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之琇

《續名醫類案》~ 卷十四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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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四 (4)

1. 呃逆

朱丹溪治超越陳氏,二十餘歲,因飽後奔走數里,遂患噦病。但食物連噦百餘聲,半日不止,飲酒與湯則不作,至晚發熱,如此者三月。脈澀數,以血入氣中治之,用桃仁承氣湯加紅花煎服,下汙血數次即減。再用木香和中丸加丁香服之,十月而愈。

一人病後呃逆不止,聲聞鄰家,或令取刀豆子燒存性,白湯調服二錢,即瘥,蓋取其下氣歸元而逆自止也。(《本草綱目》。)

邃嵓治一人傷寒,陽明內實,地道不通發呃,其脈長而實,以大承氣湯下之而愈。

一人傷寒,七日熱退而呃聲不絕,六脈沉細無力,倦甚,以補中益氣湯加附子,日進三服而安。

一人酒色過傷,醫作外感治,發汗過多,絕食日久,致血氣兩虛,相火衝上,呃逆五六日不止。治以半夏、黃連以瀉逆氣,歸、芍、生地、知母以養陰,炒柏以瀉沖火,二三劑而愈。

陳三農治一人,患溫熱病十餘日,身熱面紅,舌燥黑,呃逆日夜不止者三日。眾醫以脈遲無力,欲用丁附回陽熱劑。陳以手按其胸腹,痛不可近,曰:脈微遲非元氣虛,由邪熱內實,壅滯其脈而然也。用解毒承氣湯,入甘遂末三分,下咽而燥熱,片時去黑糞三四升,熱退呃止而安。

一人患溫熱病,大便不通,用下藥糞去而呃大作。眾尤下藥之過。曰:此燥糞在腸胃,遏氣於下,糞去而鬱氣暴升,故奔迫而作呃耳。以枳殼飲之而安。

一人呃逆連聲,脈來有力。正邪相爭,肝木受邪。自思金能剋木,用鐵二斤,燒紅水淬飲之即愈。

一婦患時疫,飲水過多,心下堅痞,咳逆倚息,短氣不臥,諸藥無效。作停飲治之,進以五苓散一劑而安。(以上皆《大還》。)

盧不遠治陳孟抒室人,因怒發呃三日夜。召診,以來遲意甚不懌。脈之曰:固來遲,然效極速。果一劑而愈。此蓋肝鬱甚怒弗暢,氣將入胃而不能,故發呃。今不治呃,用柴胡等條達木鬱,郁解即止,暴病氣全,故易愈也。

吳孚先治袁氏女,陡發呃症。有用丁香、柿蒂者,有補之瀉之,有灸之者,俱不效。乃與柴胡、桔梗等味開提之,不三劑而愈。良由鬱怒,肝木不舒,上乘於胃,故作呃,經曰木鬱則達之謂也。

喻嘉言治王岵翁,有脾約症,得蓯蓉、胡麻、首烏、山藥等潤劑即解。冬盡偶飽食,當風而吐,胃氣大傷,微似發熱,左關脈甚大。自云初覺中脘不舒,今則氣反攻左,初飲梨汁不投,今服蔗汁稍定。喻曰:此虛風之候也,以胃中空虛若谷,風自內生,左投肝木,而從其類,是以氣攻左,而左脈即為之大且勁。經云:風淫於內,治以甘寒。

梨蔗皆甘寒,而一效一不效者,乃胃中氣虛已極,不奈梨性之達下,而喜蔗性之和中也。遂以甘寒定方,人參、竹瀝、麥冬、生地之屬。眾議除參不用,服後腹內呱呱有聲,嘔出黃痰少許,胸中遂快,次早大便亦通,症似向安。然本胃經受病,而胃脈反和,惟心腎肝肺之脈不安,其故口中味淡,湯飲不肯下行。

此中央氣弱,不能四迄轉達也。宜急用四君子湯之理胃氣,則中央之樞轉有力,而四畔之機關盡利,喉管之水氣不逆,而口中之淡味亦除矣。不信,別召二醫,一謂中風,一謂傷寒。微用表劑,即汗出沾濡,氣高神蕩,呃逆不休矣。再投黃連一劑,則脈亂如沸羹,頻轉頻歇,神昏身強,年壽黑滯,氣出順而入必噦,晝夜萬三千五百息,即噦亦如之。二醫卸禍,謂喻前議四君,今始可用。

喻曰:氣已出而不入,再加參、術之膩阻,氣立斷矣,惟仲景旋覆代赭一方,可收神功於百一。進一劑而噦勢稍減,二劑加代赭至五錢,噦遂大減,連連進粥,神清色亮,脈復體輕。再用參、苓、麥冬、木瓜、甘草,平調二日,康復如初。

張三錫治一老人,偶傷飲食,消導未減。或誤與潤腸丸,二服下清水,脹痛轉甚。或復投巴豆丸,二服至呃逆不止。用大劑六君子湯二帖,至五帖全止,補養而愈。

一老人深秋患痢,發呃逆嘔吐。黃柏炒燥研末,陳米飯為丸小菀豆大,每服三十丸,人參、白朮、茯苓三味濃煎湯下,連服三劑即愈。切不可下丁香等熱藥。

陳良甫治一人痢疾,呃逆不止,六脈沉弱。諸醫藥灼艾皆無效,乃投退陰散兩服愈。又嘗治許主簿,痢疾呃逆不止,諸藥無效。灸期門穴,不三壯而愈。(《良方》。)

王叔權治一男子,忽氣出不絕聲,病數日矣。以手按其膻中而應微,以冷針頻頻刺之而愈。初不之灸,何其神也。(《資生經》。)

陳霞山治一人,咳逆上氣,體重氣短,脹滿坐不得臥,常作水雞聲。用白前湯:白前二兩,紫菀、半夏各三兩,大戟一兩,水一斗,煮三升,分三服。(水腫大實之治。)

薛立齋治一婦人痢後嘔噦,(即呃逆也。)服降火化痰等劑愈甚,脈洪大,按之虛細,作渴飲湯,諸藥到口即嘔。此脾胃虛寒,不能司納,以參、朮、炮薑末各一錢,以飯作丸,米飲不時送三五粒,至三兩餘,聞藥不嘔。乃以六君加炮姜,三十餘劑。

一婦人患症同前,飲食少思,胸腹膨脹,大便不實。所見之症,悉屬虛寒假實,遂朝用補中益氣湯加炮薑、木香,夕用六君子湯送四神丸,漸愈。又用八味丸料,煎送四神丸而痊。

一婦人因怒嘔噦,時或昏憒口噤,時或舉體內動,其面色或青或赤。此肝火熾甚,脾土受侮,用小柴胡湯加山梔、鉤藤治之漸愈。又用加味歸脾、逍遙二藥,調理而痊。

繆仲淳治高存之鄰人賣腐者,傷寒微噦,兩日夜不省人事。其子乞方,問之曰:汝父當時曾頭身熱乎?曰:然。曰:曾服汗藥乎?曰:未也。曾吐下乎?,曰:未也。因索傷寒書檢之,其方類用乾薑、柿蒂、丁香及附子等溫熱之藥,(檢方云云者,蓋示人以病系陽明熱嘔,以上諸藥均不可用,非臨陣看兵書也。)末條僅載白虎湯一方。

繆思之,曰:傷寒頭痛口渴身熱,本屬陽明熱邪傳裡,故身涼發噦,(傳裡身涼,亦是金針。)未經汗吐下,邪何從而出?但其人年老多作勞,故於白虎湯中加人參三錢,二劑立愈。

馬元儀治葛懷,年六旬外,下痢呃逆,兩足微冷,或以痢治之轉劇。診之,兩脈虛微,此中氣挾寒下痢,當大劑溫補,以恢復元氣。時有言下痢多由濕熱在胃,不行清理,而反溫補恐未合。曰:濕熱傷者,其脈必實,其腹結痛,且無呃逆足冷之症。此由年高氣弱,火衰於下,氣虛於中,因之升降失常,而輸泄無度。

溫補非治痢也,陽回則痢自止耳,若必俟痢止而後補之晚矣。遂與人參四兩,合附桂理中湯,連投四大劑而瘥。

陸聖修年逾六旬,呃逆泄瀉,面赤如妝,足冷如冰,兩脈沉微。曰:人身之中,賴元氣以充養,今因泄瀉而氣衰於下,復因呃逆而氣傷於上,上下交徵,年高氣弱,何以當此?所幸者猶未喘與汗,尚可挽也。與附子理中湯,大培火土,加丁香以暖胃止呃,蓋一法而升降之道備焉。

降者以腎中陽旺,則氣不上僭,而下收崇土之功,升者以脾中陽旺,則氣不下陷,而中守之運行有職,則飲食自然變化精液,而泄瀉安有不愈乎?

朱氏子未第時,患腹脹食少,倦怠自汗,呃逆口乾。脈之,左得弦急,右見虛微,此中虛肝盛,得之煩勞且怒也。煩勞則氣分馳而脾胃損,鬱怒則肝木橫肆而脾胃傷,由是汗出不止,脾虛而腠理不固也。口中乾燥者,脾虛而精液不升也;腹脹者,氣虛而傳化失常也;食少者,胃陽不化,健運失職也;呃逆者,五陽不布,陰氣用事也。當用桂附理中湯,大培中土,土旺則不受制於木,且能生肺以制木也。

服四劑,脈漸起,脹漸平。因停藥數日,脹如故,與大劑桂附理中湯,少加沉香以和胃氣而行肝氣,調理一月而安。(病本多項,因呃逆為病之最,故入此。)

老僕王忠婦嘔逆呃氣,幾無寧刻。脈之,右寸獨大,餘脈虛微。此中州土敗,水氣不行,五陽不布,濁陰上逆也。與五苓散一劑。此肝邪挾水氣上逆也,五苓利水,中有桂以制肝,故速愈。服後一時許吐逆頓止,再與附桂理中湯連服之,明日兩脈向和,呃逆亦止。微覺倦怠,與加桂理中湯,四五劑而安。

張意田治董友之母,年將七旬,病已八日。脈之,軟緩而遲滯,發熱日晡益甚,舌苔黃厚,大便不行,(便知非丁香、柿蒂症。)畏寒呃逆。閱諸方咸以老年正氣虛,用丁香柿蒂與補陰之劑。夫脈來遲滯,畏寒,陽邪入里也;舌苔黃厚,日晡熱盛,陽明實也。此乃表症未解,而陷里之熱急,致氣機逆窒而發呃,法當下之,毋以年高為虛也。

與小承氣,服後大便轉矢氣,兼有心煩不寧之狀。與一劑,臨晚下黑屎數枚,二更戰慄壯熱,四更大汗,天明又便黑矢,然後呃止神清而睡。此實呃之症也,宜審之。

朱丹溪治一中年婦人病噦,以四物湯加和白陳皮、留尖桃仁、生甘草、酒紅花,濃煎入驢尿飲,以防其或生蟲也。與數十帖而呃逆除矣。

樓全善治其兄,九月得滯下,每夜五十餘行,嘔逆食不下,五六日後加呃逆,與丁香一粒,噙之立止。但少時又至,遂用黃連瀉心湯加竹瀝引之。此實中挾虛之症,得黃連瀉心,實症除而虛症未已,故得補斂而安。若施之純實之症則危矣。呃雖少止,滯下未安,若此十餘日,(痢久故可用澀。

)遂空心用御米殼些少澀其滑,日間用參、朮、陳皮之類補其虛。自服御米殼之後,呃聲漸輕,滯下亦收而安。

沈明生治唐玉如,夏間患血淋,數日淋止發呃,舉體振動,聲大且長。或與開胃消痰益劇,勺粒不入,已兩日夕。又欲進丁香、柿蒂且加薑、桂、參、耆。診之,乃陰衰火炎症也。蓋勞役而兼房幃,時際炎敲,水不制火,血虛而氣上衝,是以脹滿不食,呃逆不已。今六部脈洪數,顏如煤炲,大便六七日不行,小水滴瀝不快。

經云:諸逆衝上,皆屬於火。先哲云:呃滿須看前後部。腎虛不能納氣歸元,故呃聲長大從丹田出,丁香、柿蒂可妄投耶?乃先用膽導得垢數枚,覺兩足微暖,此逆氣下達也。即以六味湯料稍減山藥、萸肉,入黃連、梔子、車前、牛膝,薄暮煎服,不夜分呃全愈矣。明晨進粥,滯色漸清。

夫呃症有寒熱之分,呃聲有上下之別。今以勞劇之體,血淋後見之,是不由胃而由於腎也。六脈洪數,大小便不利,是不由於寒而由於熱也。真水耗於平日,火症萃於一時,虛則肝腎不能納氣,自下焦上逆為聲,非中焦熱邪之比。其腰疼顏黑俱屬可虞,幸得兩足溫,得補而噦止,乃壯水制陽光之明驗,亦坎離既濟之隹徵也。依方調理半月全瘳。

婁東吳大令梅頓先生弟也,丁未夏,歸自煙臺,炎風烈日不無感受,萑符不靖不無驚恐。舟中兼有當夕者,至中途疲薾殊甚,急棹抵吳門。或謂憔悴之體,竟應投補。沈見脈數未平,氣口獨盛,以為虛中有實熱,初用薷、芩等劑,溯其源也。繼用劫利等劑,導其流也。宿垢既除,旋培元氣,元氣漸復,行且勿藥矣。

因設酬勞之宴,勞倦憊甚,其夕神昏肢倦,俄而發呃。沈曰:勞復發呃,當施溫補無疑,第虛氣上逆,其勢方張,恐湯藥未能即降,須艾焫佐之為妙。一友于期門穴一壯即緩,三壯全除,調補而瘥。

魏玉橫曰:祖姓人年近七旬,素有胃痛病。於二月間忽發呃,晝夜不絕聲者十餘日,胃亦痛,食入即嘔。或與二陳湯加丁香、藿香等,病轉劇。脈之,兩手皆洪數,兩寸溢而鼓,時見歇止,乃厥陰之火上衝而然。與杞子、米仁各一兩,沙參五錢,麥冬三錢,酒連四分,二劑而愈。後半年病復作,以貧乏無力再藥而死。此貧亦為不治之一也,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