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醫隨筆》~ 卷三 (10)
卷三 (10)
1. 論喘（附哮）
夫氣急者，氣不得出也，哮之微者，非喘也。氣逆者，氣不得散也，近於嘔噦而非嘔噦，亦非喘也。氣短者，氣不得聚，呼吸不續，近於喘矣，以其乍見，無他證，故無傷於根本也。三者皆病在於肺，而兼在胃。氣脫者，散而不聚，升而不降，病獨在腎。與前證情形迥別，本最易辨，惟夫氣急之人，氣逆之甚，漸至於脫者，其形想象，然病至此，真氣已孤，直謂之脫亦可矣。嘗診一婦，自冬病喘，至春不愈，始延予診。
至則見其形狀，非喘也，乃哮也。寒氣束肺，氣塞不出，日久邪深，真氣內陷，便溏下氣，肺中寒涎注滿，真氣已不能到；其脈兩關以下洪大滑數，兩關以上細微如絲，其膚外涼內熱，重撫如焚，病人自覺頭上胸中不知何處，缺少一件本體，是肺中已無生氣矣；夜靜晝劇，陽氣孤危，其哮逼苦狀，實不忍見。予謝不敏，延後一月始歿。
故知邪氣逼塞，非正氣自脫者，雖至極危，猶可稍延時日云。
又按：喘有三焦之辨。經云：邪氣在上，此風寒傷肺，氣之不得升也；濁氣在中，此濕熱痰飲聚於胃，氣之滯於升降也；清氣在下，此寒濕之地氣，從下焦腳膝之筋骨上入肝腎，直搗命門，命火不得安其宮，肺氣不得歸其窟，有呼無吸，此氣之不得降也，是真喘也。其上二焦之病，非喘也，乃哮也。
然哮亦有二，皆風寒與痰飲相結，但互有輕重耳!凡不分四時，受寒即發，發即氣閉迫塞欲死，滴水不入，徹夜無眠者，此上焦之風寒重於痰飲者也，數日即愈，復如常人矣。凡春暖即愈，秋涼即發，發即呼吸短促，晝夜相等，飲食減少或如常者，此中焦痰飲，因天寒肺氣不舒而激發者也。若不新感風寒，其病勢未至逼急欲死也。
治之之法，上焦之治，從小青龍；中焦之治，從平胃散。各隨輕重而互參之。此即太陽、陽明之別也。太陽者，風寒由肺俞內侵肺絡，入傷肺脘，是病起於氣分，致太陽之氣化不行，而後水邪上泛也。陽明者，是胃中本有濕痰，肺中久為濁氣所據，天寒呼吸寒氣，而肺中濁氣遂結矣。
一由俞絡，一由呼吸，故治異也。若夫正氣離根，氣上不下，及胸而還，稍動即汗出，久臥又氣阻，僅能伏几危坐者，命火熄，水邪肆，陰風慘淡，日色無光，是何等象耶!治之惟黑錫丹一法，差堪嘗試，不敢必效也。經曰：喘喘連屬，其中微曲。此言脈也。而摩繪喘病，亦自逼真，謂其氣連連直上，微有反曲耳!然則喘之為氣升不降也，豈可與氣塞而不得出者同稱耶?
白話文：
氣喘急促，是氣體無法順利排出；哮喘初期輕微的症狀，並非真正的喘症。氣逆是指氣體無法正常散佈，類似於嘔吐卻又不是嘔吐，也與喘症不同。氣短則是指氣體無法聚集，呼吸不連續，接近喘症，但因發作時間短暫且無其他症狀，故不傷及根本。以上三種症狀都屬於肺部和胃部疾病。氣脫則是指氣體散而不聚，上升而不下降，是腎臟獨有的病症，與前述症狀完全不同，最容易區分。但氣急的人，如果氣逆嚴重，逐漸發展成氣脫，其症狀則難以區分，此時真氣已衰竭，稱之為氣脫亦無不可。曾診治一位婦女，從冬天開始患有喘症，到春天仍未痊癒，才來求診。
診察後發現，她的症狀並非喘症，而是哮喘。寒邪阻塞肺部，氣體無法排出，日久邪氣深入，真氣內陷，導致大便稀溏，下焦氣虛，肺部充滿寒痰，真氣已無法到達；其脈象在寸關尺三部中的關以下部位洪大滑數，關以上部位則細微如絲，皮膚外涼內熱，觸摸起來像火燒一樣，病人自覺頭部和胸部某處好像缺少了什麼東西，感覺肺部已無生機；夜間症狀輕，白天加劇，陽氣衰弱，哮喘發作的痛苦樣子，實在令人不忍卒睹。我自知能力有限，婉拒治療，一個月後病人去世。
因此可知，邪氣逼塞，而非正氣自行衰竭的疾病，即使病情危重，仍可延緩一些時間。
此外，喘症可依三焦區分。經書記載：邪氣在上焦，這是風寒侵犯肺部，氣體無法上升；濁氣在中焦，這是濕熱痰飲聚集於胃部，氣體升降受阻；清氣在下焦，這是寒濕之邪從下焦腳膝的筋骨侵入肝腎，直達命門，命門之火無法安居其位，肺氣無法歸於其所，只呼氣不吸氣，這是氣體無法下降，才是真正的喘症。上二焦的疾病，並非喘症，而是哮喘。
哮喘也有兩種，都是風寒和痰飲結合所致，只是輕重不同而已。凡是不分季節，受寒就發作，發作時氣息閉塞，幾乎要窒息，滴水不進，整夜無法入睡的，這是上焦風寒重於痰飲的症狀，數日即可痊癒。凡是春天變暖就痊癒，秋天變涼就發作，發作時呼吸短促，晝夜症狀相同，飲食減少或正常者，這是中焦痰飲因天寒肺氣不舒而誘發的。若非新感風寒，病情也不會危急到幾乎要窒息的地步。
治療方法：上焦的治療，用小青龍湯；中焦的治療，用平胃散。根據病情輕重，可互相參照使用。這是太陽、陽明經的區別。太陽經是風寒從肺俞穴侵入肺絡，傷及肺部，疾病起於氣分，導致太陽經的氣化功能失常，然後水邪上泛。陽明經是胃中本來就有濕痰，肺部長期受濁氣阻塞，天寒時吸入寒氣，使肺部濁氣凝結。
一個由經絡循行路線，一個由呼吸而來，故治療方法不同。至於正氣離根，氣體上升而不下降，到達胸部又返回，稍微活動就出汗，久臥又氣阻，只能伏案危坐的人，命門之火熄滅，水邪泛濫，陰風慘淡，猶如日色無光，這是何等嚴重的症狀！治療只能嘗試使用黑錫丹，不敢保證一定有效。經書說：「喘喘連屬，其中微曲」，這是指脈象。而描繪喘病的脈象，也相當逼真，說是氣脈連綿向上，略微有些彎曲。那麼，喘症是氣體上升而不下降，怎麼能與氣體阻塞而無法排出者混為一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