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士宗

《黃帝素問直解》~ 卷之三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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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三 (6)

1. 寶命全形論第二十五篇

寶命全形者,寶天命以全人形也。形之疾病,則命失其寶,形不能全。若欲全形,必先治神。治神,所以寶命,寶命,則能全形矣。

黃帝問曰:天覆地載,萬物悉備,莫貴於人。人以天地之氣生,四時之法成,君王眾蔗,盡欲全形,形之疾病,莫知其情,留淫日深,著於骨髓,心思慮之。余欲針除其疾病,為之奈何?

為,去聲。萬物皆在天地覆在之中,惟人超乎萬物之上,參天兩地,故莫貴焉。然推人之所以生,本於天地之氣生,人之所以成,同於四時之法成,今君王之貴,眾庶之賤,盡欲全形,卒不能者,以形之疾病,莫知其情,不知其情,則病留淫於肌肉經脈之內,日益深重,而且著於骨髓,病益深,則處治益難,故心思慮之。欲以針刺之法,除其疾病,疾病除則形可全,命可寶。

為之奈何,探其治也。

岐伯對曰:夫鹽之味鹹者,其氣令器津泄;弦絕者,其音嘶敗;木敷者,其葉發,病深者,其聲噦。

嘶,音西。形之疾病,則形不能全,凡物皆然,不但於人,故夫鹽之味鹹者,鹽質多潤,如以鹽著物,則其氣令物器之津而外泄矣。絃音安和,若弦將絕者,則音聲不和,而嘶敗矣;木體堅貞,若木敷散者,則枝葉不固,而發落矣。此物病而形不全,何況於人,若人病深者,則三焦不和,土氣不達,故其聲噦。噦,呃也,呃者,氣機內逆,土將敗也。

人有此三者,是謂壞府,毒藥無治,短針無取,此皆絕皮傷肉,血氣爭黑。

承上文而言,若人有此津泄音嘶葉發三者之病,是謂破腑,腑壞則毒藥無治,短針無取,雖欲針除其疾病,為不可得,故曰此皆絕皮傷肉,血氣爭黑。蓋木之滋灌,只在於皮,木敷葉發,是絕皮矣,弦之鏗鳴,純本乎肉,弦絕音嘶,是傷肉矣,鹽之味鹹,其色主黑,器津外泄,是血氣爭黑矣。人之壞腑,猶之絕皮傷肉,血氣爭黑,故曰皆也。

此一節,言物壞而形不全,不能寶命全形,雖欲治之,不能治也。

帝曰:余念其痛心,為之亂惑反甚,其病不可更代,百姓聞之,以為殘賊,為之奈何?

三為,俱去聲,更,平聲,下同。帝聞岐伯之言,有痛於心,故曰余念其痛心,為之亂惑反甚。病而能治,可以更代,今毒藥無治,短針無取,是其病不可更代。百姓聞之,以為殘忍賊害,然余必欲治之,為之奈何?

岐伯曰:夫人生於地,懸命於天,天地合氣,命之曰人。

天施地生,故夫人生於地,懸命於天。人稟天地陰陽交合之氣而生成,故天地合氣,命之曰人。

人能應四時者,天地為之父母,知萬物者,謂之天子。

天地之氣,徵於四時,人能應四時春夏秋冬之氣者,則天地為人之父母。四時之氣,徵於萬物,能知萬物生長收藏之理者,則人謂之天之子。

天有陰陽,人有十二節;天有寒暑,人有虛實。

天有陰陽,人有十二節者,人身手足十二骨節之氣,開闔運行,一如天晝開夜闔之陰陽也;天有寒暑,人有虛實者,人身十二節氣,有有餘不足之虛實,一如天之寒冷為虛,暑熱為實也。

能經天地陰陽之化者,不失四時,知十二節之理者,聖智不能欺也,能存八動之變,五勝更立,能達虛實之數者,獨出獨入,胠吟至微,秋毫在目。

日月運行,一寒一暑,能經理天地陰陽之氣化者,則不失四時之氣化;人有十二節,時有十二節,能知十二節之理者,則天人合一,雖聖智不能欺也;能存心於八方風動之變,則春勝長夏,長夏勝冬,冬勝夏,夏勝秋,秋勝春,五勝更立之變,亦能知之。五勝更立,虛實存焉,能達虛實之數者,則眾人不知,我獨知之,故獨出獨入,而遊行於天地之間,呿吟之下,得其至微,秋毫纖悉,備在於目,能如是也,可以寶命全形矣。

帝曰:人生有形,不離陰陽,天地合氣,別為九野,分為四時,月有大小,日有短長,萬物並至,不可勝量,虛實呿吟,敢問其方?

別,音逼。勝,平聲,下同。量,平聲。承岐伯之言而復問也。伯云:天有陰陽,而人生有形,不離陰陽。又云天地合氣,命之曰人。而天地合氣,各有分別,在地則別為九野,在天則分為四時,由四時而計其月,則月有大小,由月而計其日,則日有短長。又云知萬物者,謂之天子,今萬物並至,不可勝量。

又云達虛實之數者,呿吟至微,今虛實呿吟,敢問其方。

岐伯曰:木得金而伐,火得水而滅,土得木而達,金得火而缺,水得土而絕,萬物盡然,不可勝竭。

陰陽萬物,不外五行制化之道。金能制木,故木得金而伐;水能制火,故火得水而滅;木能制土,始焉木王,既則木之子火亦王,火王生土,故土得木而達;火能制金,故金得火而缺;土能制水,故水得土而絕。萬物皆有制克之道,故萬物盡然,制而復生,無有窮盡,故不可勝竭。不可勝竭,所以申明土得木達之義。

故針有懸布天下者五,黔首共餘食,莫知之也。一曰治神,二曰知養身,三曰知毒藥為真,四曰制砭石小大,五曰知腑臟血氣之診,五法俱立,各有所先。

共,供同。上古之世,以針治病,故針有懸布天下者,其法有五。黔首黑髮之民,於力田納稅之外,僅供餘食於家,而莫知之也。一曰治神,以我之神合彼之神,得神者昌,故治神為先。二曰知養身,一身血氣得其所養,則運行不息,故以養身為次。三曰知毒藥為真,毒藥攻邪,知之不真,則用之不當,故必知毒藥為真。

四曰制砭石小大,上古之世,冶鑄未興,砭石為針,則小大之制宜審也。五曰知腑臟血氣之診,人之有形,不外腑臟血氣,不明其診,無以行針,故必知腑臟血氣之診。凡此五法,俱布立於天下,各有所宜者,而先施之,此用針可以全形,全形可以寶命也。

今末世之制也,虛者實之,滿者泄之,此皆眾工所其知也,若夫法天則地,隨應而動和之者若響,隨之者若影,道無鬼神,獨來獨往。

和,去聲。制,制針之小大也。今末世之制,但知治形,故虛者實之,滿者泄之,此眾土所共知也。若夫治神,則上法天,下則地,可以隨應而動,隨應而動,則和之者若響,隨之者若影,此治神之道,無有鬼神,介紹於其間,而獨來獨往。此舉針刺之神,以明萬物虛實之數,呿吟至微之方也。

帝曰:願聞其道。

願聞治神之道。

岐伯曰:凡刺之真,必先治神,五臟已定,九候已備,後乃存針。

一曰治神,故凡刺之真,必先治神,五臟已定,九候已備,所以斂神也。後乃存針,神先針後也。

眾脈不見,眾凶弗聞,外內相得,無以形先。

神先針後,通其經脈,而眾脈若不見,神先針後,除其凶疾,而眾凶若弗聞。合外以為內,合內以為外,故外內相得,必先治神,後乃存針,故無以形先。

可玩往來,乃施於人。人有虛實,五虛弗近,五實弗遠。

往來者,氣機出入也。得神則可玩往來施於人者,刺其病也。得神乃可施刺於人。人有虛實,謂人之虛實不同也,五虛,五臟正氣虛也,虛則不可針,故曰弗近,五實,五臟邪氣實也,實則宜針,故曰遠。

至其當發,間不容瞚。

瞚,瞬同。發,舉也。瞚,轉目也。至其舉針之際,其間不容於轉目爾。

手動若務,針耀而勻。

務,專一也。勻,園活也。手動若務者,以手按穴,似專一而不移。針耀而勻者,行針之時,復光耀而園活也。

靜意視義,觀適之變。

適,自得也。清靜其意,以視行針之義,可以觀其自得之變。變,通變也,言不執著之。

是謂冥冥,莫知其形。

冥冥,靜之至也。莫知其形,變之至也。夫靜意視義,觀適之變者,是謂冥冥,而莫知其形也。

見其烏烏,見其稷稷,從見其飛,不知其誰。

烏烏,烏之疊至也。稷稷,稷之疊聚也。從見其飛,見其針之飛耀也。不知其誰,針園活而難按也。夫手動若務,針耀而勻者,一如見其烏烏之至,見其稷稷之聚,從見其針之飛耀園活,而不知其誰也。

伏如橫弩,起如發機。

伏如橫弩,針之未舉也。起如發機,針之已施也。夫至其當發,間不容瞚者,言未針如橫弩之伏,至其當發,如機之速,其間不容轉瞚也。此皆治神之道也。

帝曰:何如而虛,何如而實?

五虛弗近,五實弗遠,是但刺其實,不刺其虛。帝欲合虛實而咸刺之,故問何如而治其虛,何如而治其實。

岐伯曰:刺虛者須其實,刺實者須其虛。

刺虛須實者,刺虛人須內其氣而實之也。刺實須虛者,刺實人須泄其氣而虛之也。

經氣已至,慎守勿失,深淺在志,遠近若一,如臨深淵,手如握虎,神無營於眾物。

經脈之氣,已至於針孔,則當專心致志,而慎守勿失也。夫針之深淺,皆慎守勿失,故曰深淺在志,而氣之遠近,亦皆慎守勿失,故曰遠近若一。其慎守也則始臨深淵,其勿失也,則手如握虎,其深淺在志,而遠近若一也,則神無營於眾物。

此一節,言知天人合一之理,針刺神明之道,可以寶命,可以全形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