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名醫類案》~ 卷二 (6)
卷二 (6)
1. 中風
孫文垣治吳勉齋,體肥腴,嗜炮炙,任性縱欲,年六七十,極躁急。一日,跌傷齒,恬不為意。後連跌兩次,(將中而頻眩暈也。)次日晚,左手足忽不能動,口眼喎邪。診之,左洪大,右緩大,其色蒼黑,神昏鼾呼,呼長而吸短,呼至口,氣勃勃出不能回,終日偃臥如醉人。問曰:此非半身不遂乎?曰:症甚惡,不特此也。
半身不遂者,中風已過之疾,其勢仍緩,亦有十餘年無恙者。今才病勢便若此,乃中風之漸,方來且不可測,與六君子加全蠍、殭蠶、天麻。兩日無進退,間作吐,前藥再加竹茹。兩日神始蘇,欲言而舌不能掉,前藥加石菖蒲、遠志、紅花,始能進粥數口,夜與正舌散同前藥飲之。
又三日,能坐,粥亦頗加,言尚謇澀,以筆書我左手痛甚,大小便艱少,又用四君子加陳皮、竹茹、當歸、白芍、紅花、鉤藤、天麻。服三日,神思大好,飲食日加。服彌月,手痛減,語言亦漸清。惟大便十日一行,此血少之故,補養久,自當瘥。病人常自言,吾病乃痰在膈間,安得一吐為快。
(蓋肝腎之氣上浮,病者不知,誤認為痰,不用峻劑養陰,俾龍雷之火下歸元海之過也。)孫曰:據脈乃大虛證,非痰為害,不可輕吐。有醫謂是病痰,吐而後補,可以全瘳,不然,必成痼疾。病人慾速效,決意吐之,家人不能阻,一吐而煩躁,猶曰:吐不快耳,須大吐始可。
再吐而神昏氣促,汗出如雨,竟斃矣。
程曉川客湖州,四十誕辰,徵妓行酒,宴樂彌月。一日忽覺兩小指無力,掉硬不舒,且不為用,口角一邊常牽引。診之,六脈皆滑大而數,浮而不斂,其體肥,面色蒼紫。據脈滑大為痰,數為熱,浮為風。蓋濕生痰,痰生熱,熱生風也。以善飲,故多濕;近女,故真陰竭。而脈浮,中風之症已兆。
喜面色蒼紫,神藏,猶可治,宜戒酒色,以自保愛。以二陳湯加滑石為君,芩、連為臣,健脾消痰,撤濕熱從小便出。加膽星、天麻以定風,竹瀝、薑汁拌曬,仍以竹瀝、薑汁打糊為丸,引諸藥入經絡化痰。又以天麻丸滋補筋骨,標本兩治。服二料,遂十年無恙。迨五十,妓飲如舊,酒色荒淫,忘其昔之致疾也。
於是手指口角掉硬牽引尤甚,未幾中風,右體癱瘓矣。歸而召診,脈皆洪大不斂,汗多不收,呼吸氣短。此下虛上竭之候。蓋腎虛不能納氣歸原,故汗出如雨,喘而不休,雖和、扁無能為矣。閱二十日而卒。
李仕材治一商人,忽然昏僕,遺尿手撒,汗出如珠。咸謂絕症既見,決無生理。李曰:手撒脾絕,遺尿腎絕,法在不治。惟大進參、附,或冀萬一。遂以人參三兩,耆、朮、附各五錢,是夜服盡,身體稍稍能動。再以參附膏加生薑、竹瀝盞許,連進三日,神氣漸爽。後以理中、補中等湯,調養二百日而安。
白話文:
中風
孫文垣治療吳勉齋,此人體型肥胖,嗜好燒烤炙烤的食物,生活放縱,年近六七十歲,性情極其急躁。有一天,他跌倒磕傷了牙齒,卻毫不在意。之後又連續跌倒兩次,每次都感到頭暈目眩。第二天晚上,他的左半身突然不能動彈,口角歪斜。診脈後發現,左手的脈象洪大,右手的脈象也較大而緩慢,脈色蒼黑,病人神志昏迷,鼾聲如雷,呼吸時呼氣長而吸氣短,呼氣時氣息強盛地衝出嘴巴,無法收回,終日臥床不起,像個醉酒之人。我問道:「這不是半身不遂嗎?」孫文垣回答說:「病情很嚴重,不僅僅是半身不遂。」
半身不遂是中風之後的疾病,病情發展緩慢,有些人甚至十幾年都沒有大礙。但吳勉齋的病情一下子就這麼嚴重,這是中風的初期徵兆,病情發展難以預測。我給他開了六君子湯,再加全蠍、殭蠶、天麻。服用兩天,病情沒有好轉也沒有惡化,間歇性嘔吐,於是將原方再加竹茹。服用兩天後,神志開始恢復,想說話卻舌頭不利索,於是在原方中加入石菖蒲、遠志、紅花,病人終於能喝幾口粥了,晚上再服用正舌散和之前的藥方一起服用。
又過了三天,病人能坐起來了,粥也吃得多了些,說話仍然含糊不清,他用筆寫下「我的左手很痛」,大小便也困難且量少,我又開了四君子湯,再加陳皮、竹茹、當歸、白芍、紅花、鉤藤、天麻。服用三天後,神志大有好轉,飲食也日益增加。服用一個月後,手痛減輕,語言也漸漸清晰。只是大便十天才解一次,這是氣血不足造成的,只要繼續調養,自然會痊癒。病人常常自言:「我的病是痰阻在膈間,要是能吐出來就好了。」
(其實這是肝腎之氣上浮,病人自己卻不知道,誤認為是痰,沒有用溫和的藥物滋陰,讓肝腎之火下歸元氣,這是錯誤的。)孫文垣說:「根據脈象來看,這是氣虛的症狀,不是痰引起的,不能輕易催吐。」有醫生認為這是痰引起的疾病,主張先催吐後補,就能痊癒,否則會變成慢性病。病人想快速見效,堅決要催吐,家人也無法阻攔,他吐了一次後,變得煩躁不安,還說:「吐得不暢快,必須大量催吐才行。」
他又吐了一次,結果神志昏迷,呼吸急促,汗如雨下,最終死亡。
程曉川在湖州做客,四十歲生日,請妓女喝酒作樂,持續一個月。有一天,他突然感覺兩個小指無力,僵硬不舒,而且無法使用,一邊嘴角經常牽引。診脈後發現,六脈都滑大而數,浮而不斂,體型肥胖,面色蒼紫。根據脈象,滑大是痰,數是熱,浮是風。這是濕生痰,痰生熱,熱生風。由於他嗜酒,所以濕氣重;與女子過從甚密,所以腎陰虧虛。脈象浮,已經是中風的徵兆。
幸好面色雖然蒼紫,但神志尚存,還可以治療。我勸他戒酒戒色,以自保。我開了二陳湯加滑石為君藥,黃芩、黃連為臣藥,健脾消痰,清除濕熱從小便排出。再加膽星、天麻以平肝熄風,用竹瀝、薑汁拌炒藥粉,再用竹瀝、薑汁調成糊狀做成丸藥,使藥物進入經絡化痰。又用天麻丸滋補筋骨,標本兼治。服用兩劑藥後,十年內都沒有復發。等到五十歲時,他又故態復萌,繼續飲酒作樂,荒淫無度,忘記了以前曾患此病。
於是手指和嘴角僵硬牽引的症狀更加嚴重,不久就中風了,右側身體癱瘓。他回家後請我診治,脈象洪大不斂,汗多不止,呼吸短促。這是下虛上竭的徵象。因為腎虛不能納氣歸元,所以汗出如雨,喘息不止,即使是扁鵲、華佗也無能為力了。二十天後,他去世了。
李仕材治療一位商人,病人突然昏倒,尿失禁,手抖,汗出如珠。大家都認為是絕症,沒有活命的希望。李仕材說:「手抖是脾虛,尿失禁是腎虛,按常理來說不應該治療。但是可以試著大量服用人參、附子,或許有一線生機。」於是開了人參三兩,肉桂、白朮、附子各五錢,當天晚上服完,身體稍微能動了。接著用參附膏加生薑、竹瀝少許,連續服用三天,神氣漸漸恢復。後來用理中湯、補中益氣湯等藥方調養,二百天後痊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