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學海

《讀醫隨筆》~ 卷四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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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1)

1. 卷四

2. 證治類

3. 陰虛注夏陽虛注秋(並陽虛注夏)

凡人三四月,天氣乍暑,腠理乍開,內氣不勝其散,而為神昏、發熱、體倦、不思食之症,謂之注夏,世醫論之多矣。至於七八月間,暑氣初收,新涼乍來,腠理乍閉,而內氣久經夏汗外泄,其力孱弱,不能自充,多見肺氣下陷,呼吸短促不足之象,繼則連暑氣、涼氣、濕氣一齊吸受皮腠之內,發為悗熱、惡寒、體重肢倦、飲食無味、口渴不欲飲諸症。

此與注夏之病,正相對待:一為陰虛,天氣乍開,而力不足於開也;一為陽虛,天氣乍合,而力不足於合也。世醫論之者少,惟張石頑《醫通》勞倦門有之。吾名之以「注秋」,而錄其文曰:脾胃虛,則怠惰嗜臥,四肢不收,時值秋燥令行,濕熱少退,體重節痛,口乾舌燥,飲食無味,不欲食,食不消,大便不調,小便頻數,兼肺病灑淅惡寒,慘慘不樂,而色槁不和,乃陽氣不伸故也,升陽益胃湯。

又曰:勞役辛苦,腎中陰火沸騰,後因脫衣,或沐浴,歇息陰涼處所,其陰火不行,還歸皮膚,腠理極虛無陽,被風陰涼所遏,以此表虛,不任風寒,與外感惡寒相似,其症少氣短促,懶於言語,困弱無力,不可同外感治,補中益氣加柴、蘇、羌活,甚者加桂枝,最當。此條雖不言秋令,而風與陰涼,非秋氣乎?故乍涼見證,每多如此。

後條較前條尤重者,為涼氣乍至,尤覺有猝不及防之勢也。

又按:注夏一病,前人有指為三四月乍暑之時,即見此證者;有指為長夏六月暑濕交蒸之時,而見此證者。竊謂二者當並有之。如乍暑見此證,盛夏未有不加甚者也;盛暑見此證,初夏未有不先兆者也。且病名注夏,本統夏令三月而言。其病由於陰虛,不任疏散,自是夏令之月,無日不然,而其機總髮動於初夏,與初秋為一開一合之對待,故以初夏見證為當也。

但時有初盛,即病有微甚耳!亦有初夏見證,至盛夏轉精神清爽者,此陽氣不足,經絡伏有寒濕,初時陽力不能伸達,非如陰虛者內氣先已不固,不勝天氣之再散也。其證多見煩悗躁擾,不似注夏之怠惰少氣也,是又注夏之別一證矣。戴元禮以七月初涼見證為注夏,殊覺名義未協,吾故創「注秋」之說也。

白話文:

一般人於三四月間,天氣驟然炎熱,肌膚毛孔突然張開,體內氣血不足以抵抗散發,便會出現神志昏沉、發熱、疲倦、食慾不振等症狀,稱為「注夏」,醫書上多有論述。到了七八月,暑氣漸退,涼爽之氣來臨,肌膚毛孔突然收縮,但體內氣血因夏季出汗過多而虛弱,無法自行補充,常出現肺氣下陷、呼吸短促等現象。接著,暑氣、涼氣、濕氣同時侵入肌膚毛孔,導致發熱、惡寒、身體沉重疲倦、飲食無味、口渴卻不想喝水等症狀。

這與「注夏」的病症正好相反:「注夏」是陰虛,天氣驟然變熱,而氣血不足以應對;「注秋」是陽虛,天氣驟然轉涼,而氣血不足以適應。醫書中對「注秋」的論述較少,只有張石頑《醫通》勞倦一篇有所提及。我將其命名為「注秋」,並摘錄其原文如下:脾胃虛弱的人,則會感到疲倦嗜睡,四肢無力,正值秋燥季節,濕熱之氣減少,身體沉重關節疼痛,口乾舌燥,飲食無味,不想吃東西,吃了也消化不良,大便不調,小便頻繁,伴隨肺病引起的咳嗽惡寒,心情鬱悶,面色萎黃,這是陽氣不能伸展的緣故,可用升陽益胃湯治療。

另有記載:因勞累過度,腎臟陰火旺盛,之後脫衣或沐浴,或休息於陰涼處,陰火不能運行,反而返回皮膚,肌膚毛孔極度虛弱缺乏陽氣,受到風寒陰涼的阻遏,因此表虛,不能抵抗風寒,與外感風寒相似,症狀為氣短、懶於說話、疲倦無力,不可用治療外感的藥物,應服用補中益氣湯加柴胡、蘇葉、羌活,病情嚴重者再加桂枝。雖然這段文字沒有提到秋季,但風寒陰涼不正屬於秋天的氣候嗎?因此,在天氣驟然轉涼時,常會出現這種症狀。

後一種情況比前一種情況更嚴重,是因為涼氣驟然來臨,讓人措手不及。

此外,「注夏」這種疾病,前人有人認為是三四月天氣驟然炎熱時出現的症狀;也有人認為是長夏六月暑濕交蒸時出現的症狀。我認為兩種情況都可能存在。如天氣驟然炎熱時出現這種症狀,盛夏時症狀一定會加重;盛夏時出現這種症狀,初夏時一定有先兆。而且「注夏」這個病名,本就涵蓋了整個夏季三個月。其病因是陰虛,不能抵抗暑氣的散發,夏季的每一天都可能發生,但其發病機理主要在初夏,與初秋的開合正好相對應,所以初夏出現這種症狀是合理的。

只是時間早晚不同,病情輕重而已!也有些人初夏出現症狀,到盛夏卻精神清爽,這是因為陽氣不足,經絡中伏有寒濕,初期陽氣不能充分運行,不像陰虛者體內氣血本來就虛弱,不能抵抗暑氣的散發。其症狀多為煩躁不安,不像「注夏」那樣疲倦少氣,這又是「注夏」的另一種症狀。戴元禮將七月初涼時出現的症狀稱為「注夏」,我覺得名稱不夠貼切,所以我創造了「注秋」這個說法。

4. 論嚏

《金匱》痰飲篇曰:水在肝,脅下支滿,嚏而痛。徐注曰:肝與少陽膽為表裡,所以主半表半裡者,水氣乘之,陰寒內束,故少陽氣上出,衝擊而嚏,如傷風然。喻注曰:火氣衝鼻,故嚏也。按《內經》腎主嚏,故凡太陽傷寒,寒氣深入,隨督入腦,為熱所擊,則嚏矣。太陽與督,即少陰之部也,其脈皆與腦通。

嚏者,寒熱相激,逐於脈中,致脈內作癢,癢即突出。徐曰寒束,喻曰火沖,其義一也,惟不言肝腎相通,而牽說少陽,殊屬無稽。夫肝水見嚏者,肝寒感於腎也。且嚏之來路有二:因寒束肺竅,熱氣撩於肺中而上衝者,其氣發於胸中,上過上齶之內,而下出於鼻也;因寒束督脈,熱氣激於脊膂而上衝者,其氣起於腰俞,循脊上出腦頂之巔,而下出於鼻也。一縷寒邪,孤行氣脈,而不為正氣所容,故衝擊而出也。

本屬微邪,不足為病,然見有早起,必嚏數十次,無間寒暑,而寒天較甚,婦人妊娠尤為有礙,此不得為微邪矣。治法宜仿肝水例,宣達肝與膀胱之陽,與肺氣相接,使水邪下伏,宿寒外攘,即止。

白話文:

論嚏

《金匱要略》痰飲篇說:水停留在肝臟,脅肋下部脹滿,打噴嚏還會疼痛。徐氏註解說:肝與少陽膽經是表裡關係,所以能主治半表半裡之症。水氣乘勢而上,陰寒之氣內束,因此少陽之氣向上衝出,衝擊鼻腔而打噴嚏,如同傷風感冒一樣。喻氏註解說:火氣衝擊鼻腔,所以打噴嚏。根據《內經》的說法,腎主司打噴嚏,所以凡是太陽經傷寒,寒氣深入,沿著督脈進入腦部,被熱氣衝擊,就會打噴嚏。太陽經和督脈都屬於少陰經的範圍,其經脈都與腦部相通。

打噴嚏,是寒熱之氣相互激盪,在經脈中運行,導致經脈內部發癢,癢感便衝出體外。徐氏說寒氣束縛,喻氏說火氣衝擊,其意思本質上是一樣的,只是沒有提及肝腎經絡的相互溝通,而牽強附會地談到少陽經,顯得沒有根據。肝臟積水而打噴嚏,是因為肝寒受了腎臟的影響。而且打噴嚏的成因有兩種:一種是因為寒邪束縛肺竅,熱氣在肺中撩動而向上衝擊,其氣從胸中產生,向上經過上顎內側,然後從鼻孔排出;另一種是因為寒邪束縛督脈,熱氣在脊柱激發而向上衝擊,其氣從腰俞穴產生,沿著脊柱向上到達腦頂,然後從鼻孔排出。一股寒邪之氣,孤獨地運行於經脈中,不被正氣所容納,所以衝擊而出。

本來屬於輕微的邪氣,不足以成病,但是如果每天早上起來,必然要打噴嚏幾十次,不論寒暑,只是寒冷天氣更為嚴重,婦女懷孕時尤其有害,這就不能算是輕微的邪氣了。治療方法應該仿照肝臟積水的例子,宣通肝臟和膀胱的陽氣,與肺氣相通,使水邪下降,宿積的寒邪向外排出,打噴嚏的症狀就能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