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名醫類案》~ 卷二十 (6)
卷二十 (6)
1. 二便不通
馮楚瞻治崔姓人,六脈沉微,身熱,四肢厥冷,發狂譫語,連夜不寐,口渴浩飲,二便俱秘。(絕似陽明熱症,而斷為陰伏逼陽,乃舍症從脈之治。)此陰伏於內,逼陽於外,因津液不行,故小便秘而口乾渴,非實熱也。因穀食久虛,故大便虛秘不通,非燥結也。若不急為斂納,則真陰真陽並竭矣。
乃用熟地、麥冬以壯金水,炒白朮以托住中氣,牛膝、五味以下趨藏斂,製附子以引火歸原,另重煎人參沖服,不三劑狂定神清,思食而愈。
琇按:此亦陰虛陽越之病,甚則為類中,其治法亦大醇而小疵耳。至云陰伏於內,逼陽於外,亦與景岳案中謂為陰症同一模糊也。此二案不入類中門者,以世俗惟以二便為急,且風秘一條,人不講也。
胡念庵治陳鹽商,年七十六矣,春時患中風脫症,重劑參、附,二百餘帖獲痊。至十月,大便秘結不行,日登廁數十次,冷汗大出,面青肢厥,醫用滋補劑入生大黃三錢。胡深以為不可,戒之曰:老年脫後,幸參、附救全,不能安養,過於思慮,以致津液枯竭,傳送失宜,何事性急,以速其變。若一投大黃,往而不返,恐難收功矣。
姑忍二三日,勢當自解。病者怪其遲緩,口出怨咨之辭。次日不得已用人參二兩,蓯蓉一兩,當歸五錢,松、柏仁各五錢,附子三錢,升麻四錢,煎服,外用綠礬一斤,入圊桶,以滾水衝入,扶坐其上,一刻利下而通。(《醫林綱目》。)
琇按:傷寒瘧利之後,患秘結者,皆由攻下散表失宜所致。究其由,則皆血燥為病。至若風秘一條,其病本由燥火生風,醫者昧於風字,動用風藥,死者已矣。其存者亦必貽後患,然此尚其輕者也。
張路玉治楊松齡,夏月感冒,服發散十餘劑,二便俱閉。一醫用硝、黃下之,少腹左畔遂脹起如墩,不赤不熱,有時嗶嗶作聲。瘍醫以敷藥治其外,以解毒利水藥治其內,藥未進而躁擾不寧。診之,六脈緊細而駛,此過汗津液大傷,又與苦寒攻裡,致陰邪內結膀胱不化,溺積不通。
法在不救,幸胃氣有權,形神未槁,尚能少進粥糜,姑許以治。因與《濟生》腎氣大劑,煎成入有嘴壺,托起其項,徐徐仰灌升許。頃令轉側,以鵝翎探吐,即時溲便如注,少腹頓平。更與十全大補,調理而安。此症前後患者四五人,或小便淋瀝,或遺溺不止,或形羸氣脫,皆力辭不治。
琇按:此由感症混表混攻而成秘結,收入此門,以備參酌。
孫文垣治溫南溪內人,居常大便秘結,面赤不思飲食,頭時眩暈。診之,右關尺滑大有力,此痰火症也。用栝蔞四錢為君,滑石三錢,枳實二錢,半夏一錢半為臣,蘿蔔子、薑黃各一錢為佐,兩帖愈矣。又教以或遇大便秘結,每服當歸龍薈丸加牛膽南星一錢立應。
一人大小便秘,數日不通,用商陸搗爛,敷臍上立通。(《本草綱目》。)
一人大便秘久,用烏桕木方停一寸,劈破,以水煎取半盞,服之立愈。
陸養愚治沈望亭,年近古稀,常患脅痛,用行氣藥及當歸龍薈丸即愈。後患便秘,服潤腸丸,便雖通而飲食減,胸膈不舒,有時溫溫作痛,若數日不服,又秘結矣。或以高年血不足所致,投以四物湯數劑,並小便亦不通,三日脹急殊甚,蜜導熨臍,百計不解。脈之,沉遲而弱。
詢其平日,大便有欲解之狀,及解又潤而不燥。曰:此非血秘,乃氣虛不能傳送所致也。用補中益氣湯,少以木香、白豆蔻佐之,二劑兩便俱通。此後常服一劑,不惟無秘結之患,且飲食倍增,脅痛亦不作矣。
陸祖愚治邱彥昭,稟賦薄弱,常有夢遺症,愛食燥炒飯,大便二三日一度。忽受風寒,仍吃燥飯,且日進四餐,旬日間飲食如舊,而大便竟不行。後復寒熱頭痛,身熱不止,間日一作,延及二十餘日。左手浮弦,氣口沉實而滑,知其風邪飲食俱未消散。遂用葛根、柴胡、山楂、厚朴、栝蔞仁、黃芩、陳皮、半夏之類,頭疼止,寒熱輕。
忽發黃,前方去半夏、陳皮、厚朴,加茵陳、花粉、木香、枳實、黃連,二帖黃退。轉而為斑色純紅,前方去茵陳、木通,加犀角、升麻,煎送潤字丸二錢五分,良久去燥矢七八塊,斑消身微涼。然胸口尚不可按,前方去犀角、升麻,倍黃連、枳實,六劑便不行而小腹微滿。
或謂病已月餘,可以議下,弗之聽,仍用潤字丸二錢五分,薑湯服。少頃去大便七八塊,而胸中如故,令以前方日服一劑,間二日投潤字丸二錢。病至七十餘日,服潤字丸計五兩,胸膈猶未清。然病久肌肉削盡,況常有遺症,不宜再行消導矣。枳實二錢,山楂二錢,人參六分,附子四分,連進三劑,遂大便日行一次。
人參漸加,枳實漸減,數劑後食進病起。服參至半斤,始得復元。
丹溪治一婦人脾疼,後患二便不通。此是痰隔中焦,氣聚上焦。二陳加木通,先服後吐,渣再煎,燒皂角灰為末,粥清下。一尼體厚,病吐逆,忽小便不利,頭汗出,立斃。
薛立齋治儒者王錄之,素痰甚,導吐之後,大便燥結,頭暈眼花等症,尺脈浮大,按之則澀。此腎氣虛而兼血虛也。四物送六味,四劑諸症悉退,仍用前丸月餘而康。
僉憲高如齋,素唾痰,服下痰藥,痰去甚多,大便秘結,小便頻數,頭暈眼花,尺脈浮大,按之如無。謂腎家不能納氣歸源,前藥復耗金水,用加減八味料,煎服而愈。
陳三農治中州王太學,素多酒食,病下極脹痛,二便不通,坐臥不能,沉吟七日矣,百般通利不應。此濕熱之邪遏塞二陰,壅脹隧路,故前後不通,病不在大腸膀胱也。乃用韭菜子,以山甲、茴香、楝實各一錢五分,入牽牛頭末三錢水煎,一服即減,三服即愈。乃知牽牛能達右腎命門,走精隧。
故東垣天真丹,以牽牛鹽水炒黑,入佐沉香、官桂、杜仲、破故紙,治下焦陽虛也。
陳良甫曰:一男子病風淫末疾,或用快藥利之,患肺痿咯膿血,至大便不通而死。惜哉。
易思蘭治一儒官,仲秋末患便秘症。初因小便時秘,服五苓散、八正散、益元散俱不效。一醫診得二尺俱無脈,作下元陰虛水涸,用八味丸治之,日一服,三日大便亦秘,口渴咽乾,煩滿不睡。用脾約丸、潤腸丸,小便日數十次,惟點滴而已,大便連閉十日,腹滿難禁。眾議急用三一承氣湯下之,服後微利隨閉,又加小腹繞臍滿痛。
復用舟車丸、遇仙丹,每空心一服,日利三五次,裡急後重,糞皆赤白。如此半月,日夜呻吟,惟飲清米飲及茶盂許。九月終,易診之,兩寸沉伏有力,兩關洪緩無力,兩尺不見。易曰:關尺無恙,病在膈上,此思慮勞神氣秘病也。
以越鞠湯投之,香附醋炒一錢,蘇梗、連翹、山梔、川芎各六分,蒼朮、黃芩各八分,神麯一錢,桔梗四分,枳殼五分,甘草三分,服一盂噯氣連出,再一盂大小便若傾,所下皆沉積之物,渾身稠汗。因進薑湯一盂,就榻熟睡,睡覺覓粥。次早復診,六脈無恙,調理氣血數日全愈。
易自注曰:人身之病,上下表里,雖有不同,不過一氣為之流通耳。氣之通塞,均於脈息辨之。今兩尺皆無,眾以為如樹之無根,不知今年己卯燥金司天,君火在泉,己土運於中,正是南面以象君位。君火不行,兩尺不相應,今兩尺隱然不見,正為得卯年之令。若尺脈盛於寸,則為尺寸反矣。
經曰:尺寸反者死。豈八味丸所能治乎?然而裡急後重,赤白相雜,痛則欲解,有似乎滯下,但滯下之脈,見於兩關,今關脈不浮不緊不數,其非滯下明矣。既非滯下,而用承氣、舟車、遇仙等藥,則元氣大傷,而病愈增矣。其病源在上焦氣秘,而下焦不通也。心脈居上,兩寸之脈當浮,今不浮而沉,下手脈沉,便知是氣。
氣鬱不行,則升降失職,是以下竅秘結,二便不順,吸門不開,幽門不通,正此謂也。譬如注水之器,閉其上竅,則下竅不通,水安從出?用香附之辛,以快滯氣;蘇梗通表裡之竅;連翹辛香升上,以散六經之鬱火;蒼朮、神麯,健脾導氣,散中結於四肢;炙甘草以和中;少加桔梗,引黃芩、枳殼盪滌大腸之積;山梔去三焦屈曲之火,而利小腸;川芎暢達肝木,使上竅一通,則下竅隨開。表氣一順,則裡氣自暢,是以周身汗出,二便俱利,正所謂一通百通也。
氣秘者,病之本;便閉者,病之標。專治其本,故見效速也。
吳孚先治曹庶常,小便不通,多服分利之藥,遺尿一夜不止,既而仍復秘塞,點滴不行。此利藥太過,腎氣虧極,急用補中益氣湯,送腎氣丸遂痊。
孫文垣治袁洪溪,以沖暑往來,經略政事,致發熱燥渴,因過食冰浸瓜果,遂成泄瀉,小水短少。醫與胃苓湯加利藥,瀉止,而小水失其常度,臍下脹急,立溺則點滴不出,臥則流溢不竭,以頻取夜壺,致通宵不寐。治半月,精神削,寢食廢。診之,兩寸短弱,關緩大,兩尺洪大。
此余暑未清,素善飲,濕熱流於下部也。以益元散三錢,煎香薷湯服之,略無進退,脈亦如昨。再思之,此蓋尿竅不對也。膀胱者,脬之室也,脬中濕熱下墜,立便則竅不對,小水因不得出,臥則脬下墜而滲出膀胱,猶以竅不對,涓涓流溢,不能暢達,故了而不了也,治惟提補上中二焦元氣,急用三一承氣湯下之。
服後微利隨秘,又加小腹繞臍滿痛,復用舟車丸、遇仙丹,每空心一服,日利三五次,裡急後重,下皆赤白。如此半月,日夜呻吟,惟進米飲及茶盂許。診得兩寸沉伏有力,兩關洪緩無力,兩尺不見。曰:關尺無恙,病在膈上,此思慮勞神,氣秘病也。以越鞠湯投之,服一盂噯氣連出,再一盂大小便若傾,所下皆沉積之物,渾身稠汗。
因進薑湯一盂,熟睡。睡覺,粥進二盞。復診脈平,調理氣血而愈。
立齋診職方陳莪齋,年逾六旬,先因大便不通,服內疏等劑後,飲食少思,胸腹作脹,兩脅作痛,形體倦怠,兩尺浮大,左關短澀,右關弦澀。時五月,此乃命門火衰,不能生脾土,而肺金又克肝木。決其金旺之際不起,後果然。
萬密齋治汪玉虹,大便不通,服通幽湯、潤腸丸俱不效。診其脈微氣弱,乃內傷症也;氣口脈浮大而軟,此氣不運而血不潤,氣血兩虛故也。宜亟補之。曰:其如腹脹何?曰:無慮,但服補中益氣湯,倍加當歸,五日而愈。
許學士治一人母,年八十四,忽爾腹痛頭疼,噁心不食。召醫數十,議皆用補脾進食、治風清利頭目等藥,數日難愈,全不入食。其家憂惶,許辨說前藥皆誤矣。此症正是老人風秘,臟腑壅滯,聚於胸中,則腹脹噁心,不思飲食。又上至於巔,則頭痛,神不清也。若臟腑流暢,諸疾悉去矣。
乃用紫蘇子、大麻子各半合,洗淨研細,取汁一盞,分二次煮粥,兩啜而氣滯通,先下結糞如胡椒者十餘枚,後漸得通利,不用藥而愈矣。
文潞公在北門曰:盛夏間苦大腑不調。公隨行醫官李琬,本衢州市戶,公不獨終始涵容之,又教以醫事。公病泄利,琬以言動搖之,又求速效,以赤石脂、龍骨、乾薑等藥饋公。公服之屢日不大便,其勢甚苦。初虞世共城來見,公未坐定,語及此事,公又不喜服大黃藥。虞世告曰:比燥糞在直腸,藥所不及,請以蜜兌導之。
公以為然,時七月中苦熱,虞世冒汗為公作蜜兌,是夕三用,下結糞四五十枚,大如胡桃,色黑如橡慄。公二三日間,飲食已如故。(《良方》。)
攢宮有一老人患風秘,八九日不通,有木匠授以此方,只一服見效。用不蛀皂角,當中取一寸許,去黑皮,以沸湯半盞泡,上用盞蓋定,候溫服之。先備少粥,通後即食。(《是齋方》。)
繆仲淳治唐震山,年七十餘,便燥結,胸中作悶。曰:此血液枯槁之候。用大肉蓯蓉三兩,白酒浸洗,去鱗甲,切片,白湯三碗,煎一碗,頓時飲盡,大便通,胸中快然。偶一醫問疾曰:此劫藥也,當調補脾胃為主。易以白朮、厚朴、茯苓、陳皮,病如故。唐翁曰:誤矣。仍飲前藥立解。
高存之聞而叩其故。繆曰:肉蓯蓉峻補精血,驟用反動大便,藥性載甚明也。(《廣筆記》。)
張選卿治大便不通屢驗方:硃砂研如飛面五錢,真蘆薈研細七錢,滴好酒少許,和丸。每服一錢二分,好酒吞下。朝服暮通,暮服朝通,須天晴時修合為妙。(同上。)
劉云密治一老人,因冒雨感寒,未經發汗,至春初內熱煩躁,胸膈緊滿,十日不大便,用清解二劑,入口即吐其半。加熟大黃利之,下咽即吐去殆盡。蓋因痰熱凝結胸膈,是以治血分者,反拒而不受也。因用牽牛大黃丸,緩緩服之,而大便通後,乃服清熱化痰藥,十餘劑而漸安。則較瀕湖所說老婦腸結症,又進一解矣。
吳橋治張邦達,謝邑歸,年逾艾矣,其貌壯碩如昔,偶以信宿夢遺,早呼旨酒,進人參膏二匕,既而大便稍實,無他恙也。張所善者巴深,以為誤飲而釀內熱,不急下,且虞有他。既飲大黃湯,不為動,猶以為熱甚,至於再三,腹脹膨脝,駸駸石矣,旬日屍寢,不食不言。橋診之,脈隱隱將絕。
橋曰:腎司啟閉,主二溲,脾居中制之,必關脾而後轉運,脹者故中枵而下澀,誤以悍劑伐之,脈有死徵,不可為矣。眾曰:否。即中氣匱乏,遇下且如建瓴,何不為動?橋曰:公等信知脾虛,不任寒涼,不知脾斃,則寒涼無所用矣。諸子跪曰:誠得一劑藉手,庶毋恝於人子之心。
曰:進獨參湯當下,其下亦薄,於治無裨。既得劑則腸鳴而溲,腹脹虧三之一。張乃張目問狀,人人以為更生。諸子問曰:大黃不行,而人參行何說?橋曰:否,中權廢矣,即前茅安所受命哉!補中而建招搖,摧堅者始為之用,此亦人參用大黃,非自用而能下之也。顧病少間而脈不歸,終於不治。
深者復至,將攘為己功,大詬諸子曰:爾曹以不治治家大人,無人子禮。茲更一下而起,復何待乎?橋故避深,度復爭之無益。適諸子問可否?乃徐應曰:等死爾。下則死疾,不下則死遲,公等自裁,橋何敢與?深詬愈急,卒復下之,不旋踵死矣。(《太函集》。)
王生病發熱頭痛腹脹甚,醫為之解散,熱退而痛如故,且不得前後溲。又以大黃通之,大便稍行,小溲赤澀,脹痛特甚。仍以為熱結,將復下之。橋診曰:病得之勞且內,復食冷爾。內則損腎,勞倦食冷則損脾。腎主大小溲,腎損則不能轉,故作濕熱而為滿。藉令亟下,則將亡陰,脹滿有加矣,危之道也。
王俯首叩枕曰:誠如公言,三者皆如見。遂投人參五苓散,一服得前溲,再乃大通,痛亦尋減。病者求通後溲急。橋曰:公六脈沉微且數,必假信宿,脾氣始回。脾得主,濕熱則將自行。毋欲速,明日大溲自下。調理月餘而愈。(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