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名醫類案》~ 卷十二 (17)
卷十二 (17)
1. 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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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某年六十二,宿傷怒勞,血溢紫塊,先以降氣導血,蘇子、降香末、桃仁、黑山梔、金釵石斛、製大黃。
徐靈胎曰:葉氏治血病,其議論大端不信古,而用藥全然不知其大犯在用麥冬、五味、玉竹、沙參。夫麥冬乃補肺之重劑,肺氣虛極,氣不能續,則用之以補肺氣,如麥門冬湯、竹葉石膏湯是也,蓋防其窒膩耳。若吐血咳嗽,乃肺家痰火盤踞之病,豈宜峻補,從此無愈日矣。
至五味之酸,一味收斂,仲景用之以治上氣咳逆,肺脈不合之症,然必與乾薑同用,以辛散寒邪,從無獨用者。今吐血之嗽,火邪入肺,痰凝血壅,惟恐其不散不降,乃反欲其痰火收住肺中,不放一毫去路,是何法也?其沙參、玉竹之補肺,大略相近。嗚呼,此之不明,後世永無吐血不死之人矣。
舉世盡然,今為尤甚,傷哉!又曰:古時虛勞與吐血,確是二病。虛勞是虛寒症,以溫補為主。吐血之症不一,大約原陰虛火旺者為多。葉氏亦言之鑿鑿,但有時仍以建中湯為治,則又誤以仲景虛勞治法,混入吐血門中,終是胸無定見也。五十年前吐血者極少,諸前輩無不以服補肺藥為戒,所以死者絕少。
目今吐血者十人而五,不服藥者無不生,服麥冬、五味者無不死。此雖時令使然,而藥誤亦不少也,可不畏哉。
《廣筆記》曰:今之療吐血者,大患有二:一則專用寒涼,如芩、連、山梔、知、柏之類,往往傷脾作瀉,以致不救。一則專用人參,肺熱還傷肺,則咳嗽愈甚。亦有用參而愈者,此是氣虛喘嗽,與陰虛火熾者不同,然亦百不一二也。
仲淳立論,專以白芍藥,炙甘草制肝,枇杷葉、麥冬、薄荷葉、橘紅、貝母清肺,薏苡仁、淮山藥養脾,韭菜、降香、蘇子下氣,青蒿、鱉甲、銀柴胡、丹皮、地骨皮補陰清熱,炒棗仁、白茯神、山萸肉、枸杞補腎,屢試輒驗。然陰無乍長之法,非多服不效。病家欲速其功,醫者張皇無主,百藥雜試,以致殞身,覆轍相尋不悟,悲夫。
(鬱金治吐血聖藥,患無真者耳。)
藜按:所指二弊,極為明透。苦寒之弊,人皆知戒,無敢犯者。惟溫補一途,凡以名醫自負,及古今方書,無不以此為主,殺人無算,毫不知悟。偶遇陽虛之疾,治以溫補而愈,遂認影作身,列為醫案,嘵嘵辨論,以為治血症之法,理應如此,不知血症之能服參、耆者,愈之甚易,殊不勞先生之暢發高論也。論中所列藥品,亦極平穩,惟韭菜、山萸、枸杞,尚宜斟酌用之。
張飛疇治鄒孔昭昆仲,俱患喘咳吐血,肩息不得臥。孔昭之脈,尺部雖弦,而寸關卻和平,此火迫肺脈,又兼感客邪。審其所吐之血,多帶痰水,知必從胃而出。先與小建中加丹皮和其榮衛,續與異功去朮,加山藥、丹皮、靈砂丹,收攝泛火,則肺胃自清,遂愈。千昭之脈,關尺皆弦細,如循刀刃,血色正赤如凝朱,為少陰守藏之血,辭不治。
白話文:
吐血
一位六十二歲的蔣姓男子,因長期勞累積怒傷身,導致吐血,並出現紫色的血塊。一開始治療採用疏肝理氣、活血化瘀的方法,使用蘇子、降香、桃仁、黑山梔、金釵石斛和大黃。
徐靈胎評論說:葉氏治療血病的觀點,很大程度上違背古法,用藥更是犯了大錯,例如使用麥冬、五味子、玉竹、沙參。麥冬是滋補肺氣的重要藥物,只有在肺氣極度虛弱,氣不足以維持生命時才使用,例如麥門冬湯、竹葉石膏湯就是如此,目的是防止病情加重。但吐血咳嗽是肺部痰火鬱結的病症,怎能用峻猛的補藥呢?這樣根本無法痊癒。
五味子的酸味具有收斂作用,張仲景用它治療上氣咳嗽、肺脈失調等症狀,但必須與乾薑同用,以辛溫之性散寒邪,從來沒有單獨使用過。現在吐血咳嗽,是火邪入肺,痰火凝滯阻塞血液所致,應該想辦法讓痰火散去,而不是用藥將痰火禁錮在肺中,這根本是錯誤的方法。沙參、玉竹的補肺功效與五味子大致相同。唉,這種錯誤的治療方法,讓後世永遠無法避免因吐血而死的人。
這種情況普遍存在,現在更是如此,令人痛心!此外,古代的虛勞和吐血確實是兩種不同的疾病。虛勞是虛寒證,主要用溫補的方法治療。吐血的病因有很多種,但大多數是陰虛火旺。葉氏也明確地說過這點,但有時仍然用建中湯治療,這是將張仲景治療虛勞的方法錯誤地應用在吐血的治療上,缺乏明確的見解。五十年前吐血的病人很少,前輩們都告誡要避免服用補肺的藥物,所以死亡的案例很少。
現在吐血的病人十個有五個,不服藥的都能活下來,而服用麥冬、五味子的病人卻都死了。雖然這也與時令有關,但用藥錯誤也是一個重要的原因,實在令人擔憂。
《廣筆記》說:現在治療吐血,主要有兩個錯誤:一是過度使用寒涼藥物,如黃芩、黃連、山梔子、知母、側柏等,往往會傷脾導致腹瀉,最終無法治癒。二是過度使用人參,肺熱的情況下服用人參反而會加重肺熱,導致咳嗽更加嚴重。雖然也有人服用人參而治癒的,但那是氣虛喘嗽的情況,與陰虛火旺的情況不同,這種情況非常少見。
仲淳的治療方法是:用白芍藥、炙甘草來滋養肝臟,用枇杷葉、麥冬、薄荷葉、橘紅、貝母來清肺,用薏苡仁、淮山藥來滋養脾臟,用韭菜、降香、蘇子來降氣,用青蒿、鱉甲、銀柴胡、丹皮、地骨皮來滋陰清熱,用炒棗仁、白茯神、山茱萸、枸杞來滋補腎臟,這種方法屢試不爽。然而陰虛不足以快速得到改善,需要長期服用才能有效。病人急於求成,醫生也手忙腳亂,各種藥物混用,最終導致死亡,這種錯誤反覆出現,令人悲痛。
(鬱金是治療吐血的良藥,只是缺少真正的鬱金而已。)
藜按:上面指出的兩個錯誤,非常清晰透徹。寒涼藥物的弊端,大家都知道要避免,沒人敢犯。只是溫補的方法,無論是自詡名醫的人,還是古今醫書,都將其奉為圭臬,結果害死無數人,卻從未醒悟。偶然遇到陽虛的疾病,用溫補的方法治癒了,就將其視為普遍規律,記錄在醫案中,大肆宣揚,認為治療血症的方法應該如此,卻不知道血虛的人服用人參、黃耆等藥物很容易治癒,根本不需要長篇大論。文中提到的藥物都比較平和,只有韭菜、山茱萸、枸杞,需要斟酌使用。
張飛疇治療鄒孔昭兄弟,兩人均患有喘咳吐血,肩膀沉重,無法平臥。孔昭的脈象,尺部雖弦,但寸關卻平和,這是火邪迫害肺脈,又兼有外邪入侵。觀察他吐出的血液,帶有許多痰液,知道這是從胃部出來的。先用小建中湯加丹皮來調和營衛,接著用異功散去朮,加山藥、丹皮、靈砂丹,來收斂浮火,這樣肺胃自然會清淨,於是痊癒。孔昭的脈象,關尺都弦細,像刀刃一樣,血液鮮紅如凝脂,這是少陰經的精血虧損,因此沒有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