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寒尋源》~ 上集 (10)
上集 (10)
1. 陽明問答七
問曰。陽明病傳入少陽，其狀何若？答曰。凡邪入陽明之府者不傳；其在經者，有傳有不傳。其必欲傳者，在陽明病一見少陽證，便當從少陽和解。故仲景云：「陽明病，發潮熱，大便溏，小便自可，胸脅滿不去者，小柴胡湯主之。」若陽明病，脅下硬滿，不大便而嘔，舌上白胎者，亦當與小柴胡湯。此正陽明傳入少陽之候，亟當從少陽逆奪其邪，使上焦得通，津液得下，則胃氣和而病自解。喻嘉言謂陽明之邪，來自太陽，去自少陽。太陽欲傳陽明者，當推其邪使速還太陽來路；陽明欲傳少陽者，當推其邪使速往少陽去路。此非深得仲景三昧者，不能有些微論。
且陽明病一見少陽證，即從少陽逆奪其邪，不惟少陽證罷，即陽明證亦罷。且從少陽傳入三陰之證，一罷而無不罷。必識此意，始足與語傷寒之傳變，而豫防於未然。否則必待傳到一經，專治一經，總使辨證無訛，總屬粗工，非聖法也。
白話文：
陽明問答七
問：陽明病傳入少陽，症狀如何？
答：邪氣入侵陽明經脈的臟腑，通常不會傳變；若邪氣停留在經絡上，則有的會傳變，有的不會。如果陽明病確實要傳變到少陽，一旦出現少陽的症狀，就應該立即使用少陽的和解方法治療。正如張仲景所說：「陽明病，發燒潮熱，大便稀溏，小便正常，胸脅部滿悶不通暢的，用小柴胡湯治療。」如果陽明病患者脅下硬滿，不大便還嘔吐，舌苔發白，也應該服用小柴胡湯。這是陽明病傳入少陽的徵兆，必須及時從少陽經逆轉邪氣，使上焦通暢，津液下降，那麼胃氣就會和順，疾病自然痊癒。喻嘉言認為，陽明病的邪氣，來源於太陽經，離開則經過少陽經。如果太陽經的邪氣想要傳到陽明經，就要設法將邪氣推回太陽經的原路；如果陽明經的邪氣想要傳到少陽經，就要設法將邪氣推向少陽經的去路。這不是深入理解張仲景精髓的人，是無法略微闡述的。
而且，陽明病一旦出現少陽的症狀，就應該立即從少陽經逆轉邪氣，這樣不僅少陽的症狀會消失，陽明經的症狀也會消失。而且，從少陽經傳變到三陰經的症狀，也會一起消失。必須了解這個道理，才能夠談論傷寒的傳變，並預先防範。否則，等到邪氣傳到某一經脈才治療，只專注治療某一經脈，雖然辨證準確，但那只是粗淺的方法，不是精妙的醫術。
2. 少陽問答一
問曰。何以識為少陽病？答曰。少陽之為病，口苦咽乾目眩也。少陽之脈，起於目銳眥，從耳後，入耳中，挾咽出頤頷中；其支者，會缺盆，下胸中，循脅，以足少陽膽，與三焦相火合化。此經受邪，多從升處而走所絡之空竅。故仲景以口苦咽乾目眩，括少陽病之提綱。至若往來寒熱，
胸脅苦滿，默默不欲飲食，心煩，喜嘔，皆邪入少陽當然之證。其或胸中煩而不嘔，或渴，或腹中痛，或脅下痞硬，或心下悸，小便不利，或不渴，身有微熱，或咳，此又少陽病中或然或不然之證。總不離一小柴胡湯加減之法。故又曰傷寒中風，有柴胡證，但見一證即是，不必悉具。
又少陽受病，其脈尺寸俱弦。故仲景言傷寒脈弦細，頭痛發熱者屬少陽。此又不從證而從脈，雖見頭痛發熱之表證，不責太陽而責少陽，則可見弦為少陽之定脈。有此定脈定證，以審實少陽之為病，自不至誤汗誤下，犯少陽之大禁矣。
白話文：
少陽問答一
問：怎麼判斷是少陽病？
答：少陽病的症狀是口苦、咽喉乾燥、頭暈目眩。少陽經脈，起於眼睛外角，經過耳後，進入耳中，沿著咽喉，到達下巴；它的分支，與鎖骨上窩相連，下行到胸部，沿著脅肋，與足少陽膽經、三焦經相火交匯。這條經脈受邪氣侵犯，多從上升的地方開始，然後循行到它所聯繫的空竅。所以張仲景用口苦、咽喉乾燥、頭暈目眩，作為判斷少陽病的主要依據。至於往來寒熱、胸脅部脹滿疼痛、默默不語不想吃東西、心煩、想嘔吐，這些都是邪氣入侵少陽後必然出現的症狀。也可能出現胸中煩悶但不嘔吐，或口渴，或腹部疼痛，或脅肋下痞塊堅硬，或心悸，或小便不利，或不口渴但身體微熱，或咳嗽，這些都是少陽病中可能出現，也可能不出現的症狀。總之，這些症狀都離不開小柴胡湯加減治療。所以又說，傷寒中風，只要出現柴胡證的症狀，看見一種症狀就可以判斷，不必所有症狀都出現。
此外，少陽病的脈象是寸關尺三部脈都弦細。所以張仲景說，傷寒脈象弦細，頭痛發熱的屬於少陽病。這是不從症狀而從脈象判斷，即使見到頭痛發熱等表證，也不歸咎於太陽經，而歸咎於少陽經，由此可見弦脈是少陽病的確定脈象。有了確定的脈象和症狀，就能準確判斷是不是少陽病，就不會誤用發汗或瀉下等方法，犯了治療少陽病的大忌了。
3. 少陽問答二
問曰。少陽病。盡傳自陽明乎。答曰。此不盡然。內經謂三陽之離合。太陽為開。陽明為闔。少陽為樞。凡邪中太陽。有陽明以為之迎。正賴有少陽以為之拒。傷寒以出表為順。入里為逆。設非少陽之樞居中攔截。則外來之邪長驅直入而無所御。是少陽一經。關係甚鉅。太陽病往往有初得之二三日。
不傳陽明。逕傳少陽者。有太陽與少陽同時病見者。正不必盡俟陽明經盡。始傳少陽。且邪入三陰之後。亦有還返少陽而解者。總以定證定脈為據。就脈證上審實其為少陽病。即可主用少陽之治法而無疑矣。
白話文：
少陽問答二
問：少陽病症，是不是都一定從陽明經傳過來呢？
答：不一定。內經說三陽經的開合關係，太陽經負責開啓，陽明經負責闔閉，少陽經則像樞紐一樣居中調節。邪氣入侵太陽經時，陽明經會迎戰，而少陽經則負責抵抗。傷寒病，邪氣從體表入侵是順理成章的，入侵內裡則是逆行的。如果沒有少陽經這個樞紐在中間攔截，外來的邪氣就會長驅直入，毫無阻擋。因此，少陽經的影響非常重要。太陽病初期的一兩三天，有些病人並不傳到陽明經，而是直接傳到少陽經；也有太陽經和少陽經同時發病的情況，並不一定等到陽明經病症完全出現才傳到少陽經。而且，邪氣入侵三陰經後，也可能回流到少陽經而痊癒。總之，要根據確定的病症和脈象為依據，只要從脈象和病症上判斷確實是少陽病，就可以放心地使用治療少陽病的方法，沒有疑問。
4. 少陽問答三
問曰。少陽病不解。即傳三陰乎。答曰。有傳有不傳。仲景云。傷寒三日。三陽為盡。三陰當受邪。其人反能食不嘔。此謂三陰不受邪也。若此者。其病機本不傳。又少陽證一見。即從少陽治法而病速已。則亦不傳。凡陽經之病。在太陽則頭痛發熱。陽明則潮熱汗自出。少陽則往來寒熱。
若久之無大熱。其人躁煩者。此為陽去入陰之候。其中具有先見之機。然則治傷寒家。何如乘其機之未動。亟從少陽解去其邪。以預弭陽去入陰之變。何便如之。
白話文：
少陽問答三
問：少陽病症如果沒好，會傳給三陰經嗎？
答：會傳染的也有，不會傳染的也有。張仲景說，傷寒三天，三陽經的病程結束了，三陰經應該要開始受邪氣侵犯。但如果病人還能吃東西，不嘔吐，這就是三陰經沒有受到邪氣侵犯的意思。像這種情況，病邪根本不會傳到三陰。另外，如果少陽證一出現就按照少陽的治療方法治療，病情很快就好了，也不會傳染。一般來說，陽經的病症，太陽經表現為頭痛發熱，陽明經表現為潮熱自汗，少陽經則表現為往來寒熱。
如果時間久了沒有明顯的高燒，但病人煩躁不安，這是陽氣衰退轉入陰經的徵兆，其中隱含著病症發展的先兆。所以治療傷寒的醫生，應該趁著這個轉變還沒發生，趕快從少陽經入手，去除病邪，預防陽氣衰退轉入陰經的變化。這樣做才是最好的辦法。
5. 太陰問答一
問曰，何以識為太陰病？答曰，太陰之脈，起於大指之端，上循膝股內廉入腹，屬脾絡胃，上膈挾咽，連舌本。仲景以腹滿而吐，食不下，自利益甚，時腹自痛，屬太陰之為病。蓋太陰為陰中之至陰，太陰之前，名曰陽明，太陰之後，名曰少陰。太陰受病，不能為陽明行其津液，
而少陰腎水，因泛浸而無所制，故見吐利滿痛等證。仲景以是為太陰病之提綱。太陰屬裡，吐利滿痛，皆里證也。凡傷寒之邪，在陽經誤治，轉陷入陰者，必種種表證全罷，但見吐利滿痛等證，卻是邪入太陰之候。然又必以脈為辨，故仲景云，太陰病，脈浮者可發汗，宜桂枝湯。
太陰病脈本當沉，今反浮，則是雖見太陰病，而邪尚逗遛於表，仍可逆挽其邪，使從表解。由是推之，則太陰之脈必主沉，又不必言矣。太陰證具，而脈又沉，即宜專就太陰論治。若邪直犯太陰，不因傳經而本經自病者，亦當專就太陰論治。內經言三陰之離合，太陰為開，厥陰為闔，
少陰為樞。飲食入胃，全恃太陰司轉輸之職。太陰受病則轉輸之道窒，故食不下，腹滿時痛，因之上湧則吐，下注則利。其主治之法，大約宜扶植中州陽氣，使復其轉輸之常職，則病自已。仲景辨列六經，而太陰獨略，然就此義而引伸觸類，大旨初不越乎此，奚俟繁言哉。
白話文：
太陰問答一
問：怎麼辨識太陰病？
答：太陰經脈起於大拇指末端，向上沿著膝蓋內側及大腿內側進入腹部，歸屬於脾臟，與胃經相連，向上經過膈膜，到達咽喉，連接著舌根。張仲景認為，腹脹而嘔吐、吃不下東西、腹瀉很厲害、腹部時常疼痛，這些都是太陰病的症狀。因為太陰是陰中之至陰，太陰之前是陽明，太陰之後是少陰。太陰生病，就不能正常輸送陽明經的津液，而少陰經的腎水，也會因為沒有約束而泛溢，所以出現嘔吐、腹瀉、腹脹、疼痛等症狀。張仲景把這些當作辨識太陰病的主要依據。太陰屬於裡證，嘔吐、腹瀉、腹脹、疼痛都是裡證的表現。凡是傷寒邪氣在陽經治療錯誤，轉而入侵陰經的，必定所有表證都消失了，只出現嘔吐、腹瀉、腹脹、疼痛等症狀，這是邪氣入侵太陰的徵兆。但還必須根據脈象來辨別，所以張仲景說，太陰病脈浮的可以發汗，可用桂枝湯治療。
太陰病的脈象本該沉，現在卻浮，這是雖然出現了太陰病的症狀，但是邪氣還停留在表層，仍然可以逆轉邪氣，使其從表層疏解。由此推論，太陰的脈象必定沉，就不用多說了。如果太陰的症狀都出現了，脈象也沉，那就應該專門從太陰病的角度治療。如果邪氣直接侵犯太陰，不是因為經絡傳導而本經自己生病的，也應該專門從太陰病的角度治療。《內經》說三陰的開合，太陰主開，厥陰主闔，少陰主樞。飲食進入胃裡，完全依靠太陰經來運轉和輸送。太陰生病，運轉和輸送的功能就會受阻，所以吃不下東西，腹部脹痛，向上則嘔吐，向下則腹瀉。治療的方法，大概就是扶助中焦（脾胃）的陽氣，使它恢復正常的運轉和輸送功能，疾病自然就會痊癒。張仲景列述六經辨證，而太陰病論述較少，但從這個意思引申推類，大體上不會超出這個範圍，何必囉嗦呢？
6. 太陰問答二
問曰。太陰病治宜主溫乎。答曰。此不可執一而論。寒邪直中太陰。而本經自病者。是當急溫無疑矣。其有陽經之邪。熱過寒生。而轉入太陰者。亦當主溫。若屬熱邪陷入太陰。而見吐利滿痛等證者。純溫非宜。純清亦不可。則惟有和之一法。如所謂太陽病。脈浮者可發汗。
宜桂枝湯。此逆挽其陷入之邪。仍從外解。而方中甘芍薑棗。亦足以奠安太陰。是和法也。若本太陽病。因誤下而腹滿時痛。轉屬太陰者。用桂枝加芍藥湯。此仍用桂枝升舉陽邪。但倍芍藥以收太陰之逆氣。是亦和法也。若大實痛者。不下則痛勢須臾難緩。峻下又恐脾陰隨下利而盡泄。
故仍用桂枝升舉陽邪但加大黃以微和胃氣。是亦和法也。三陰經中。以少陰厥陰。尚有實熱之證。可用大寒大下者。太陰濕土。位處中州。全賴陽氣布護。以資健運轉輸之力。病在太陰。雖屬熱因。切不可用寒涼直折。遏抑陽氣。陰邪愈錮。故仲景又謂太陰為病。設當行大黃芍藥者宜減之。
以其人胃氣弱。易動故也。觀此則太陰病之治當主溫。可知矣。而治太陰之病不可呆執溫法。又可知矣。不知溫法者。不可與議太陰本臟虛寒之病。徒執溫法者。不可與議太陰他經傳變之病。仲景治太陰病法。大約以升舉陽氣為主。或當急溫。或宜兼清兼下。隨證變通。後世李東垣脾胃論。
殆能覷破此旨。其處方似甚夾雜。而於陰陽升降之機。庶乎其得之矣。
白話文：
太陰問答二
問：治療太陰病應該主要溫補嗎？
答：這不能一概而論。寒邪直接侵犯太陰，或是太陰本身生病，這就應該立即溫補，毫無疑問。如果是陽經的邪氣，熱邪過盛導致寒邪產生，轉入太陰，也應該溫補。但如果是熱邪陷入太陰，出現嘔吐、腹瀉、腹脹、疼痛等症狀，單純溫補不行，單純清泄也不可以，只能採取調和的方法。例如，太陽病，脈象浮的可以發汗，用桂枝湯，這是逆轉其陷入的邪氣，從體表疏解，而方劑中的甘草、芍藥、生薑、大棗，也能夠安定太陰，這就是調和的方法。如果是本來的太陽病，因為錯誤服用瀉下藥導致腹脹疼痛，轉移到太陰，就用桂枝加芍藥湯，這仍然是用桂枝升舉陽氣，但增加芍藥的劑量來收斂太陰的逆氣，也是調和的方法。如果病情嚴重疼痛，不瀉下疼痛就難以緩解，但峻下又擔心脾胃陰液隨瀉下而耗盡，所以仍然用桂枝升舉陽氣，但加入大黃來稍微調和胃氣，這也是調和的方法。三陰經中，少陰、厥陰還有實熱的症狀，可以使用大寒大瀉的方法。但太陰屬濕土，位於中焦，完全依靠陽氣的溫煦來維持正常的運轉和輸送。太陰生病，即使是熱邪引起的，也不能使用寒涼藥物直接抑制，遏制陽氣，這樣會使陰邪更加錮結。所以張仲景也說，治療太陰病，如果需要使用大黃、芍藥，應該減量，因為患者胃氣虛弱，容易受影響。從這些方面來看，治療太陰病應該主要溫補，是可以理解的。但治療太陰病不能死板地只用溫補的方法，也是可以理解的。不懂溫補方法的，不能討論太陰本臟虛寒的病症；只懂溫補方法的，不能討論太陰由其他經絡傳變而來的病症。張仲景治療太陰病的方法，大致上是以升舉陽氣為主，有時需要緊急溫補，有時需要兼顧清熱、瀉下，根據病情變化靈活運用。後世李東垣的脾胃論，大概也能夠領悟到這個道理。他的處方看似很複雜，但對於陰陽升降的機理，卻能恰如其分地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