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方實驗錄》~ 第一集下卷 (23)
第一集下卷 (23)
1. 第八二案，懸飲（其一，穎師醫案）
九時起，喉啞不能作聲，急欲大便，不能頃刻停留，所下非便，直水耳。其臭頗甚。於是略停，稍進夜飯，竟得安眠，非復平日之轉側不寧矣。夜二時起，又欲大便，所下臭水更多，又安眠。六時，又大便，所下臭水益增多。又睡至十時起床，昨夜之喉啞者，今乃愈矣。且不料乾嘔、噯氣、心悸、頭暈諸恙均減，精神反佳。
張君自知肋膜炎為難愈之疾，今竟得速效如此，乃不禁嘆古方之神奇！
次日中午，喉間完全復原。下午七時，夜膳如常。九時半，進藥，棗湯即前日所留下者。藥後，胃脘甚覺難堪，胃壁似有翻轉之狀，頗欲吐，一面心煩、覺熱、喉啞，悉如昨日，但略差可。至深夜一時，即泄水，較第一夜尤多。翌晨，嘔出飯食少許，並帶痰水，又泄臭水，但不多矣。
至午，喉又復原，能進中膳如常，噯氣大除，兩脅之脹大減。惟兩脅之上（乳偏下）反覺比平日為脹。張君自曰：此脅上之脹，必平日已有，只因脅下劇脹，故反勿覺。今脅下之脹除，故脅上反彰明耳。而膽量仍小，眼目模糊反有增無減，但絕無痛苦而已。
吾人既知服後經驗，試更細閱十棗湯之煎服法，兩相參研，乃知煎服法雖僅寥寥二三行，而其中所蘊蓄之精義甚多。煎服法曰：「右三味，搗篩，以水一升五合，先煮肥大棗十枚，取八合，去滓，內藥末，強人服一錢匕，羸人服半錢，平旦溫服之，不下者，明日更加半錢，得快下後，糜粥自養。」觀張君之第一日先藥後飯而不嘔，第二日之先飯後藥而嘔，可知也。
先藥後飯，較先飯後藥為愈；亦安知平旦服之云者，不飯而服之也，較先藥後飯為更愈乎。又云：「快下後，糜粥自養。」則其未下以前，不能進食可知。實則下後糜粥自養，較先後俱不飯者為尤佳，此其第一義也。
曰：「不下者，明日更加半錢。」而不言：「不下，更作服。」可知「明日」二字，大有深義，即明日平旦之省文。蓋平旦之時，胃府在一夜休養之後，機能較為亢盛，故借其天時之利，以與此劇藥周旋耳。且一日一服，不似其他湯藥之可以多服，蓋一以見藥有大毒，不宜累進，一以為胃府休養地步，此其第二義也。
強人一錢匕，羸人則改半錢，斤斤較其藥量，倍顯慎重之意。何者？其義與上述者正同，此其第三義也。
十棗湯以十棗為君，亦安知十棗之功用為何如乎？東人曰：大棗、甘草等藥，功用大同而小異，要為治攣急而已。說殊混統不可從。吾友吳君凝軒嘗歷考經方中大棗之功用，稱其能保胃中之津液。今觀十棗湯之下咽即起燥痛，則甘遂大戟芫花三者吸收水分之力巨可知，入胃之後，雖能逐水驅邪，然克傷津液，在所不免，故投十棗以衛之，方可正邪兼顧。
白話文：
早上九點開始，喉嚨沙啞說不出話，急著想大便，卻無法片刻忍耐，拉出來的不是糞便，而是像水一樣的東西，而且味道很臭。稍微休息一下，吃了點晚餐後，竟然可以安穩睡覺，不再像平常一樣翻來覆去睡不好。半夜兩點起來，又想大便，拉出更多臭水，之後又繼續睡覺。早上六點，又拉大便，臭水更多了。再次睡到早上十點起床，昨天喉嚨沙啞的情況，今天竟然好了。而且沒想到乾嘔、打嗝、心悸、頭暈等毛病都減輕了，精神反而變好。
張先生知道肋膜炎是難以治癒的疾病，現在竟然這麼快就好轉，不禁感嘆古時候的藥方真是神奇！
隔天中午，喉嚨完全恢復正常。下午七點，晚餐照常吃。九點半，吃了藥，藥是用前一天剩下的棗湯送服。吃藥後，胃部覺得很不舒服，胃壁好像翻攪一樣，很想吐，同時心煩、覺得熱、喉嚨沙啞，都像昨天一樣，但稍微好一點。到了深夜一點，就開始拉水，比第一天晚上拉的更多。隔天早上，吐出一些飯食，還有痰水，又拉了一些臭水，但不多了。
到中午，喉嚨又恢復正常，可以像平常一樣吃午飯，打嗝的情況大大減少，兩側胸脅的脹痛也減輕了。只有兩脅上方（靠近乳房下方）反而覺得比平常更脹。張先生自己說：這脅上方的脹痛，一定是平常就有的，只是因為脅下脹痛劇烈，所以反而沒感覺到。現在脅下脹痛消除了，所以脅上方的脹痛才顯現出來。但是膽量仍然很小，眼睛模糊的情況反而增加，但完全沒有痛苦。
我們既然知道服藥後的經驗，就試著仔細研究十棗湯的煎煮和服用方法，兩方面互相參照研究，才知道煎煮和服用方法雖然只有短短幾行字，但其中蘊含的精深道理很多。煎煮和服用方法說：「將這三味藥搗碎過篩，用水一升五合，先煮肥大的紅棗十枚，取八合湯汁，去掉藥渣，加入藥末，身體強壯的人服用一錢匕，身體虛弱的人服用半錢，早上空腹溫服，如果沒有排泄，隔天再加半錢，等到快速排泄後，再用稀粥來調養。」觀察張先生第一天先吃藥後吃飯卻沒有嘔吐，第二天先吃飯後吃藥就嘔吐，就可以明白了。
先吃藥後吃飯，比先吃飯後吃藥要好；也可以知道，所謂早上空腹服用，就是不吃飯直接吃藥，比先吃藥後吃飯更好。又說：「快速排泄後，用稀粥來調養。」那麼在還沒排泄之前，就不能吃東西，可以知道。實際上，排泄後用稀粥調養，比前後都不吃飯要好，這是第一個道理。
說：「如果沒有排泄，隔天再加半錢。」卻不說：「沒有排泄，再重新服用。」可以知道「隔天」這兩個字，有很深的含意，就是隔天早上的簡稱。因為早上，胃部經過一夜的休息，機能比較旺盛，所以藉助天時的有利條件，來與這種藥性強烈的藥物周旋。而且一天只服用一次，不像其他湯藥可以多次服用，一方面是因為這種藥毒性很大，不適合重複服用，一方面是為了讓胃部有休息的時間，這是第二個道理。
身體強壯的人服用一錢匕，身體虛弱的人就改為半錢，仔細比較藥的劑量，更顯得小心謹慎。為什麼？它的道理跟上面說的相同，這是第三個道理。
十棗湯以十顆紅棗作為主藥，也可以知道紅棗的功效是什麼嗎？有人說：紅棗、甘草等藥，功效大致相同但略有差異，主要是治療痙攣和急迫的症狀而已。這種說法太過混雜，不可採信。我的朋友吳凝軒先生曾經詳細考證古方中紅棗的功效，認為它可以保護胃中的津液。現在觀察十棗湯服下後立刻感到乾燥疼痛，就可以知道甘遂、大戟、芫花這三種藥吸收水分的力量很大，進入胃部之後，雖然能驅逐體內的水邪，但是傷害津液在所難免，所以要用十顆紅棗來保護它，才能兼顧正氣和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