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之琇

《續名醫類案》~ 卷十三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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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三 (8)

1.

李士材治朱太學,八年痿廢,屢治無功。診之,六脈有力,飲食如常。此實熱內蒸,心陽獨亢,症名脈痿。用承氣湯下六七行,左足便能伸縮。再用大承氣,又下十餘行,手中可以持物。更用黃連、黃芩各一斤,酒蒸大黃八兩蜜丸,日服四錢,以人參湯送。一月之內,去積滯不可勝數,四肢皆能展舒。曰:今積滯盡矣。煎三才膏十斤與之,服畢而痊。

倪文學四年不能起於床,李治之。簡其平日所服,寒涼者十六,補肝腎者十三。診其脈大而無力。此榮衛交虛,以十全大補加秦艽、熟附各一錢,朝服之,夕用八味丸加牛膝、杜仲、遠志、萆薢、虎骨、龜板、黃柏,溫酒送下七錢,凡三月而愈。

高兵尊患兩足痠軟,神氣不足。向服安神壯骨之藥不效。改服滋腎,牛膝、薏仁、二妙散之屬,又不效。純用血藥,脾胃不實。診之脈皆沖和,按之亦不甚虛,惟脾部重取之,澀而無力。此上虛下陷,不能制水,則濕氣墜於下焦,故膝脛為患耳。進補中益氣,倍用升麻,數日即愈。夫脾虛下陷之症,若誤用牛膝等下行之劑,則下愈陷,此前藥之所以無功也。

俞東扶曰:此三案精妙絕倫,以藥對脈,確切不移。首案連用承氣,繼用參湯送寒下藥,皆是獨取陽明治法。末案補中益氣,與大黃補瀉不同,總歸乎取陽明也。

喻嘉言治徐岳生,軀盛體充,昔年食指因傷見血,以冷水灌之,血凝不散,腫潰出膿血數升,小筋脫出三節,指廢不伸。後兩足至秋畏冷,重棉蔽之,外跗仍熱,內踹獨覺其寒。近從踵至膝後筋痛,不便遠行。醫令服八味丸,深中其意。及診,自云平素脈難摸索,乃肝肺二部反見洪大,大為病進,時在冬月,木落金寒,尤為不宜。八味丸之桂、附,未可輕服。

蓋筋者,肝之合也,附筋之血,既經食指外傷,不能榮養筋脈,加以忿怒,數動肝火,傳熱於筋,足跗之大筋得熱而短,是以牽強不便於行也。然肝木所畏者肺金,故必肺氣先清,周身氣乃下行。今肺脈大,則為心主所傷而壅窒,是以氣不下達而足寒也。所患雖微,已犯三逆。

平素脈細而今大,一逆也;肝脈大而熱下傳,二逆也;肺脈大而氣上壅,三逆也。設以桂、附治之,壅熱愈甚,即成痿痹矣。故治此患,先以清金為第一義,清金又以清胃為第一義。胃不清則飲酒之熱氣,厚味之濁氣,咸輸於肺矣。藥力幾何,能勝清金之任哉?金不清,如大敵在前,主將懦弱,已不能望其成功。

況舍清金而更加以助火爍金,倒行逆施以為治耶?必不得之數矣。(原注:後徐仍服八味,一月餘竟成痿痹,臥床一載。聞最後陽道盡縮,小水全無,乃肺經之氣先絕於上,所以致此。)

錢叔翁形體清瘦,平素多火少痰,邇年內蘊之熱,蒸濕為痰,夏秋間濕熱交勝時,忽患右足麻木,冷如冰石,蓋熱極似寒也。誤以牛膝、木瓜、防己、五加皮、羌、獨之屬溫之。甚者認為下元虛憊,誤用桂、附、河車之屬補之。以火濟火,以熱益熱,由是腫潰出膿水,浸淫數月,足背趾踵,廢而不用,(實為痿之變症。)總為誤治使然。

白話文:

[痿]

李士材治療一位朱姓太學生,八年來患有痿證,多次治療都沒效果。診斷後發現,患者脈象有力,飲食正常。這是由於體內實熱內蒸,心陽獨亢所致,病症名為脈痿。李士材使用承氣湯瀉下六七次,患者左腳就能伸縮了。再次使用大承氣湯,又瀉下十幾次,患者手就能拿東西了。之後又用黃連、黃芩各一斤,酒蒸大黃八兩製成蜜丸,每日服用四錢,用人參湯送服。一個月內,排出大量的積滯,四肢都能活動自如。李士材說積滯已盡,又煎了三才膏十斤給他服用,服完後病就好了。

倪文學四年臥床不起,李士材治療他。了解他以往服用的藥物,寒涼藥有十六種,補肝腎藥有十三種。診脈發現脈象大而無力。這是榮衛兩虛,於是處方十全大補湯,再加秦艽、熟附各一錢,早晨服用;晚上服用八味丸,再加牛膝、杜仲、遠志、萆薢、虎骨、龜板、黃柏,用溫酒送服七錢,三個月的時間便痊癒了。

一位名叫高兵尊的人患有兩足痠軟,精神不足。之前服用安神壯骨的藥物無效,改服滋腎藥物、牛膝、薏仁、二妙散等,也無效。單用活血藥物,但脾胃虛弱。診脈發現脈象平和,按壓也不太虛弱,只是脾部重按時,感覺澀滯而無力。這是上虛下陷,不能制約水液,濕氣下注下焦,所以膝蓋脛部受累。於是處方補中益氣湯,加倍使用升麻,幾天就好了。脾虛下陷的症狀,如果誤用牛膝等下行的藥物,則會病情加重,這就是前面藥物無效的原因。

俞東扶評論說:這三個病例精妙絕倫,用藥準確無誤。第一個病例連用承氣湯,再用人參湯送服寒涼瀉下藥,都是獨特的治療陽明的方法。最後一個病例使用補中益氣湯,與大黃的補瀉方法不同,總的來說都是針對陽明經的治療。

喻嘉言治療徐岳生,體格強壯,以前食指受傷出血,用冷水沖洗,導致血凝不散,腫脹潰爛,排出膿血數升,小筋脫出三節,手指不能伸直。後來兩腳到秋天怕冷,需用厚棉被蓋著,腳背仍然發熱,腳內側卻感覺寒冷。最近從腳跟到膝蓋後面的筋疼痛,行動不便。醫生建議他服用八味丸,喻嘉言認為這是不對的。診脈後,患者自述平素脈象難以摸索,但肝肺兩部脈象卻洪大,病情加重,時值冬季,木氣衰落金氣寒冷,更不宜服用溫熱藥物。八味丸中的桂枝、附子,不能輕易服用。

因為筋是肝的經絡,供給筋脈的血液,由於食指外傷,不能滋養筋脈,加上經常發怒,肝火旺盛,熱邪傳入筋絡,腳背的大筋受熱而縮短,所以活動不便。然而肝木所畏懼的是肺金,所以必須先清肺氣,全身氣血才能下行。現在肺脈洪大,是心臟受損而導致氣血壅滯,所以氣血不能下達而腳冷。雖然病情較輕,但已經犯了三逆。

平素脈象細弱而現在洪大,是一逆;肝脈洪大而熱邪下傳,是二逆;肺脈洪大而氣血上壅,是三逆。如果用桂枝、附子治療,則壅熱更甚,就會變成痿痹。所以治療此病,先要清肺金為首要之務,清肺金又要以清胃為首要之務。胃不淨則飲酒的熱氣,厚味的濁氣,都會輸送到肺。藥物的力量,怎麼能勝任清肺金的重任呢?金氣不清,就像敵人在前,主將懦弱,已經不能期望成功。

何況捨棄清肺金而加重火力爍傷金氣,這是倒行逆施,怎能治好病呢?這是不可能的。(原文注:後來徐岳生仍然服用八味丸,一個多月後竟然變成痿痹,臥床一年。聽說最後陽道完全收縮,小便全無,這是肺經的氣先在上焦衰竭,所以導致這種結果。)

錢叔翁體形清瘦,平素火盛痰少,近年來內蘊的熱邪,蒸騰濕氣化為痰濁。夏秋濕熱交盛的時候,突然患右腳麻木,冰冷如冰,這是熱極則寒。誤用牛膝、木瓜、防己、五加皮、羌活、獨活等溫熱藥物。更甚者認為下元虛弱,誤用桂枝、附子、河車等溫補藥物。以火濟火,以熱益熱,結果腫脹潰爛,排出膿水,浸淫數月,腳背、腳趾、腳跟都不能使用了。(實際上是痿證的變症。)都是由於誤治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