《經方實驗錄》~ 第一集上卷 (15)
第一集上卷 (15)
1. 第一九案，白虎湯證（其三，佐景筆記）
佐景曰，友人郁祖安君之女公子，方三齡，患消渴病。每夜須大飲十餘次，每飲且二大杯，勿與之，則吵鬧不休，小便之多亦如之，大便不行，脈數，別無所苦。時方炎夏，嘗受治於某保險公司之西醫，蓋友人也。逐日用灌腸法，大便方下，否則不下。醫誡勿與多飲，此乃事實上所絕不可能者。累治多日，迄無一效。余診之，曰，是白虎湯證也。方與：
白話文：
景大夫說，我朋友鬱祖安的掌上明珠，今年三歲，患有消渴病。每天晚上都要喝十多次水，每次都要喝兩大杯，否則就要吵鬧個不停。小便也非常頻繁，大便不通暢，脈搏也很快，卻沒有其他症狀。當時正是炎熱的夏天，鬱祖安曾帶女兒到某保險公司的西醫那裡求醫，那位西醫也是鬱祖安的朋友。西醫每天給鬱祖安的女兒灌腸，大便才能排出，否則就排不出來。西醫告誡不要給孩子喝太多水，這在實際上是不可能做到的。經過多日治療，鬱祖安的女兒的病情毫無好轉。我診斷後說，這是白虎湯證。於是開了以下藥方：
生石膏（四錢），知母（二錢），生草（錢半），粳米（一撮）
白話文：
生石膏（16公克），知母（8公克），生草（6公克），粳米（少許）
加其他生津止渴之品，如洋參、花粉、茅根之屬，五劑而病全。顧餘熱未楚，孩又不肯服藥，遂止服。越五日，舊恙復發，仍與原方加減，連服十五日，方告全愈，口不渴，而二便如常。先後計服石膏達半斤之譜。
白話文：
如果再加入其他能生津止渴的藥材，像是洋參、花粉、茅根這一類的藥材，服用五劑之後，病情就全部好了。但是由於孩子不肯繼續吃藥，所以就停止服藥了。過了五天，病情又復發了，於是又依照原本的藥方加減藥材，連續服用十五天之後，病情才完全痊癒，口不渴了，大小便也恢復正常。前後總共服用了半斤的石膏。
佐景按，見其大便不通，而用灌腸法，是為西醫之對症療法；辨其脈數口渴，而用白虎湯，是為中醫之脈證治法。對症療法求療不療，脈證治法不治自治，此乃中西醫高下之分。王儒大先生曰：「夫國醫，道也，形上者也。西醫，器也，藝也，形下者也。人之成藝也則易，刻鵠不成，尚類鶩也。而其成道也則難，畫虎不成，反類犬也。故國醫之工者高出西醫之工者遠甚。」佐景續為之說曰：國醫之道何在，脈證治法是也。
白話文：
佐景按，他看到病人的大便不通，而使用灌腸法，這是西醫的對症療法；辨別他的脈搏快、口渴，而使用白虎湯，這是中醫的脈證治法。對症療法只求緩解症狀，而不是根治疾病；脈證治法治癒疾病，而不是緩解症狀，這就是中西醫高下的區別。王儒大先生說：「國醫，是道，是形而上的。西醫，是器，是藝，是形而下的。一個人成藝容易，刻木頭做天鵝不成，尚且像野鴨。而要成道就難了，畫虎不成，反而像狗。所以國醫的能工遠遠高出西醫的能工。」佐景接著作了評論：國醫之道在哪裡？脈證治法就是。
2. 第二○案，白虎湯證（其四，佐景筆記）
佐景曰，據舍親童公邃君云：「民國六七年間，於役吳門，一山東人名楊宜德者，為先兄衛兵，患腹部膨脹，不更衣者二月有餘，而健飯特甚，腹大幾如五石瓠，甚至行坐不得。營團各軍醫百治乏效，複數更外醫，亦然，因就診於曹先生滄洲。先生閔其情，復憐其貧，即令服生石膏半斤。次日，病依然，於是由半斤加至一斤。至第四日，復加至二斤，便乃大下，悉屬黑糞，其硬如石，約二便桶許。體腹頓時瘦削，向之手臂如碗者至此僅有一握，神志疲倦異常，且須倩人扶掖，而後能行。於是先生令止服，改給四君子等大劑，凡調理三月始瘥。」
白話文：
依照我的好朋友童公邃先生所說的，在民國六到七年間，我於吳門駐紮時，有個山東人叫楊宜德，是先兄的衛兵，他患了腹部脹大，超過兩個多月沒有換過衣服，而飯量卻特別大。腹部大得像五石葫蘆一樣，甚至難以行走、坐臥。軍團各軍醫都毫無辦法，換了幾名外地醫生也是一樣，因此前來曹滄洲先生處就診。先生同情他的情況，又憐憫他貧困，於是讓他服生石膏半斤。第二天，病情依然，於是由半斤加至一斤。到了第四天，再加至二斤，便有大量排便，全是黑色的糞便，硬得像石頭，大約有兩個便桶那麼多。身體和腹部瞬間瘦削，原本像碗一樣粗的手臂到現在只剩一手握的粗細，精神疲倦異常，而且需要人扶著才能走路。於是先生令他停止服用，改用四君子等藥物大劑調理，前後一共調理了三個多月才痊癒。
佐景按，此病為中消，膽胃之火特重，故能健飯；膽汁不自下輸，故大便不行。重用石膏以清胃熱，膽汁得下，則大便通矣。其用單味石膏者，意猶白虎湯耳。曹氏之膽識固如是，其駭俗乎？
前案消渴是為上消，本案消食是為中消。上中不同，一湯愈之，所謂通仲聖方能治百病者此也。
白話文：
佐景按，這個疾病是中消症，膽和胃的火氣特別重，所以能多吃飯；膽汁不能自然向下輸注，所以大便不通。大量使用石膏來清除胃熱，膽汁得以向下，大便就能通了。用單味石膏的用意，猶如白虎湯一樣。曹氏的膽識確實如此，他的方法是否過於驚世駭俗呢？
前一個案例是消渴症，屬於上消；本案例是消食，屬於中消。上消和中消不同，但使用一帖湯藥就可以治療，這正是所謂的「通仲聖方能治百病」。
曹穎甫曰，予所遇白虎湯證未有若此之重者，張錫純用石膏不過二三兩，予嘗加至雙倍有奇，豈料蘇州宗人滄洲先生更有用至二斤者。然經方中正有用如雞子大二十四枚者，是又不止二斤矣。
白話文：
根據曹穎甫的說法，我所遇到的白虎湯證例中，沒有比這個更嚴重的了。張錫純使用的石膏不超過二三兩，我曾經加到雙倍多，沒想到蘇州宗人滄洲先生竟然用到了二斤。但是，在經方中，使用如雞子大小二十四枚的石膏，這又不止二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