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名醫類案》~ 卷二十四 (8)
卷二十四 (8)
1. 胎墜
苟血或不足,則胎枯竭而下墮矣。其血所以不足之故,皆由內熱火盛,陽旺而陰虧也。故古人養胎之方,專以黃芩為主。又血之生,必由於脾胃。經云榮衛之道,納穀為寶,故又以白朮佐之。乃世之人專以參、耆補氣,熟地滯胃,氣旺則火盛,胃濕則不運,生化之源衰而血益少矣。
至於產育之事,乃天地化育之常,本無危險之理,險者千不得一,世之遭厄難者,乃人事之未工也。其法在乎產婦,不可令早用力。蓋胎必轉而後下,早用力則胎先下墜,斷難舒轉,於是橫生倒產之害生。又用力則胞漿驟下,胎已枯澀,何由能產?此病不但產子之家不知,即收生穩婦,亦有不知者。至於用藥之法,則交骨不開,胎元不轉,種種諸症,各有專方。
其外或宜潤,或宜降,或宜溫,或宜涼,亦當隨症施治。其大端以養血為主,蓋血足則諸症自退也。至於易產強健之產婦,最多卒死。蓋大脫血之後,衝任空虛,經脈嬌脆,健婦不以為意,輕舉妄動,用力稍重,衝脈斷裂,氣脫血崩,死在頃刻。尤忌舉手上頭,如是死者,吾見極多。
不知者,以為奇異,實理之常。生產之家,不可不知也。
白話文:
胎兒墜落的原因,是因為母體血液不足,導致胎兒枯萎而流產。血液不足的原因,大多是因為體內熱盛,陽氣旺盛而陰氣不足。因此古人養胎的處方,都以黃芩為主藥。此外,血液的生成,必須依靠脾胃功能。經書上說,榮衛之氣的運行,依靠吸收食物精華,所以又用白朮輔助。但現在的人只用人參、黃耆補氣,熟地黃則易滯礙脾胃,氣盛則火旺,脾胃濕困則運化失常,生血的根本衰弱,血液自然就更少了。
生產是天地間自然運化的常事,本沒有危險的道理,危險的情況少之又少,世人遭受災禍,都是因為人為因素處理不當造成的。方法在於產婦不可過早用力。因為胎兒必須先轉動才能下降,過早用力,胎兒就會先墜落下來,難以順利轉動,就會導致橫位生產或胎位不正的危險。而且用力過猛,羊水會迅速流出,胎兒已經乾燥枯萎,怎麼還能順利生產呢?這種道理,不只是產婦家裡的人不知道,就連接生的穩婆,也有很多不知道的。至於用藥的方法,例如恥骨關節張開受阻、胎兒無法轉動等等各種症狀,都有特定的處方。
其他的處理方法,可能需要潤澤、可能需要下降、可能需要溫暖、可能需要清涼,都要根據不同的症狀來治療。總的來說,重點在於養血,因為血液充足,各種症狀自然就會消失。容易生產、身體強健的產婦,反而容易突然死亡。因為大量失血後,衝任二脈虛弱,經脈脆弱,強健的產婦往往不以為意,輕舉妄動,稍用力過猛,衝脈就會破裂,氣血崩潰,頃刻之間就會死亡。尤其忌諱舉起手過頭,因為這樣而死亡的,我見過很多了。
不知情的人,會認為這是奇怪的現象,其實這是很正常的道理。生產的人家,不可不知。
2. 胎死
章虛谷治陳姓婦,年未三十,懷妊已六月,腹滿及胸,飲食不進,大便艱燥,小便不利,左胯間與小腹掣痛如錐刺,日夜坐不能寐,醫用五苓散方。章診之,左脈弦強,關尤甚,右關弦滯,曰:凡溫邪脈必濡細,今脈象如是,乃血少肝氣犯脾胃也。彼以小便不利,故認為濕邪,不知經云肝主遺溺癃閉,此肝火鬱結之癃閉也。
風火煽動,故胯間刺痛。若用利水藥,反傷津液,其燥愈甚,必致痙厥之變矣。乃重用大生地為君,佐以當歸、白芍、黃芩、紫蘇、生甘草梢,加厚朴、木香等,服兩劑脈稍和,滿略減。惟小便仍澀,猶有刺痛,於前方加黃柏、車前,服兩劑,小便暢行,其痛若失。乃去黃柏、紫蘇,又服兩劑,胸寬食進,惟腹滿不能全消。
至第三夜,忽於睡夢中震響一聲,落下死胎一個,滿床皆水,始悟水在胞中,其胎早經泡死。利水之藥,斷不能泄胞中之水,反耗其陰,必致痙厥而死。病情變幻,有非常理所能測者。同時,章侄女亦患此症,為醫用利水藥而致痙厥。又妄認為中寒,用附子理中湯一劑,乃至陰陽脫離。
章用大劑滋陰攝陽之藥,晝夜急進,竟不能救,延三日而卒。
許裕卿治邵涵貞內子,孕十七月不產,不敢執意憑脈,問諸情況,果孕非病,但云孕五月以後不動。心竊訝之,為主丹參一味,令日服七錢,兩旬余胎下已死而枯。其胎之死,料在五月不動時,經十三月在腹,不腐而枯,如果實在樹,敗者必腐,亦有不腐者則枯,胎之理可推也。(雄按:此由結胎之後,生氣不旺,未能長養,萎於胞中,又名僵胎。
余治過數人矣。若胎已長成,豈能死於腹中,而不為大患哉?惜許君言之未詳也,故及之。)
張路玉治馬雲生婦,孕十三月不產,脈來微結。為處十全大補湯,服至二十餘劑而下,胎枯色白。治雖異,而胎枯則一也。
喻嘉言治顧季掖乃室,仲夏時孕已五月,偶爾下血。醫以病經一月,用阿膠勉固其胎,又身腫氣脹,血逆上奔,結聚於會厭胸膈間,飲食才入,觸之痛楚,轉下甚難,稍急即嘔出,全似噎症。數更醫皆謂胎氣上逼。延至秋,計孕已八月,病已造極中之極,呼吸將絕。
診之,不云病狀,其脈尺部微澀難推,獨肺部洪大無倫,其喘聲如曳鋸,其手臂青紫腫亮如毆傷色,乃駭曰:似此凶症,何不早商?然不必明言,以滋驚恐,姑以善藥投之,通其下閉上壅可也。季掖必求病名,曰:上壅者,以肺脈之洪大,合於會厭之結塞,知其肺當生癰也;下閉者,以尺脈之微澀,合於肉色之青腫,知其胎已久壞也。善藥者,瀉白散加芩、桔之苦以開之,不用硝黃等厲藥也。
服一大劑,腹即努痛如欲產狀。問欲產乎?曰:肺氣開而下行,多時閉拒,惡穢得出可也,奚產之云。再進一劑,身腫稍退,上氣稍平,下白汙如膿者數斗,裹朽胎而出。旬余尚去白汙,並無點血相間,可知胎朽腹中,已近百日,蔭胎之血和胎俱化為膿也。病人當時胸膈即開,連連進粥,神思清爽。
白話文:
胎死
章虛谷治療一位陳姓婦女,年紀不到三十,懷孕已六個月,腹部脹滿到胸部,吃不下東西,大便秘結,小便不暢,左胯部和小腹疼痛如錐子刺一樣,日夜疼痛難忍無法入睡。醫生原本想用五苓散,但章虛谷診脈後發現,左脈弦急,尤其關脈更甚,右關脈也弦急滯澀。他說:「凡是溫邪的脈象都應該是濡弱細小,但現在的脈象卻是這樣,這是血少肝氣犯脾胃造成的。」醫生之前認為小便不利是濕邪,但章虛谷認為《內經》說肝主疏通小便,這是肝火鬱結導致的小便不利。
因為風火邪氣的煽動,所以胯部疼痛。如果使用利水藥物,反而會損傷津液,乾燥症狀會更嚴重,甚至會導致痙厥。於是章虛谷大量使用生地黃為主藥,輔以當歸、白芍、黃芩、紫蘇、生甘草梢,再加入厚朴、木香等藥物。服用兩劑藥後,脈象稍微平和,腹部脹滿也略微減輕,但小便仍然澀滯,疼痛仍然存在。於是又在原方中加入黃柏、車前子,服用兩劑後,小便通暢,疼痛也消失了。然後去掉黃柏、紫蘇,又服用兩劑,胸悶舒緩,能進食了,但腹部脹滿還沒有完全消除。
第三天晚上,婦女在睡夢中突然聽到一聲巨響,流產了一個死胎,床上全是水,這才明白原來水在胞宮內,胎兒早就泡在水中死掉了。利水藥物根本無法排出胞宮裡的水,反而會耗損陰氣,導致痙厥而死。病情變化莫測,非一般道理所能推測。同時,章虛谷的侄女也患有類似症狀,因為醫生使用利水藥物而導致痙厥。又有人誤認為是中寒,用附子理中湯一劑,結果導致陰陽離絕。
章虛谷使用大劑量的滋陰補陽藥物,晝夜搶救,最終還是無法挽回,三天後病人去世。
許裕卿治療邵涵貞的妻子,懷孕十七個月沒有生產,許裕卿不敢單憑脈象判斷,詢問了情況,發現懷孕本身並非疾病,只是說懷孕五個月後胎兒沒有動靜。許裕卿很驚訝,只用丹參單味藥,每天服用七錢,二十多天后,胎兒已死且乾枯而排出。他推測胎兒應該是在懷孕五個月不動的時候就死了,在腹中待了十三个月,沒有腐爛而乾枯。就像樹木一樣,枯萎的樹木通常會腐爛,但也有些不會腐爛而乾枯,胎兒的道理也可以這樣推測。(雄按:這是因為胎兒著床後,生機不旺盛,不能正常生長,萎縮在胞宮內,也叫僵胎。我治療過好幾例這樣的病人。如果胎兒已經長成,怎麼可能死在腹中而不引起其他大問題呢?可惜許君沒有詳細說明,所以我補充說明。)
張路玉治療馬雲生的妻子,懷孕十三個月沒有生產,脈象略微結滯。他使用十全大補湯,服用二十多劑後胎兒排出,胎兒乾枯顏色發白。治療方法雖然不同,但胎兒乾枯都是一樣的。
喻嘉言治療顧季掖的妻子,仲夏時懷孕五個月,偶然下血。醫生認為病情已經持續一個月,用阿膠來保胎。但她出現身體水腫、氣脹,血逆流上衝,聚集在會厭、胸膈之間,食物剛入口,就會感到疼痛難忍,難以下嚥,稍微急促就會嘔吐,完全像噎塞症。幾個醫生都認為是胎氣上逆。到了秋天,懷孕已八個月,病情已經到了極點,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喻嘉言診脈後,沒有直接說病情,只發現尺脈微澀難以推動,而肺部脈象卻異常洪大,喘息聲像鋸木頭一樣,手臂青紫腫脹像被打傷一樣。喻嘉言嚇了一跳,說:「這麼危重的病情,為什麼不早點來找我?」但他沒有明說,以免驚嚇病人,只是說用好的藥物治療,疏通上下阻塞就可以了。顧季掖一定要問病名,喻嘉言說:「上部阻塞是因為肺脈洪大,與會厭阻塞相符,知道肺部將要生癰;下部阻塞是因為尺脈微澀,與身體青腫相符,知道胎兒已經壞死很久了。」好的藥物是指瀉白散加入黃芩、桔梗等苦寒藥物來治療,不用硝石、黃連等峻猛藥物。
服用一劑藥後,腹部立刻疼痛,像要生產一樣。喻嘉言問她要不要生產?病人回答說:「肺氣通暢後向下運行,以前阻塞不通,穢物排出就可以了,哪裡是要生產?」再服用一劑藥後,水腫稍微減輕,上氣也平順了一些,排出大量的白色汙穢物像膿一樣,裹著壞死的胎兒排出體外。十多天后,仍然排出白色汙穢物,沒有血跡混雜其中,可見胎兒在腹中壞死已近百日,胎血與胎兒都化為膿了。病人當時胸膈立即舒暢,連續喝粥,精神清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