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方實驗錄》~ 第一集上卷 (7)
第一集上卷 (7)
1. 第一○案，麻黃湯證（其四，穎師講授，佐景筆記）
師曰，予友沈鏡芙先生之房客某君，十二月起即患傷寒。因貧無力延醫，延至一月之久。沈先生傷其遇，乃代延予義務診治。察其脈，浮緊，頭痛，惡寒，發熱不甚，據云初得病時即如是。因予：
白話文：
老師說，我的朋友沈鏡芙先生的房客某君，從十二月開始就得了傷寒。因為貧窮無力請醫生看病，拖延到一個月之久。沈先生憐憫他的遭遇，就代替他請我義務診治。我診斷他的脈搏，浮緊，頭痛，惡寒，發燒不太嚴重，據他說剛得病時就是這種情況。所以我給他：
麻黃（二錢），桂枝（二錢），杏仁（三錢），甘草（一錢）
白話文：
麻黃、桂枝各二錢，杏仁三錢，甘草一錢。
又因其病久胃氣弱也，囑自加生薑三片，紅棗兩枚，急煎熱服，蓋被而臥。果一刻後，其疾若失。按每年冬季氣候嚴寒之日，患傷寒者特多，我率以麻黃一劑愈之，誰說江南無正傷寒哉？
白話文：
他又因病久胃氣弱，叮囑他自加生薑三片，紅棗兩枚，煎熱快喝，蓋好被子睡覺。果然過了一刻鐘後，他的病就像不見了一樣。記得每年冬季氣候嚴寒的時候，患傷寒的人特別多，我通常用麻黃一劑藥就治好了他們，誰說江南沒有正宗的傷寒呢？
佐景按，內經一日太陽，二日陽明，三日少陽……之說，殊不足以為訓。若本案所示，其人作麻黃湯證，不服藥者一月之久，而麻黃湯證依然存在。及投以麻黃湯，一劑而愈，其效又依然如響。是蓋其人正氣本旺，故能與邪久持也。余在廣益醫院施診，曾遇一小兒驚厥之恙。目瞠神呆，大便不行，危在旦夕。迭用承氣下之，白虎清之，數日方定。旋竟轉為少陽寒熱往來之證，予以小柴胡湯加味。如是數日，又略安，意其愈矣。某日偶巡視鄰近某善堂，驚見此兒又在。其母曰：多謝先生再造之恩，活此小犬。昨日作卦占兆，謂有方向吉利故，改就此處調理為吉云云。予更細察其病情，則寒熱日數度發，又是麻桂各半湯之證矣。屈指計之，距其起病之日，已近一月。觀其病變曲折，彷彿「離經叛道」，是又豈一日二日之說，所得而限之哉？
白話文：
《佐景按》中說，內經中提到太陽、陽明、少陽等說法，不足以指導臨牀。就本案例而言，患者符合麻黃湯證，已經一個月了，但麻黃湯證仍然存在。服用麻黃湯後，一劑而愈，效果立竿見影。這表明患者正氣旺盛，能夠長期與邪氣抗爭。
我在廣益醫院看診時，曾遇到一個小兒驚厥的病例。患者雙眼發呆，大便不通，危在旦夕。我用承氣湯下之，白虎湯清之，幾天後才穩定下來。隨後，病情轉為少陽寒熱往來之證，我用小柴胡湯加味治療。治療幾天後，病情略有好轉，我以為他快要痊癒了。
有一天，我偶爾去鄰近的某善堂巡視，驚訝地發現這個孩子又在這裡。他的母親說：「多謝先生的再造之恩，讓這個小狗活了下來。昨天算卦占卜，說某個方向吉利，所以改到這裡調理，很吉利。」我再次仔細檢查了他的病情，發現他每天發熱數次，又是麻桂各半湯證。我算了算，從他發病到現在，已經快一個月了。
觀察他的病情變化，彷彿「離經叛道」，豈是一日二日之說所能限制的呢？
2. 第一一案，麻黃湯證（其五，穎師醫案）
俞（右），（住高昌廟維德里一號），傷寒頭項強痛，惡寒，時欲嘔，脈緊，宜麻黃。
白話文：
俞（右），（住高昌廟維德里一號），傷寒，頭頸疼痛，怕冷，有時想吐，脈搏緊，宜使用麻黃。
麻黃（五錢），桂枝（五錢），杏仁（三錢），生草（三錢）
白話文：
-
麻黃（五錢）：具有發汗解表、宣肺平喘的作用，常用於治療風寒感冒、咳嗽氣喘等症狀。
-
桂枝（五錢）：具有溫經通脈、散寒止痛的作用，常用於治療風寒感冒、頭痛、肌肉痠痛等症狀。
-
杏仁（三錢）：具有宣肺化痰、止咳平喘的作用，常用於治療咳嗽、氣喘、痰多等症狀。
-
生草（三錢）：具有清熱利咽、止咳止痛的作用，常用於治療咽喉腫痛、咳嗽等症狀。
佐景按，病者服此方後，絕不汗出。閱者或疑余作誑言，安有服麻桂各五錢，而無反響者乎？非也，有其故在。緣病者未進藥之先，自以為大便不通，誤用瀉鹽下之。及其中氣內陷，其脈即由浮緊轉為微細，故雖服麻黃湯，而汗勿出。二診，師加附子以振心陽，救逆而差，此不汗出之因於誤治者也。余更目睹師治吏惠甫君之弟，發熱，惡寒，無汗，用麻桂各三錢，一劑，亦絕不汗出。二劑加量，方得微似汗解。其故安在？蓋史君弟執業於鴻昌造船廠，廠址臨江，江風颯颯，史弟平日督理工場之間，固曾飽嘗風露者，此不汗出之因於地土者也。又余在廣益醫院治一人，衣冠楚楚，發熱，惡寒，無汗，頭痛，與麻桂各三錢，余藥稱是。次日二診，謂服藥後，了無變化。囑再服原方。三診又然。予疑院中藥量不足，囑改從藥鋪購服。四診，依然未汗出，予百思不得其故。及細詢其業，曰：「吾包車伕也。」至是，予方恍然。蓋若是之人，平日慣伍風寒，本不易受風寒之侵襲。若果受其侵襲，則其邪必較常人為重，此不汗出之因於職業者也。然凡此諸例，其不汗出，猶可理解。余又曾治一妊婦腫病，面目手足悉腫。一時意想所至，徑予麻黃湯加味。次日復診，腫退其半。問曾汗出否？曰否。問小便較多否？又曰否。然余未之信也，予原方加減。三日，腫將退淨，仍問其汗與小便各如何？則又絕口否認。倘其言果屬真切，則若不曰：水化為氣，無形外泄，而承認生理學上之所謂「潛汗」直無理足以釋之。嘻，病情萬變，固有不可以常理格之者，惟親歷者能信是言。
白話文：
佐景按，生病的人服用此方後，絕對不會出汗。讀者可能懷疑我說謊，怎麼可能服用了麻黃和桂枝各五錢，卻沒有任何反應呢？其實不然，有原因的。因為病人還沒吃藥之前，自以為大便不通，誤用了瀉鹽來瀉肚子。等到中氣內陷，脈象就從浮緊轉為細微，所以即使服用麻黃湯，也不會出汗。第二次診察，醫生加了附子來振奮心陽，救治其逆症，纔好轉，這就是不出汗的原因之一：誤治。我還親眼見證老師治療吏惠甫君的弟弟，發燒、畏寒、不出汗，用麻黃和桂枝各三錢，一劑，也完全不出汗。吃了兩劑，才稍微有點汗水。為什麼呢？因為史君的弟弟在鴻昌造船廠工作，廠址臨江，江風颯颯，史弟平日督導工廠事務，經常飽受風寒，這就是不出汗的原因之二：地勢。另外，我在廣益醫院治療一個人，衣冠楚楚，發燒、畏寒、不出汗、頭痛，我開了麻黃和桂枝各三錢的藥方，病人服用後說沒有任何變化。我讓他再吃原方，第三次診察時仍然沒效。我懷疑醫院的藥量不足，叫他改到藥鋪買藥服用。第四次診察，他還是沒有出汗，我百思不得其解。後來我仔細詢問他的職業，他說：「我是人力車伕。」這時我才恍然大悟。像他這樣的人，平日習慣和風寒打交道，本來就不容易被風寒侵襲。如果真的受到風寒侵襲，那他的病情一定比一般人嚴重，這就是不出汗的原因之三：職業。然而，以上這些例子，不出汗的原因都還可以理解。我還曾經治療過一名患有腫病的孕婦，臉、手、腳都腫了起來。當時一時想到什麼就開什麼藥，直接給她麻黃湯加減方。第二天複診，腫脹退了一半。我問她有沒有出汗？她說沒有。我問她小便是否變多？她又說沒有。但我還是不相信，修改了原處方。三天後，腫脹快退乾淨了，我仍然問她出汗和小便的情況如何？她又一口否定。如果她說的是真的，那麼如果不說：水化為氣，無形外泄，而承認生理學上所謂的「潛汗」，根本沒有道理可以解釋。唉，病情千變萬化，實在有不能用常理來衡量的，只有親身經歷的人才能相信這些話。
曹穎甫曰，發熱惡寒無汗，而兩脈浮緊者，投以麻黃湯，無不應手奏效。辛未六月，有鄉人子因事居舍弟裔伯家，卒然覯病，發熱惡寒，擁被而臥，寒戰不已。長女昭華為疏麻黃湯。服後，汗出神昏，裔伯大恐。不逾時，沉沉睡去，日暮始醒，病若失。大約天時炎熱，藥劑太重，以致神昏，非有他也。今年陰曆十一月初一日，予在陝西渭南縣，交通銀行行長曹欣莊之弟志松病，發熱無汗脈浮緊，予用麻黃三錢，桂枝四錢，生草三錢，杏仁五錢，服後，微汗出，脈微，嗜臥，熱退，身涼，不待再診，病已愈矣。又記昔在丁甘仁先生家，課其孫濟華昆季，門人裴德炎因病求診於濟萬，方治為荊防等味，四日，病無增減，亦不出汗。乃招予往診，予僅用麻黃二錢，桂枝一錢半，杏仁三錢，生草一錢。明日，德炎不至，亦不求再診，予甚疑之。越日，德炎欣然而來曰，愈矣。予按傷寒始病脈之所以浮緊者，以邪正交爭於皮毛肌腠間，相持而不下也。一汗之後，則皮毛肌腠已開，而邪正之交爭者解矣。世人相傳麻黃多用亡陽，而懸為厲禁，然則病太陽傷寒者，將何自而愈乎？
白話文：
曹穎甫說，發熱惡寒沒有汗，而且脈搏浮緊的人，服用麻黃湯，沒有不立刻見效的。辛未年六月，有鄉里人的兒子因為事情住在舍弟裔伯家，突然生了病，發熱惡寒，只蓋著被子睡覺，寒戰不止。長女昭華給他開了麻黃湯。服藥後，出汗而神志昏迷，裔伯非常恐懼。沒過多久，他就沉沉睡去，直到傍晚才醒來，病好像沒有了。大概是天氣炎熱，藥量太重，才導致神志昏迷，並沒有其他原因。今年陰曆十一月初一日，我在陝西渭南縣，交通銀行行長曹欣莊的弟弟志松患病，發熱無汗，脈浮緊，我用麻黃三錢，桂枝四錢，生草三錢，杏仁五錢，服藥後，微微出汗，脈搏微弱，想睡覺，熱退，身體涼爽，不用再診斷，病就已經好了。又記得以前在丁甘仁先生家，教他的孫子濟華昆季，門人裴德炎因病求診於濟萬，方子是用荊防等藥物，四天之後，病情沒有好轉，也沒有出汗。於是請我去診斷，我只用了麻黃二錢，桂枝一錢半，杏仁三錢，生草一錢。第二天，德炎沒有來，也沒有要求再診，我非常懷疑。第二天，德炎興高采烈地來說，已經好了。我認為傷寒初期脈搏之所以浮緊，是因為邪氣和正氣在皮毛肌腠之間交爭，互相牽制而不下行。出一身汗之後，皮毛肌腠已經打開，邪氣和正氣的交爭就解除了。世人相傳麻黃多用會亡陽，而被嚴格禁止，那麼，患有太陽傷寒的人，將如何才能好呢？
佐景又按，以上錄桂枝麻黃二湯證既竟，請再略伸數語，以明二湯之異趣。前人恆謂桂枝治風傷衛，麻黃湯治寒傷營，即今日之學子亦有篤奉此說者，竊意此說大非，當闢之。
白話文：
佐景再評論說，前面已經將桂枝湯和麻黃湯的證狀做了解說，現在我要補充幾句話，以說明這兩劑湯劑的不同功效。以前的人們常常說，桂枝湯可以治療風寒所傷的衛氣，麻黃湯可以治療寒邪所傷的營氣，現代某些學者也深信這種說法，但我認為這種說法大錯特錯，應該加以糾正。
余曰：桂枝湯為治太陽病之屬於腸胃虛寒者，麻黃湯為治太陽病之屬於肺臟寒實者。故余伸述桂枝湯之義，凡六則，計八千餘言，獨不一及肺字。及述麻黃湯證，即著重肺字，此其彰明較著者也。為桂枝湯為治虛，故余曰桂枝湯為補方；麻黃湯為治實，故余曰麻黃湯為攻方。
白話文：
我曾經說：桂枝湯是治療太陽病，屬於腸胃虛寒的，麻黃湯是治療太陽病，屬於肺臟寒實的。所以，我擴展了桂枝湯的理論，共有六條，總共八千多字，獨獨不涉及一個「肺」字。及至述說麻黃湯的症候，立即著重於「肺」字，這一點極為明顯。因為桂枝湯是治療虛症的，所以我說桂枝湯是補益方劑；麻黃湯是治療實症的，所以我說麻黃湯是攻下方劑。
為其為補方，故桂枝湯可以常服；為其為攻方，故麻黃湯未可妄試。攻補互異，此二湯之所攸分。惟其對象同是寒，故曰二湯為傷寒（廣義的）之主方；為此二證常見於傷寒（廣義的）之初起。故曰二湯為太陽之主方。試更以西醫之名詞為說，則可曰桂枝湯為消化器系之感冒方，麻黃湯為呼吸器系之感冒方。
學者能知乎此，方明二湯之真趣，更當審風寒營衛之舊說，將不堪一擊矣！
白話文：
桂枝湯是補益方劑，可以長期服用；麻黃湯是攻邪方劑，不可以輕易嘗試。補益和攻邪是截然不同的，這是桂枝湯和麻黃湯的主要區別。但這兩種方劑都是針對寒邪的，因此它們都是傷寒（廣義的）的主要方劑；而且這兩種方劑在傷寒（廣義的）的初期階段都很常見。因此，這兩種方劑都是太陽病的主要方劑。如果用西醫的名詞來解釋，那麼桂枝湯可以說是消化系統的感冒方劑，而麻黃湯可以說是呼吸系統的感冒方劑。
學者若能理解此文，方能明瞭二湯的真正妙用。更應審視風寒營衛的舊說，這樣舊說將不堪一擊。
夫曰風以喻邪之輕，曰寒以喻邪之重，猶可說也，獨不聞衛氣為肺所主，既知麻黃湯為治肺之良方，當曰麻黃湯主治寒傷衛乎？獨不聞營氣為血之精，既知桂枝湯有活血之桂芍，當曰桂枝湯主治風傷營乎？明明顛倒是非，人乃熟視無睹，抑亦何哉？豈其見大論《辨脈法篇》有「風則傷衛，寒則傷營」之文，遂致賢賢相傳，造成此失耶。然而《辨脈法篇》非仲聖原文，又固盡人所知也。
白話文：
古人用「風」來比喻輕微的邪氣，用「寒」來比喻嚴重的邪氣，這是可以理解的。但你難道沒有聽說過衛氣是由肺所主導的嗎？既然知道麻黃湯是治療肺病的好藥方，那我們應該說麻黃湯是針對寒邪傷害衛氣的治療嗎？難道你沒有聽說過營氣是血液的精華嗎？既然知道桂枝湯中有活血的桂枝和芍藥，那我們應該說桂枝湯是針對風邪傷害營氣的治療嗎？
明明顛倒了事理，人們卻視若無睹，這究竟是為什麼呢？難道是因為他們看到《辨脈法篇》中提到「風則傷衛，寒則傷營」的文字，所以誤信這些觀點，使得賢者們相傳相授，造成了這樣的誤解嗎？然而，《辨脈法篇》並非出自仲聖（即張仲景）的原始著作，這也是眾人皆知的事實。
即《太陽篇》中言營衛處，每亦自相矛盾。例如原文曰：「病常自汗出者，此為營氣和，營氣和者外不諧，以衛氣不共營氣和諧故爾。以營行脈中，衛行脈外，復發其汗，營衛和則愈，宜桂枝湯。」又曰：「太陽病，發熱汗出者，此為營弱衛強，故使汗出。欲救邪風者，宜桂枝湯。
白話文：
在《太陽篇》中，對於營氣與衛氣的描述時有自相矛盾之處。例如原文提到：「若病人經常自汗出，這表示營氣調和，營氣調和的情況下身體外部不協調，是因為衛氣與營氣未能保持和諧。由於營氣在脈管中循環，衛氣則在脈管外運行，如果再發汗，當營衛二氣和諧時，病情就能得到恢復，此時適合使用桂枝湯。」又如原文指出：「若太陽病患者出現發熱、出汗的症狀，這說明營氣較弱而衛氣較強，因此導致出汗。若要救治邪風，適合使用桂枝湯。」
」夫首條言桂枝湯治營和衛不諧，次條又言本湯治營弱衛強。強固不諧之謂，若夫弱又安得謂之曰和？仲聖之言豈竟若是紛亂耶？又《太陽篇》原文，營衛必相提，且必與桂枝湯並論。若言麻黃湯，既不及衛，更不及營。豈後人嫌麻黃湯之寂寞寡伴，乃強分桂枝湯之營以歸之耶？故精鑿言之，《傷寒論》中言營衛處既不多，且決不似仲聖口吻。然則營衛云何哉，我寧暫舍之！
白話文：
"首先提到桂枝湯是用於治療營氣和衛氣不平衡的情況，接著又說這湯方適用於營氣較弱而衛氣較強的情形。這是說，當衛氣強大到不能與營氣調和時，怎麼可能稱為平衡呢？聖賢孔子的話語難道會如此混亂嗎？再者，《太陽篇》原文中，營氣和衛氣必定同時被提及，並且總是與桂枝湯一起討論。如果提到麻黃湯，它既不關乎衛氣，也不涉及營氣。難道是後來的人覺得麻黃湯太孤單，所以才強行將營氣歸屬到桂枝湯下嗎？因此，精確地分析，《傷寒論》中關於營氣和衛氣的描述並不多，且不像是孔子的原意。那麼，營氣和衛氣究竟是什麼呢？我寧可暫時放棄這個問題！"
或曰：子以為營衛不足恃，拜聞命矣。然則太陽經病府病之說如何？謹答曰：是說之謬較營衛尤甚，其入人之深，賢者不免。余每篤信章氏太炎之醫論，然而章氏曰：「《傷寒論》之太陽病，應分別論之。初起時之麻黃湯證桂枝湯證，僅為太陽之前驅證，猶非太陽正病也。惟水蓄膀胱之五苓散證，及熱結膀胱之桃核承氣湯證，斯為太陽正病。
白話文：
有人說：您認為營衛不足不可靠，我已經聽說並明白您的話。那麼，太陽經病府病的說法又是怎麼回事呢？我謹慎地回答：這種說法的錯誤比營衛理論更嚴重，它深入了人們的思想，即使是聰明的人也難以避免。我一直非常信服章太炎先生的醫學理論，然而，章太炎先生說：「《傷寒論》中的太陽病，應該分別討論。剛開始出現的麻黃湯證和桂枝湯證，只是太陽病的前驅證狀，還不是太陽病的正病。只有水聚積在膀胱的五苓散證，以及熱邪聚集在膀胱的桃核承氣湯證，纔是太陽病的正病。
」竊意未敢贊從。考此所謂經病府病蓄水蓄血說之失，其因有三。一為本《內經》經絡之舊說，二為五苓散及桃核承氣湯悉列《太陽篇》中，而條文復冠以太陽病三字。三為五苓散及桃核承氣湯中，悉有桂枝。夫處處本《內經》之說以釋《傷寒論》，無異御錦繡之衣，行荊棘之途，將無往而不掣肘，此其失一也。
白話文：
我私下認為不敢認同你的觀點。探討所謂經病、府病、蓄水、蓄血的說法，它的失誤有三個原因。
第一個原因是在《內經》經絡的舊說，《傷寒論》中屢屢引用經絡學說來解釋病情，但《傷寒論》與《內經》在經絡的理論上有差異，導致解釋錯誤。
第二個原因是《五苓散》和《桃核承氣湯》都列在《太陽篇》中，條文冠以「太陽病」三個字。這意味著《五苓散》和《桃核承氣湯》是治療太陽病的，但實際上它們並不都是治療太陽病的。
第三個原因是《五苓散》和《桃核承氣湯》中都含有桂枝，似乎可以將這些方劑歸類為桂枝湯類。《傷寒論》中用桂枝湯來治療太陽病，但《五苓散》和《桃核承氣湯》並非總是治療太陽病的，所以不能簡單的將它們歸類為桂枝湯類。
不論處處引用《內經》的理論來解釋《傷寒論》，就像身穿華麗的衣服，走在荊棘的道路上，到處都會受到阻礙，這就是失誤之一。
小柴胡湯，人皆知為少陽病之主方，四逆湯，人皆知為少陰病之主方，而悉列在太陽篇中，與五苓桃核並肩，故以所列篇章而論方，此其失二也。烏梅丸中有桂枝，將以為太陽方乎？半夏散中有桂枝，將亦為太陽方乎？此其失三也。欲免諸失，當曰：桃核承氣湯為陽明方，五苓散為少陽方。
白話文：
小柴胡湯，大家都知道它是少陽病的主要方劑，四逆湯，大家都知道它是少陰病的主要方劑，卻都排列在太陽篇中，與五苓桃核並列，所以依照所列篇章來論述方劑，這是它的第二個錯誤。烏梅丸中有桂枝，會有人認為它是太陽方劑嗎？半夏散中有桂枝，也會有人認為它是太陽方劑嗎？這是它的第三個錯誤。想要避免這些錯誤，應該說：桃核承氣湯是陽明方劑，五苓散是少陽方劑。
夫桃核承氣湯中有硝黃，與大承氣湯同例，謂為陽明方，似猶近是，人或信之。獨謂五苓散為少陽方，得毋離經叛道，故作驚人之論乎？曰：非也。余作此言，有實驗以為徵，有病理以為說，悉詳本錄第二集中，茲不先贅。或曰依君之論，太陽將僅餘麻桂二方矣。曰容或近之。
白話文：
桃核承氣湯裡含有硝石和黃礬，和大承氣湯的組成相似，都被稱為陽明病的方劑，這樣的說法還算是合理的，人們或許會相信。但有人單獨認為五苓散是少陽病的方劑，這難道不是背離了傳統的看法，故意提出驚人的見解嗎？我回答說：並非如此。我之所以這樣說，是有實際的臨牀經驗作為證據，也有病理理論作為支持，這些詳細內容都記錄在本書第二集中，在這裡就不先多做說明瞭。有人說按照你的理論，太陽病就只剩下麻黃湯和桂枝湯兩種方劑了。我回答說，這種說法或許接近事實。
故若謂麻桂二湯證為太陽正病，為六經病之前驅也可；謂麻桂二湯證僅為太陽病之前驅，猶非太陽正病，實不可也。
白話文：
所以如果說麻黃桂枝二湯證是太陽病的正病，是六經病的前驅，也是可以的；如果說麻黃桂枝二湯證只是太陽病的前驅，還不是太陽病的正病，那就錯了。
敘述至此，不能不連及太陽病三綱鼎立之說。孫思邈《千金翼方》首謂傷寒全論不過三方，桂枝、麻黃、大青龍湯是也，其餘均為救逆之方云云。夫桂枝湯為風傷衛，麻黃湯為寒傷營，大青龍湯為風寒兩傷營衛，成氏、許氏、方氏諸賢，或述於先，或繼於後，千百年來，播為醫林美談。
白話文：
說到這裡，就不能不提到太陽病的「三綱鼎立」說。孫思邈在《千金翼方》中首先說，傷寒全論只有三種方劑，桂枝湯、麻黃湯和大青龍湯，其餘都是搶救危重病情的方劑。桂枝湯用於風邪侵襲衛氣，麻黃湯用於寒邪侵襲營血，大青龍湯用於風寒兩邪同時侵襲營衛，成無己、許叔微、方有執等名醫，有的在前人基礎上發揮，有的在後人基礎上繼承，上千年來，這些學說一直在醫學界廣為傳頌。
幸生韻翁快人，發為快語，曰：「既云麻黃湯治寒，桂枝湯治風，而中風見寒，傷寒見風者，曷不用桂枝麻黃各半湯，而更用大青龍湯主治耶？」吾知主三綱鼎立說之古人一聞此語，得毋俯首耶？韻翁謂大青龍湯為麻黃湯加味，不愧名言，其不能與麻桂二湯相鼎足者，彰彰明甚。
白話文：
幸好生平翁是個心直口快的人，他說：「既然麻黃湯治寒，桂枝湯治風，而中風遇寒、傷寒遇風的人，為什麼不用桂枝麻黃各半湯，反而用大青龍湯治療呢？」我知道堅持「三綱鼎立」說法的古人，一聽到這番話，恐怕俯首稱是吧？生平翁認為大青龍湯是麻黃湯加上其他藥材而成的，這話說得一點也沒錯，但它不能與麻黃和桂枝這兩味湯藥並列，這點也是非常明顯的。
若夫麻桂各半湯之所治雖與麻黃湯及桂枝湯悉異，然以其證情之重要言，以其病例之多寡言，更不能與二湯並駕齊驅。然則太陽病之主方似僅餘麻桂二湯矣。
白話文：
如果說麻桂各半湯所治療的疾病，雖然跟麻黃湯還有桂枝湯完全不一樣，但是以症狀的輕重來比較，以病例的多寡來比較，也無法和另外兩個藥方齊名。那麼這樣看來，只能用麻桂這兩個藥方，來治療太陽病的主症了。
雖然尚有第三方在。但今者吾舉其名以告，又恐滋君之疑，無從解君之惑。好在吾《經方實驗錄》一書，以經方為經，以實驗為緯，以理論為花紋。敢請諸公先察經緯，慢賞花紋，而容吾述葛根湯證治如下。
白話文：
雖然還有第三人在場。但是今天我舉出他的名字告訴你，又害怕增加你的懷疑，沒有辦法消除你的疑惑。還好我的《經方實驗錄》一書，以經方為經，以實驗為緯，以理論為花紋。鬥膽請各位先觀察經緯，慢慢欣賞花紋，然後容許我敘述葛根湯的證治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