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穎甫

《經方實驗錄》~ 第一集上卷 (2)

1. 第二案，桂枝湯證（其二，穎師講授，佐景筆記）

師曰，余嘗於某年夏，治一同鄉楊兆彭病。先其人畏熱，啟窗而臥，周身熱汗淋漓，風來適體，乃即睡去。夜半覺冷，覆被再睡，其冷不減，反加甚。次日診之，病者頭有汗，手足心有汗，背汗不多，周身汗亦不多，當予桂枝原方：

白話文：

醫師說，我曾經在某年的夏天，治療了一位同鄉楊兆彭的疾病。這位病人先前畏懼炎熱，所以打開窗戶睡覺，整個人汗流浹背，風吹到身上，他就這樣睡著了。到了半夜覺得寒冷，蓋上被子再次入睡，但寒意沒有減輕，反而更加嚴重。第二天我為他診斷，發現病人的頭部有汗，手腳心有汗，背部汗不多，全身汗也不多，我便給予桂枝原方：

桂枝（三錢），白芍（三錢），甘草（一錢），生薑（三片），大棗（三枚）

白話文：

* 桂枝 (3 錢)：有助於驅散風寒，緩解頭痛、鼻塞和肌肉疼痛。 * 白芍 (3 錢)：可以平肝止痛，緩解腹痛、月經痛和肌肉痙攣。 * 甘草 (1 錢)：有助於補氣益血，調和藥效。 * 生薑 (3 片)：可以溫中散寒，緩解感冒和消化不良。 * 大棗 (3 枚)：有助於補氣養血，增強免疫力。

又次日，未請復診。後以他病來乞治，曰：「前次服藥後，汗出不少，病遂告瘥。藥力何其峻也？」然安知此方乃吾之輕劑乎？

白話文：

隔天，病患沒來複診。後來因其他疾病來向我乞求診治，他說：「上次服藥後，出汗很多，疾病就痊癒了。藥效怎麼會這麼強呢？」但是，怎麼知道這個方劑是我的輕劑量呢？

佐景按，仲聖之「脈證治法」似置病因、病原、病理等於不問，非不問也，第不詳言耳。惟以其脈證治法之完備，吾人但循其道以治病，即已綽有餘裕。故常有病已愈，而吾人尚莫明其所以愈者，或竟有尚不知其病之何名者。此非荒唐欺人之語，凡屬仲聖信徒，皆當默許也。然則仲聖何以不詳言病因、病原、病理乎？曰：殆仲聖以為果言之，將不饜後人之望，反令《傷寒論》不能成萬世之新書乎？然乎否乎，我不敢必，惟竊以今日之中醫，亦當就病因、病原、病理種種方面，略事研究，以補不足，則中醫藥之進步，方無艾乎。

白話文：

佐景認為，仲聖的「脈證治法」看似不理會病因、病原、病理等問題，其實並非不理會，只是沒有詳細說明罷了。只因為他的脈證治法非常完備，我們只要依照他的方法來治病，就已經綽綽有餘了。所以常常會有病人已經治癒了，我們還不知道他是怎麼好起來的，甚至連他的病名是什麼都不知道。這並不是荒唐欺騙人的話，所有的仲聖信徒都應該默認這一點。那麼，仲聖為什麼不詳細說明病因、病原、病理呢？也許仲聖認為如果過於詳細說明這些，就會不符合後人的期望，反而讓《傷寒論》不能成為萬世的新書吧？這是這樣還是不是這樣，我不敢確定，但我認為今天的醫生，也應該在病因、病原、病理等各個方面略事研究，以補不足，這樣中醫藥的發展，纔不會停止不前。

病有病原，西醫所謂細菌、原蟲是也。一旦蟲菌侵犯人體則病，此通例也。顧歷觀下級社會之土人，蓬頭垢首，赤體跣足，居常伍犬豕，食不避蚊蠅，此其受蟲菌侵襲之機緣為如何？乃彼輩壯碩長壽，不減都會人士。然則病原尚非疾病之惟一主因，彰彰明甚。故中醫不重病原，但重病因，西醫所謂誘因是也。

白話文：

疾病必定有致病根源，西醫稱之為細菌、原蟲。一旦昆蟲、細菌入侵人體就會造成疾病，這是普遍的道理。但觀察社會底層的平民，蓬頭垢面，赤身赤腳，平常與豬狗混在一起，吃東西也不避諱蚊蠅，他們接觸蟲菌的機會多到數不清。然而他們大多身體健康，長壽不減都市人。因此，致病根源顯然不是疾病的唯一主因。所以，中醫不重視致病根源，反而重視致病原因，也就是西醫所說的誘發因素。

本案示桂枝湯證病因之一，所謂「風」是也。方人醒時，風來適體，不致為病。及其入睡，體溫降低，防禦驟弛，而清風之徐來也依舊，於是病原得隨以長驅直入，比醒，病矣！

白話文：

這個案例顯示桂枝湯的證病原因之一，其實是所謂的「風」。當人清醒時，風吹到身上，並不會因此生病。等到人睡覺後，體溫降低，防禦力突然下降，而徐徐吹來的清風卻依然不變，於是病原就能乘虛而入，等到醒來後，就生病了。

曹穎甫曰，仲景非不言病因病理也。夫邪風外乘，乃病中風，欲救邪風者，宜桂枝湯，此非病因乎？衛不與營和，乃自汗出。風中肌肉，著於營分，而衛氣不傷，故衛強而營弱。行水之衛氣不傷，故毛孔自能出汗，行血之營氣受困，故肌腠不能作汗，致皮毛與腠理顯分兩橛，而不能相合，故曰不和，不和者，不合也。用桂枝湯以發肌理之汗，而營衛自和矣。此非病理乎？讀書能觀其通，則思過半矣。

白話文：

曹穎甫說，仲景不是不談論病因和病理。如果邪風從外面侵襲身體，就會得中風病，想要治療邪風，應該使用桂枝湯，這不是病因嗎？衛氣和營氣不和諧，就會自發出汗。風邪侵襲肌肉，停留在營分，而衛氣沒有受損，所以衛氣強壯而營氣虛弱。運行水液的衛氣沒有受損，所以毛孔可以自然出汗，運行血液的營氣受到阻礙，所以肌肉和腠理不能出汗，導致皮毛和腠理明顯分成兩部分，不能相合，所以說不和諧，不和諧就是不配合。使用桂枝湯來發散肌肉和腠理的汗液，營氣和衛氣就會自然和諧了。這不是病理嗎？讀書能夠融會貫通，那麼思考就能完成一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