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方實驗錄》~ 第一集下卷 (46)
第一集下卷 (46)
1. 第九九案,陽明津竭,(穎師醫案)
余方悟是病乃因於不敢用承氣,而特增液誤之之過也。蓋陽明實病,裡熱已盛,腸胃燥結,燥氣上熏,燥灼津液,正當用承氣、白虎下其大便,則燥熱可解,津液挽復,諸病可愈。然餘隻以《條辨》一書,奉之如圭臬,何敢稍越其用藥之意,遂致臨診不決,便成誤治,余過大矣。遂遇有是症,輒投承氣白虎,而治愈者不少。
可知醫者當博覽群書,切勿墨守一家言,以貽世害。余自此撫躬自警,益加虛心,精心研究,戰戰兢兢,惟恐再蹈覆轍矣!」(錄《醫界春秋》)由是觀之,孰為溫病,孰為陽明,直是不可分辨。若必欲一一鑿分,即是自欺欺人!陸公謂傷寒傳入陽明,遂成溫病,我猶嫌其言之不徹底。
何者?設使吾心目中依然有溫病(廣義的)二字之存在,即是我於傷寒大論未盡瞭解故也。或者陸公但求與人共喻,故亦不惜作此類通俗說法乎?嗚呼!「肺腑而能語,醫師面如土」,能毋慨然!
曹穎甫曰,醫至今日難言矣,醫者身負盛名,往往不敢用
藥,遷延日久,精氣日敗,然後囑病家另請高明。後醫見證之可下也,不暇考其精氣存亡而下之,而死之罪乃歸於後醫矣。前醫又稍稍語人曰,某家病,某醫之所殺也。其術乃終身不破。昔有某富翁患溫熱病,累日不大便,延某名醫診治,日易一方,大要不外增液湯加減。積至三十餘日,夜不成寐,晝尤煩躁。病者求死不得,名醫乃用挖糞下策,稍稍挖出黑糞,而大便終不得行。延至四十日,以至於死。聞將死之前,某名醫謂病家曰:此病若請曹穎甫醫治,尚有一二分希望。友人裴君來告,津液已枯,不可往診,乃止。後二日,病者果死,予心常耿耿焉。竊意用豬膽汁灌腸,或能僥倖於萬一。死者不可復生,徒呼負負而已!
白話文:
我才明白這個病是因為不敢使用承氣湯,反而用增液湯來治療導致的錯誤。陽明病是實熱的病症,體內熱邪已經很盛,腸胃乾燥堵塞,燥熱之氣向上蒸騰,灼燒津液,這時應該用承氣湯或白虎湯來通便,這樣才能解除燥熱,挽回津液,各種病症也就能痊癒。然而我只是把《傷寒論》奉為圭臬,不敢稍微偏離書中的用藥原則,導致臨床診斷時猶豫不決,就造成了誤治,這真是我的過錯啊!從此以後,我只要遇到這種病症,就直接用承氣湯或白虎湯來治療,結果治癒了很多病人。
由此可知,醫生應該博覽群書,千萬不能固守一家之言,以免貽害世人。我從此反省自己,更加虛心學習,精研醫理,戰戰兢兢,深怕再次犯下同樣的錯誤!
(以上摘錄自《醫界春秋》)由此看來,究竟什麼是溫病,什麼是陽明病,實在難以分辨。如果一定要硬性區分,那就是自欺欺人!陸某人說傷寒傳入陽明就會變成溫病,我還覺得他說得不夠徹底。
為什麼呢?如果我的心中仍然存在溫病(廣義的)這兩個字,就表示我對《傷寒論》還沒有完全理解。或許陸某人只是為了讓大家容易理解,所以才用這種通俗的說法吧?唉!「如果五臟六腑能說話,醫生的臉色一定會像土一樣難看」,能不讓人感慨萬千嗎!
曹穎甫說:現在的醫學很難說了,有些醫生因為名氣大,往往不敢用藥,延誤治療的時間,導致病人的精氣衰敗,然後就叫病人另請高明。後來的醫生看到病情適合用藥,來不及考慮病人的精氣是否還在,就直接用藥,結果導致病人死亡,這個罪責卻歸咎到後來的醫生頭上。之前的醫生還會私下說:「某家的病是被某某醫生給治死的。」他用這個手法來保全自己的名聲,一輩子都不會被揭穿。從前有個富翁得了溫熱病,好幾天都沒大便,請某位名醫診治,每天都換不同的藥方,但大致都離不開增液湯加減。過了三十多天,病人晚上睡不著,白天更加煩躁。病人求死不得,名醫只好用挖糞的下策,稍微挖出一些黑色的糞便,但大便還是無法順暢排出。到了四十天,病人就過世了。聽說病人快要死的時候,那位名醫對病人家屬說:「這個病如果請曹穎甫來醫治,也許還有一些希望。」我的朋友裴某人來告訴我這件事,說病人的津液已經枯竭,不適合去診治,我就沒有去了。兩天後,病人果然死了,我心裡一直耿耿於懷。我私下認為如果用豬膽汁灌腸,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但是死者無法復生,只能徒然嘆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