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穎甫

《經方實驗錄》~ 第一集上卷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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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上卷 (1)

1. 第一案,桂枝湯證

(其一,穎師醫案)

白話文:

其一,穎師醫案

伊餘浪遊,偶遇穎師。問曰:「師何以醫?」

穎師曰:「吾師吾言,宜養天和。因時制宜,勿違陰陽。否則,熱極生風,寒極生濕。風濕相搏,氣血瘀滯。是故,吾探源窮本,治其根本。」

湯(左,二月十八日),太陽中風,發熱有汗,惡風,頭痛,鼻塞,脈浮而緩,桂枝主之。

白話文:

湯液(湯,兩個月,十八日),太陽經中風,發燒並有汗,怕吹風,頭痛,鼻塞,脈像浮而緩慢,以桂枝為君藥。

川桂枝(三錢),生白芍(三錢),生甘草(錢半),生薑(三片),紅棗(六枚)

白話文:

川桂枝(15公克),生白芍(15公克),生甘草(7.5公克),生薑(3片),紅棗(6顆)

佐景按,明窗淨几,焚香盥手,恭展《傷寒論》,凝神細讀,恍然見標題曰:「辨太陽病脈證並治上」數大字。竊謂在此寥寥數字中,仲聖垂教之精義,彷彿盡之矣。何謂脈,人誰而知之。何謂證,人誰而勿知之。何者,證其所謂證,非仲聖之所謂證也。人以發熱為一證,有汗為一證,惡風為一證,頭痛為一證,等而推之。仲聖則統發熱、有汗、惡風、頭痛等等,合稱曰證。是猶合桂、芍、薑、甘、棗五味為一方,而不可稱獨桂也,獨芍也,皆方也。是為證之真義。何謂治,與病人以方,去其邪,助其正,一劑知,二劑已,不待其傳,必免其危之謂也。故仲聖之學,可以簡稱曰「脈證治法」。仲聖在千百年前之昔日,以此法治病,「既至京師,為名醫,於當時稱上手。」吾人在千百年後之今日,以此法治病,亦「用之多驗」,與昔幾無以異。推而廣之,後人在千百年後之他日,以此法治病,亦必效如桴鼓,與今日無殊。夫醫,求其效而已矣,孰能效者,是即為新,故竊謂仲聖之書歷萬古而常新者,義在此也。若眩於機械之新奇繁縟,震於解剖之精微細緻,惑於提煉之纖巧玲瓏,而治效卻渺如者,猶曰此新醫藥也,竊有疑焉!

白話文:

景嶽先生說,打開明亮的窗戶,潔淨的書桌,焚香洗手,恭敬地打開《傷寒論》,凝神細讀,恍惚看見標題寫著「辨太陽病脈證並治上」幾個大字。我認為,仲聖在寥寥數語中,就把他的精義全部說盡了。什麼是脈,人人都知道。什麼是證,人人都不知道。因為,人們所說的證,不是仲聖所說的證。人們把發熱看成一種證,出汗看成一種證,怕風看成一種證,頭痛看成一種證,以此類推。仲聖卻把發熱、出汗、怕風、頭痛等等,統稱為證。這就像把肉桂、芍藥、生薑、甘草、大棗五味合在一起成為一方,不能只說是肉桂方,或者芍藥方,都是一方。這就是證的真正含義。什麼是治療,就是給病人開方,祛除邪氣,扶助正氣,一劑見效,兩劑痊癒,不待病情傳變,就能化險為夷。所以,仲聖的學說,可以簡稱為「脈證治法」。仲聖在千百年前,用這種方法治病,「到了京城,成為名醫,當時稱為名醫中的高手。」我們在千百年後的今天,用這種方法治病,也「用之多驗」,與古代幾乎沒有什麼差別。推而廣之,後人在千百年後的他日,用這種方法治病,也一定像用鼓槌敲鼓一樣見效,與今天沒有差別。醫生的目的,就是求其療效。什麼能見效,那就是新的。所以,我認為仲聖的書之所以歷萬古而常新,道理就在這裡。如果被機械的新奇繁瑣所迷惑,被解剖的精微細緻所震懾,被提煉的纖巧玲瓏所迷惑,而治療效果卻渺茫,還說這是新醫藥,我對此表示懷疑。

大論曰:「太陽病,發熱,汗出,惡風,脈緩者,名曰中風。」又曰:「太陽病,頭痛,發熱,汗出,惡風,桂枝湯主之。」觀此二條,知桂枝湯證又名曰中風。所謂「名曰」者,知前人本有此名,仲聖不過沿而用之。惟嚴格言之,「桂枝湯證」四字,其義較廣;「中風」二字,其義較狹。

白話文:

《傷寒論》中說:「太陽病,發熱,出汗,畏風,脈緩的,稱為中風。」又說:「太陽病,頭痛,發熱,出汗,畏風,用桂枝湯治療。」從這兩條內容中,可以知道桂枝湯的證狀又稱為中風。所謂「稱為」是知道前人原本就有這個名稱,仲聖只是沿用而已。但嚴格來說,「桂枝湯證」四個字的含義更廣泛;「中風」二個字的含義更狹窄。

易言之,中風特桂枝湯證之一耳。又此中風非雜病中之中風,即非西醫所謂腦溢血、腦充血之中風。中醫病證名稱每多重複,有待整理,此其一斑耳。至考此所以異證同名之理,蓋為其均屬風也。中之者淺,則僅在肌肉,此為傷寒論之中風;中之者深,則內及經絡,甚至內及五臟,此為雜病之中風,所謂「風為百病之長」也。

白話文:

簡單來說,中風是桂枝湯證中的一種證型。另外,這裡的中風並不是雜病中的中風,也不是西醫所說的腦溢血、腦充血的中風。中醫病證的名稱經常重複,有待整理,這是一個例子。至於考察為什麼異證會有相同的名稱,可能是因為它們都屬於風。中風淺的話,只在肌肉上,這就是《傷寒論》中的中風;中風深的話,就會影響經絡,甚至影響五臟,這就是雜病中的中風,所謂「風為百病之長」。

仲聖方之藥量,以斤兩計,驟觀之,似甚重。實則古今權衡不同,未許齊觀。歷來學者考證達數十家,比例各異,莫知適從。且古今煎法服法懸殊。古者若桂枝湯但取初煎之汁,分之為三,日一服、二服、三服。今則取初煎為一服,次煎為二服,是其間不無徑庭。姑摒此種種勿論,簡言之,吾師之用量,大抵為原方之什一,例如桂枝,芍藥原作三兩者,師常用三錢是也。佐景視證之較輕者,病之可疑者,更減半用之,例如桂、芍各用錢半是也。

以此為準,利多弊少。

白話文:

仲聖(指張仲景)方劑的藥物劑量,是以斤兩計算的,乍一看,好像很重。但實際上,古今權衡的單位不同,無法直接比較。歷來有幾十位學者對此進行考證,但比例各不相同,無法確定哪個最正確。而且,古今煎藥的方法和服用方法也有很大差異。古時候,像桂枝湯這樣的藥方,只取第一次煎出的藥汁,分為三份,分別在早上、中午和晚上服用。現在,則把第一次煎出的藥汁作為第一劑藥,第二次煎出的藥汁作為第二劑藥,兩者之間的區別很大。姑且不談這些差異,簡單來說,我師傅的用藥劑量,大致是原方的十分之一。例如,桂枝和芍藥原方是三兩,師傅通常只用三錢。對於情況比較輕微、診斷不確定的病人,劑量減半,例如桂枝和芍藥各用一錢半。

利多弊少

曹穎甫曰,桂枝湯一方,予用之而取效者屢矣。嘗於高長順先生家,治其子女,一方治三人,皆愈。大約夏令汗液大泄,毛孔大開,開窗而臥,外風中其毛孔,即病中風,於是有發熱自汗之證。故近日桂枝湯方獨於夏令為宜也。

白話文:

曹穎甫說,桂枝湯這個藥方,我用它來治病,取得療效的次數很多。曾經在高長順先生家,治療他的幾個子女,一個藥方治好了三個人,都痊癒了。夏季汗液大量排出,毛孔大開。這時如果開著窗睡覺,外來的風寒之邪就會侵襲毛孔,就會導致患上中風,從而出現發熱、自汗等臨牀症狀。因此,最近桂枝湯方只適合在夏季服用。

又按,近世章太炎以漢五銖錢考證,每兩約當今三錢,則原方三兩,一劑當得九錢,再以分溫三服折之,每服亦僅得三錢耳。由是觀之,原方三兩,今用三錢,於古法正無不合也。

白話文:

另據記載,近代的章太炎以漢五銖錢為證據考證,每兩大約相當於現在的三錢,那麼原來的方子三兩,一劑就應該是九錢,再按照分三次服用平均,則每服也只有三錢而已。因此,從這裡看,原來方子三兩,現在用三錢,與古代的方法完全相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