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之琇

《續名醫類案》~ 卷七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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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2)

1.

竇材治一人,病瘧月餘,發熱未退。一醫與白虎湯,熱愈甚。竇曰:公病脾氣大虛,而服寒涼,恐傷脾胃。病人曰:不服涼藥,病何時得退?竇曰:《內經》云:瘧之始發,其寒也,烈火不能止;其熱也,冰水不能遏。當是時,良工莫能措其手,且扶元氣,待其自衰。公元氣大虛,服涼藥退火,吾恐熱未去而元氣脫矣。

因為之灸命關,才五七壯,脅中有氣下降,三十壯全愈。

子和治陳下一人,病瘧三年不愈,止服溫熱之劑,漸至衰羸。求張治。張見其羸,亦不敢便投寒涼之劑,張公原自細心。乃取《內經·刺瘧論》詳之。曰:諸瘧不已,刺十指間出血。正當發時,令刺其十指出血,血止而寒熱立止,咸駭其神。

故息城一男子病瘧求治。診之,兩手脈皆沉伏而有力,內有積也,此是肥氣。病者曰:左脅下有肥氣,腸中作痛,積亦作痛,形如覆杯,間髮間止,今已三年,祈禳避匿,無所不至,終不能療。張曰:此痎瘧也。以三花神祐丸五七十丸,以冷水送過五六行,次以冷水止之,冷主收斂故也。

濕水既盡,一二日,煎白虎湯作頓啜之,瘧猶不愈。候五六日吐之,以常山散去冷痰涎水六七次,若翻漿。次柴胡湯和之,間用妙功丸磨之,瘧悉除。

吳中內翰政和丁酉居全椒縣,歲瘧大作,遇寒多熱少,飲食不思。用高良薑麻油炒,乾薑炮,各一兩為末,每服五錢,用豬膽汁調成膏子,臨發時,熱酒調服。或以膽汁和丸,每服四十丸,酒下亦佳。凡救人以百計。張大亨病此甚,欲致仕,亦服之而愈。大抵寒熱發於膽,用豬膽引二姜入膽,去寒而燥脾胃,一寒一熱,所以效也。

(《朱氏集驗方》、《本草綱目》。)

《野史》云:盧絳中,病痁瘧疲瘵,忽夢白衣婦人唸曰:食蔗可愈。及旦,買數梃食之,翌日疾愈。(雄按:此即飲食消息之法。)

夔州譚遠病瘧半年,故人竇藏叟授方,用真阿魏、好丹砂各一兩,研勻,米糊和丸,皂子大,每空心人參湯化服一丸即愈。世人治瘧,惟用常山砒霜毒物,多有所損。此方平易,人所不知。草窗周密云:此方治瘧,以無根水下,治痢以黃連木香湯下,瘧痢多起於積滯故耳。(雄按:此方甚妙。惜阿魏殊罕真者,但宜為小丸吞服,調化恐臭烈難入於口矣。)

顧寶光善畫,陸溉痛風瘧,久不療,寶光嘗詣溉,遂命筆圖一獅子像於戶外,云:旦夕當有驗。至夜,聞蟋蟀之聲,明日視獅子口,有血淋漓,溉病遂愈。(《姑蘇志》。)

張守淳冬月患三瘧,骫骫一月,延王孝先診,王搖首曰:更十日則不治矣,必用參、附,乃可小減。其父瞿然,縮舌不敢應。王力持前說,服參、附各一錢,乃至二錢,瘧粗損六七,明年初夏始愈。

孫文垣族子應章,三陰瘧發於子午卯酉日,(昔人謂少陰瘧。)已越四月矣。每發於夜,熱多寒少,左脈微弦,右關大。以二陳加柴胡黃柏川芎當歸黃連,兩帖熱少輕,飲食不進,四肢懶倦,脾氣大虛。以白朮何首烏各三錢,鱉甲二錢,青皮七分,烏梅一個,一帖而止。

應章之弟,十月發三陰瘧,至次年仲春未止。每發於辰戌丑未,脈弦數有力,用白芍、當歸各一錢,白朮二錢,柴胡、川芎、甘草砂仁桂枝、酒芩各三分,生薑三片,水煎服。再以首烏、鱉甲、白朮各三錢,柴胡一錢,青皮、酒芩、甘草各五分,烏梅一個,生薑三片,臨發,五更服,兩帖而止。後半月,下身大發瘡癤,以東坡四神丹,調理而痊。

(伏暑未盡,方中欠用黃連之故。)

江省吾暮秋患瘧,三日一次,發於夜,次年仲春猶未止,遍身疼痛,背脊疼。灸之,僅止一日,後仍發,面青肌瘦,此邪在足太陽經。(以遍身及背脊疼也。)用麻黃一錢五分,人參、桂枝、白芍、甘草、知母各一錢,陳皮、貝母各七分,薑、棗煎服,痛減半,瘧未止。以首烏、白朮各五錢,青蒿一錢,烏梅一個,陳皮二錢,姜三片水煎,臨發之日,五更服。

尋常以六君子加黃耆、五味、烏梅、草果,調理而愈。

侄孫二水,年三十,體肥,夏月常浸溪中,臥松陰下,至八月,大發寒熱,自巳午至天明乃退。飲食不進,嘔吐黃膽汁,胸膈脹悶,舌上乾燥生芒刺,沉香色,強硬,以冷水頻漱,乃能言語,惟啖西瓜、生藕。先發熱之日,吐血一口,今則大便下血,且咳嗽,此溫瘧症也。由醫未解散,遽用黃耆以閉邪氣,致成大困。

用柴胡、知母各三錢,石膏七錢,葛根三錢,橘紅竹茹各一錢五分,酒芩、枳實各二錢,甘草、貝母各五分,三帖吐止。改用二陳湯加柴胡、枳實、黃芩、黃連、花粉、鱉甲、白朮、首烏,調理而愈。

喻嘉言治袁繼明,素有房勞內傷,偶因小感,自煎薑蔥湯表汗,因而發熱三日,變成瘧疾。脈之,豁大空虛,且寒不成寒,熱不成熱,氣急神揚。知為元陽衰脫之候,因謂來日瘧發,慮大汗不止,難於救藥防危。不以為意。次日五鼓時,病人精神更覺恍惚,扣門請救。及覓參至,瘧已先發矣。

又恐人參補住瘧邪,雖急救無益也。(此語未善,瘧未發時,豈無邪耶?要之,發時不當用藥耳。)姑俟瘧勢稍退,方與服之。服時,已汗出沾濡。頃之,果大汗不止,昏不知人,口流白沫,灌藥難入,直至日暮,白沫轉從大孔遺出。乃喜曰:白沫下行,可無恐矣。但內虛腸滑,獨參不能勝任,急以附子理中湯,連進四小劑,人事方蘇,能言。

但對面談事不清,門外有探病客至,渠忽先知,家人驚以為祟。曰:此正神魂之離舍耳。今以獨參及附子理中,駟馬之力追之,尚在半返未返之界,以故能知宅外之事。再與前藥二帖而安。

裕民坊民家淘井,得一瓦枕,枕上有一符,符下有驅瘧二篆字,相傳為諸葛武侯所制,病瘧者枕之即愈。彼此轉相借用,遂為鄰人所匿,因訟於官,亦不能得。(《續金陵瑣事》。)

陸養愚治崔鹽院,八月間患瘧,日一發,治療十日不愈。崔曰:此病或煎藥一二劑,或丸藥一服,未有不止者。今服藥一二十劑,而病發轉劇,何醫之無良也?醫者承風進診,曰:前日內外之邪尚重,未敢即截,今邪已去,可以截矣。因進丸藥一服,服之嘔惡移時,明日果愈。

但飲食無味,口每干苦,甫三日而復作。陸診時,正值寒戰,床帷俱動,面赤戴陽。(戴陽二字欠妥。)汗泄不止,身熱如火,其脈洪數無倫,沉按則駛。(瘧發時脈亦難憑。)曰:此熱瘧也,與三黃石膏湯。乃謂瘧門不載,仍進前丸一服,嘔吐不止。至巳午時,瘧發更甚,熱竟日不退。

再召診,因思兩番丸藥,胃氣重傷,且脈較前更弱,不可純作實熱治矣。以白虎湯合建中、生脈之半投之,一夜二劑,嘔噦即止,明日瘧不發矣。以清氣養榮湯,調理而安。(按:面戴陽而脈無倫次,則似理中症矣。乃作實熱而與三黃石膏,其說不無可議。戴陽症,下虛上實,脈洪數無倫,沉之則虛微或無,乃其候也。

今身熱汗出,脈洪數而沉,按則駛,是浮沉俱有力,正陽明大熱之症。其面赤者,乃胃熱熏蒸所致,非戴陽也。案中竟以戴陽為面赤之稱,原屬稱名之誤。魏君又泥其說,而以為似理中症,亦未免拘文牽義矣。)

朱遠齋醫名藉甚,與陸莫逆交,歸安令聞其名,屢召不赴,借事系之獄,欲斃之杖下。邑紳十餘輩為請,竟不釋。其妻奔號求救,陸亦無計可施。適按臺巡湖患瘧,醫治無效,召陸診,陸喜曰:機在是矣。視其脈,兩寸關浮數微弦,按之極弱,兩尺沉按緊小。其症不發時,亦倦怠,身常熱,有汗,飢而痞悶,不敢食,小腹脹急,大便欲行不行者已七八日。發時戰慄,身極熱,煩渴躁擾,且喘急之甚。

前醫初與發表,後以痞悶,用二陳、青皮、草果燥熱之品,常山亦私用而不應。審其平日極喜厚味,病後禁絕,惟日啖干糕數枚,夫滋潤不進,腸胃已干,重以風熱燥削之劑,安得不痞滿燥結乎?因思此症,乃腸實胃虛,若以丸劑通其下結,以煎劑補其中虛,可立已。然必徐為之,方可為遠齋地。

乃曰:病無大害,第勢正猖獗,必數日方可衰其半,十日則全愈矣。促進藥。曰:此時病將發。經云無刺熇熇之熱,無刺渾渾之脈,無刺漉漉之汗。為其病逆,未可治也。既定,以清氣養榮湯進之,令以火肉進粥二碗。大便未行,以蜜導出燥矢數枚。次日瘧減十之三,再進前湯二劑,已減十之六七。

因乘間曰:症雖減,而脈似未減,此餘邪未盡,恐後時有變。某有師兄朱如玉,術高某百倍,若得此人商治,百無一失。奈渠得罪縣尊,現在監禁。按臺隨令捕官,著歸安縣請朱。朱得免,及進視,論病如見。因用潤字丸三錢先服,隨以前湯方加生脈散,是夜下宿垢極多,明日瘧止矣。

(上者宜湯,下者宜丸,虛者宜補,實者宜瀉,分類施治,斯兩不相妨,亦定法也。)

陸肖愚治沈俊庵,年五十,七月間患瘧,日一發,或兩發,服藥不效。用丸藥截之,嘔吐竟日,次日瘧不作矣。然飲食日減,倦怠嗜臥。至八月中,復發寒熱一二日,仍以藥丸截,遂嘔瀉數日不止,飲食不進,即湯水亦盡吐出,身熱戴陽,語多譫妄。醫尚擬二陳、五苓。及診脈,浮而微細如絲,乃謂曰:病亟矣,兄藥寬緩,恐無濟,今當用附子理中,以冀萬一耳。彼醫心不然之,又病家見用附子大駭,陸遂辭去,彼醫療治兩日而殂。

陸祖愚治朱明宇,因暑月多飲水,又煩勞過度,飲食失節,常徹夜不眠。偶赴酌歸感寒,頭疼身熱,胸膈不快,自用蔥、姜表汗,轉成瘧疾,間日一發。醫用檳榔、柴胡、草果、青皮、乾葛、羌活之類,投之輒吐,及瘧發呻吟,煩躁益甚,日久漸危。脈之,氣口沉實有力,臍之上下,手不可按,六七日不大便,口乾燥,渴極欲西瓜冷水,曰:可立起也。因投其所喜,用嫩蘇葉、嫩薄荷,搗汁和勻,入井水中與飲,吐止,而有微汗,甚覺爽利。

隨以潤字丸四錢投之,渴則以前水飲之,薄暮沉睡,至四鼓腹中響,微微作痛,下燥矢七八枚。後又連行三次,去稠膩甚多,是日微發熱懈怠,乃用歸、芍、茯苓、知母、貝母、前胡、花粉、人參、甘草等味,調理數日而安。

吳抑之少年稟弱,多煩勞,患瘧,間一日一作。醫以參、術大補,家人又以參粥良之,遂痞悶發狂,煩躁不寐。脈之,左三部弦細而數,右寸關浮弦,按之有力,右尺似有似無,其氣血固虛,而風寒積滯則實也。用柴胡、乾葛、黃芩、山楂厚朴、青皮、陳皮、半夏,一劑,胸膈略舒。

數劑,譫妄煩躁悉除,瘧發於陽分矣。其鼻乾唇裂不眠,腹中梗塊作痛,皆陽明大腑未清也。改用枳實、熟大黃、山楂、甘草,加鐵鏽水,一服,即下宿垢十餘枚,諸症頓減。但真元衰弱,瘧猶未已,以當歸、白芍、人參、白朮、茯苓、甘草、柴、芩、麥冬、二母,數劑而愈。

李士材治楊太史,瘧發,關脈見弦緊。兩發後,苦不可支,且不能忌口,便求截之。曰:邪未盡而強截之,未必獲效,即使截住,必變他症,不若治法得所,一二劑間,令其自止。升麻、柴胡各二錢,提陽氣上升,使遠於陰而寒可止;黃芩、知母各一錢五分,引陰氣下降,使遠於陽而熱自已;以生薑三錢,卻邪歸正;甘草五分,和其陰陽。一劑而減半,再劑而竟止。

程武修患瘧,每日一發,自巳午時起,直至次日寅卯而熱退,不逾一時,則又發矣,已及一月,困頓哀苦,求速愈。曰:頭痛惡寒,脈浮而大,表症方張,此非失汗,必誤截也。果服截瘧丸而增劇。此邪未解而遽止之,邪不能出,教以八劑,四日服盡,決效矣。

石膏、黃芩各三錢,抑陽明之熱,使其退就陽明,脾胃為夫妻,使之和合,則無陰陽舛亂之愆,半夏、檳榔各一錢五分,去胸中之痰,蘇葉二錢,發越太陰之邪,葛根一錢,斷入陽明之路。甫三劑而瘧止,改用小柴胡倍人參,服四劑,補中益氣湯,服十劑而痊。

沈相國患瘧吐蛔,悶不思食,六脈沉細。李曰:瘧傷太陰,中寒蛔動也。用理中湯加烏梅三個,黃連五分,進四劑後,胸中豁然,寒熱亦減,蛔亦不吐。去黃連,加黃耆二錢、生薑五錢,五劑而瘧止。蓋病人素有寒中之疾,雖盛暑,寒冷不敢沾唇,故瘧發而蛔動也。

陳眉公三日瘧,浹歲未瘥。素畏藥餌,尤不喜人參。其脈浮之則濡,沉之弱。榮衛俱衰,故遷延不已。因固請曰:素不服參,天畀之豐也。今不可缺者,病魔之久也。先服人參錢許,口有津生,腹無煩滿,遂以人參一兩,何首烏一兩,煎成,入薑汁鍾許,一劑,勢減七八,再劑瘧止。(與景岳何人飲意同。)(《醫通》。)

一士人病瘧久不愈,有道士來,以棗一枚,按病人口上,咒曰:我從東方來,路逢一池水,水內一尊龍,九頭十八尾,問他吃什麼,專吃瘧疾鬼,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連咒三遍,將棗納入口中,令嚼食之,遂愈。(《二酉余談》。)

馮楚瞻治徐六御患瘧不已,熱時,噁心胸脹倍甚。醫用柴胡湯加草豆蔻,意其痰食為患耳。乃徐素有鼻衄症,今當壯熱之時,忽遇辛熱之藥,迫血妄行,潰湧數斗,昏暈不省,冷汗如珠,四肢皆冷,脈微欲絕。令以獨參兩餘,煎汁半鍾灌之,始能吞嚥。再煎再灌,次日稍蘇。

但呃逆不止,乃以溫補之劑,重用人參沖服,諸症漸平。但人參略少,呃逆便甚,八味、十全,早晚服,兩月全愈。

韓老夫人患瘧甚重,壯熱無汗,六脈洪大而空。馮曰:汗生於陰,腎主生液,今六脈有陽無陰,豈可更汗,以促其孤陽亡越乎?(凡治傷寒感症,均宜達此,不惟瘧疾為然。然必用於誤表之後,斯為合法。)以八味加牛膝、五味子,每劑納熟地二兩,煎碗余灌飲之。滋水即所以發汗也,果大汗而愈。

趙某形甚肥壯,而中氣甚虛,下元不足。夏月患瘧,醫以發散和解不愈,復以補中益氣調之,亦不應。發時,寒熱大作,喉如齁鼾,臉紅喘促,出多入少。脈之,寸關豁大,兩尺甚微,勢甚危困。諺云:少不可弱,老不可瘧。老年氣血衰微,大寒大熱,非所堪也。故氣多出少入,一時暴絕,理宜大補真陽,仍佐下焦斂納封藏之劑,如八味加五味、牛膝為穩。若補中益氣,恐益令孤陽上浮,陽食於上,陰絕於下,便有不測之患。

(觀此,則知補中益氣不可漫用也。)況以陰虧陽損之軀,而犯陰竭陽浮之病,復當陽浮陽耗之時,升浮之藥,斷非所宜。奈病家醫者均以熱天熱病,畏投桂、附。補中益氣,先哲良方,必欲進之,果喘促愈加,夜半而逝。(可以為戒。雄按:今秋,相簡哉室患瘧,初投消散,繼以補中益氣,延至匝月,骨瘦如柴,左乳震躍,氣促心悸,眩暈汗多,腹中如有聚氣,時欲上衝,綿惙已極。

其師趙菊齋拉余診之,脈來弦敝,而微細如絲,投以西洋參龍齒牡蠣龜板、鱉甲、冬蟲夏草、甘草、小麥、熟地、歸身、杞子、麥冬、紅棗蓮子心等藥,出入為方,浹旬而愈。)

徐氏婦七十餘,患瘧,上則咳嗽吐血,下則泄瀉,粒米不進,人事不省,胸膈脹悶。脈則兩寸細數,左關弦大,右關甚微,兩尺重按不起,勢甚危篤。知為陰虛內熱外寒,肝無血養而強,脾無氣充而弱,血無所統而吐,谷無所運而瀉,氣無所納而脹,悉屬本源為病。用重劑熟地、白朮、麥冬、五味、牛膝、製附子,參湯沖服,瘧止神清。

既而病人自謂胸膈有停滯,不肯用補,乃詭以八味丸消食丸,參湯送下,遂諸症悉痊。

謝登之年七十餘,偶途中遇雨,疾趨而歸,繼發瘧疾,甚危,每發輒大便,便必昏暈欲絕。醫以疏散,勢愈劇。馮曰:冒雨受寒,疏散宜矣。獨不思經曰驚而奪精,汗出於心,持重遠行,汗出於腎,疾走恐懼,汗出於肝,搖體勞苦,汗出於脾,皆傷臟也?凡入者為實,出者為虛,大便出而昏暈,元氣欲脫矣,尚可以既散之微寒為重,而垂絕之元氣為輕耶?急以附子理中湯加五味,投之而愈。

按:黃履素引立齋云:凡久瘧乃屬元氣虛寒。蓋氣虛則寒,血虛則熱,胃虛則惡寒,脾虛則發熱,陰火下流則寒熱交作。或吐涎不食,泄瀉,手足厥冷,寒戰加慄,若誤投以清脾、截瘧二飲,多致不起。又,三瘧久不止者,多成壞症,想不遵此治法,而醫藥亂投之故。予表兄沈鴻生孝廉,精神素旺,自閩遊歸,患三瘧,幾一載,元氣都耗,後瘧雖止,而面黑眼黃,見者驚異。如是又二載,卒以鼓脹亡。

先生指久瘧為元氣虛寒,信為確論。余少時曾患此,雖不敢服清脾、截瘧等藥,而所進皆柴胡、黃芩之劑,十四五發方得止,亦甚狼狽矣。此病最忌生冷葷腥,使滋味淡泊,邪氣自衰。予病守戒甚嚴,瘧止後,茹素者半月,才極乃葷,是以脾胃頓開,飲食較未病前倍增,精神始旺。

黃之侄倩孫培之,得吳與辰金鉛丸。有一比邱患山瘧,久不止,與一丸服之,減半。蓋山瘧屬元氣虛寒,金鉛丸能助陽氣,故兩丸竟愈。

張路玉治張怡泉,恆服參、附、鹿角膠等陽藥,而真陰向耗,年七十五,七月病瘧,誤進常山截瘧一劑,遂人事不省。六脈止歇,按之則二至一止,舉之則三五至一止。惟在寒熱之際,診之則不止,熱退則如前。此真氣衰微,不能貫通於脈。及寒熱時,邪氣衝激,經脈反得開通,此虛中伏邪之象。

為制方,常山一錢,酒拌,同人參五錢焙乾,去常山,但用人參,以助胸中大氣而祛逐之。因常山傷犯中氣而變劇,故仍用之為嚮導耳。晝夜連進二服,遂得寢。但寒熱不止,脈止如前,乃令日進人參一兩,作二次服,並與稀粥助其胃氣,數日寒熱止,脈微續而安。(雄按:談脈有理,用藥可法。

金氏子八月間患瘧,發於辰戌丑未,至春,子午卯酉,每增小寒熱,直至初夏。診其脈如絲,面青唇白,乃與六君子加桂、附。四服不應,每服加人參至一兩,桂、附各三錢,辰戌丑未之寒熱頓止,子午卯酉之寒熱更甚。此中氣有權,而邪並至陰也。仍與前藥四服,面色榮,食進,寒熱悉除。後與獨參湯送八味丸,調理而安。

顧文學年逾八旬,初秋患癉瘧,昏熱譫語,喘乏遺溺。或以為傷寒譫語,或以為中風遺溺,危疑莫定。張曰:無慮,此三陽合病,譫語遺溺,口不仁而面垢,仲景暑症,原有是例。遂以白虎加人參,三啜而安。同時顧文學夫人,朔客祈連山,皆患是症,一者兼風,用白虎加桂枝,一者兼濕,用白虎加蒼朮,俱隨手而瘥。或問今歲瘧脈不弦之故。

曰:瘧屬少陽經證,其脈當弦,而反不弦如平人者,以邪氣與正氣渾合不分故也。《金匱》云:溫瘧者,其脈如平,身無寒但熱,骨節煩疼,時嘔,白虎加桂枝湯主之。當知脈既不弦,便非風木之邪,即不當用柴胡少陽經藥,豈可以常法施治乎?

張飛疇治沈子嘉,平昔夏間,臍一著扇風則腹痛,且不時作瀉,六脈俱微數。此腎臟本寒,閉藏不密,易於招風也。下寒則虛火上僣,故脈數。與六味去澤瀉,加肉桂、肉果、五味、白蒺藜,作丸服,由是臍不畏風,脾胃亦實。明秋患瘧,醫用白虎、竹葉石膏等,瘧寒甚而不甚熱,面青足冷,六脈弦細而數。

用八味丸,二倍桂、附作湯,更以四君合保元,早暮間進,二日瘧退,調理而愈。

高鼓峰治曹獻扆室人,十一月病瘧,發則頭重腰痛,寒從背起,頃之,壯熱烙手,汗出不止。曰:此太陽經瘧也,用大青龍湯。曹曰:病來五六日,委頓甚矣。且病者稟素怯弱,又他醫言有汗要無汗,帶補為全。今汗如此,而復用此藥,恐不能當。高笑曰:第服此,其病自除。

當晚汗猶未止,進一大劑,即熟睡,次日不發。逾日,以補中益氣調理而痊。(全在認症明白,故能談笑自若。)

徐方虎病三陰瘧,已四年矣,幸所治皆武林名醫,服藥得法,不致潰敗。(刻薄而善佔地步。)用人參幾十余斤,然年久病深,至是遂不能支,形肉盡脫,飲食不進,每覺有氣從左脅上衝,即煩亂欲脫,奄奄幾殆。乃重用桂、附、白芍、地黃,加以養榮逐積之藥,冬至日正發期,是日遂不至。

(予從侄藻明業醫,患此治不效。偶端午大啖黃魚,竟愈。又數人患此,遇朔日亦痊。)附方:用何首烏五錢,陳皮二錢,青皮三錢。酒一碗,河水一碗,煎至一碗,溫服。治瘧不論久近即愈。

張三錫治翁氏婦,久瘧,食少汗多,用六君子加黃連、枳實,月餘不應。因悟連、枳之過,純用補劑,又令粥多於藥而食進,再加附子三分半,一服而痊。

張三錫云:《準繩》載一婦人,夏患瘧,用柴胡、升麻、葛根、羌活、防風之甘辛氣清,以升陽氣,使離於陰,而寒自已;以知母、石膏、黃芩之苦寒,引陰氣下降,使離於陽,而熱自已;以豬苓之淡滲,分利陰陽,使不得交併;以穿山甲引之;以甘草和之。一劑而止。

有人患久瘧,諸藥不效,或教以灸脾腧即愈。更一人亦久患瘧,聞之亦灸此穴而愈。蓋瘧多因飲食得之,故灸脾俞即效。

陸祖愚治朱襟湖,六旬外,肩上忽生癤毒,因褪衣敷藥,致感冒成瘧。(要知癤毒本由伏暑,又因遇寒,遂發瘧耳。)脈浮虛,乃於補氣血藥中,加疏表之味。數劑後,膿潰而精神愈憊,遂加參、耆兩許。六七日後,瘧雖輕而未止。有人謂斬鬼丹之妙,不可勝言,次早水吞一服。

少頃,寒熱愈熾,嘔吐不止,昏暈異常,喘氣不定。乃用甘草為君,黃連為臣,佐以金銀花藿香,開胃解毒。暈吐止,乃用大劑人參、何首烏。數服瘧止,再用養血補托,收斂生肌,腫毒消而全愈。

陳雅仲四月初過仙霞嶺,陡遇狂風驟兩,雨具徒施,遍身俱濕,宿店又無火焙,兼長途勞頓,水土不服,飲食失宜,遂患瘧。閩醫用藥與浙迥殊,即柴胡一味,惟以前胡代之,名曰香柴胡。陳君之療,發散為主,得汗而病轉甚。陸適在閩,診之,面色槁而黑,自汗神昏,懶於言語,疲憊已甚,(此風去而濕存之候。

)其脈左手弦細而滑,氣口緩弱。知其勞頓之後,重加發散,乃與養血健脾寬中和解之劑,去病猶反掌云。

嚴力庵著有《柳洲遺稿》,予之至友也。以在閩病瘧數月,歸及兩旬而歿,因錄是案,不覺惘然。天耶人耶。時己丑長至後一曰。(雄按:沈再平云:今人治瘧,必用柴胡,若非柴胡,即不足以為治者,故致展轉淹滯,變生不測,竟能殞命,則知瘧本非死證,惟概以柴胡治瘧者殺之也。夫柴胡為少陽表藥,若其瘧果發於少陽,而以柴胡治之,無不立愈。

若系他經,用之則必令他經之邪,展轉而入少陽,遷延日久,正氣已虛,邪氣仍盛,而且瀰漫諸經,以致斃命,所必然矣。奈醫家病家,彼此昏迷,率以柴胡為治瘧要藥,從無悔悟,良可浩嘆。余謂不概以柴胡治瘧,惟繆、葉丙家耳。)

薛立齋治大尹曹時用,患瘧寒熱,用止截之劑,反發熱惡寒,飲食少思,神思甚倦,其脈或浮洪,或微細,此陽氣虛寒。用補中益氣,內參、耆、歸、術各加三錢,甘草一錢五分,加炮薑、附子各一錢,一劑而寒熱止,數劑而元氣復。又治東洞庭馬志卿,與此同,但去附子加炮姜一錢。

一婦人勞役傷食患瘧,或用消導止截,飲食少思,體瘦腹脹。以補中益氣,倍參、耆、歸、朮、草、當歸,加茯苓、半夏各一錢五分,炮姜五分,一劑頓安。前藥炮姜用一錢,不數劑全愈。

朱丹溪治浦江洪宅一婦人病瘧,間兩日而發,飲食絕少,經脈不行,已三月矣。診其脈,兩手並無。時正臘月,極寒,議作虛寒治之,遂以四物湯吳茱萸、附子、神麯為丸與之。朱自以處方未當,次早,再求診之,見其梳妝無異平時,言語行步並無倦怠。朱驚曰:前藥誤矣。

經不行者,非無血也,為痰所礙而不行也。無脈者,非血衰少而脈絕,實乃積痰生熱,結伏而脈不見爾。當作實熱治之,遂以三花神祐丸與之。旬日後,食稍進,脈亦稍出。一月後,六脈俱出,但帶微弦,瘧尚未愈。因謂胃氣既全,春深經血自旺,便自可愈,不必服藥。教以淡滋味,節飲食之法,半月而瘧愈,經自行矣。

(以丹溪之才,而如此虛心,如此細心,真可為後世法。)

一男子患瘧,久而腹脹,脈不數而微弦,重取則來不滑利,輕又皆無力。遂與三和湯,令於方中倍加白朮,入薑汁服之,數服而小便利一二行,腹稍減。隨又小便短少,作血氣兩虛,於前藥中入人參、牛膝、歸身,作大劑服,四十餘帖而愈。

一人久瘧,先間日,後一日一來,早晚不定,皆腎不納氣故也。用人參、茯苓、半夏各一錢,丁香、五味子各五分,益智、甘草各三分,姜水煎服。

王宇泰治蔣先生牝瘧。眾醫因身疼寒甚,欲用桂、附。曰:溽暑未衰,明系邪熱,安可溫也?經曰,陽並於陰,則陰實而陽虛,陽明虛則寒慄鼓頷,巨陽虛則腰背頭項疼,三陽俱虛則陰氣勝,斯骨寒而痛。寒生於內,則中外皆寒。此寒乃陰陽交爭,非真寒也。遂以柴胡、羌活、防風、升麻、葛根以升接三陽,以桃仁紅花引入陰分而取邪氣出還於陽分,以豬苓分隔之,使邪不復下,一服而愈。

又治劉令君患瘧,而洞泄不止,以交加飲子,一劑而愈。

一人患三日瘧,久而不愈,飲食不思,口不知味,熱多寒少,用人參、黃耆、柴胡、半夏、茯苓、當歸各一錢,黃芩七分,甘草、青皮各五分,薑、棗煎服。

又治一老嫗患瘧,因年高懼其再發,欲截。曰:一劑而已,亦甚易,焉用截為?遂以羌、防、柴、葛、升麻,升陽氣使離於陰;知母、石膏、黃芩,引陰氣下降,使離於陽;以豬苓之淡滲,分利陰陽,勿使交併;以山甲引之,甘草和之。一劑而愈。(此與李士材治楊太史一案合轍,其方大同小異。)

治一老婦夜瘧,瘧作時,大小便俱下血,飲食不進,危甚。此邪熱在於血分,故夜作發。血得熱而妄行,故便血。以桂枝桃仁湯,去血中之邪,一劑而愈。

薛立齋治一婦人,因怒,舉發無期,久而不已,胸腹不利,飲食少思,吞酸吐痰。用六君子加柴胡、山梔,二十餘劑尋愈。但晡熱少食,又用四君子加柴胡、升麻為主,佐以逍遙散而痊。

馮楚瞻治張子芳,年將六旬,無發熱頭疼等候,但飲食日少,大便甚細而難,小便甚赤而澀。凡間三日,則夜必氣逆上壅欲死,通夕不寐,形容枯槁,神氣漸衰,六脈洪數,惟右關尺稍緩無力。此陰道虧極,孤陽無根,但三日一甚,此兼脾主信而為病也。凡病之難名者,悉由本氣,但從根本治之,自無可藏匿而外見矣。

(此千古不傳之秘。)乃以熟地一兩六錢,麥冬三錢,炒白朮六錢,牛膝三錢,五味、附子各一錢,參湯沖服。數劑後,每至期則寒熱如三瘧狀,此邪外達也。照方再服十餘劑,諸症全安。(凡上衝之症,悉由厥陰。小便赤澀者,肝火熾盛也。大便細而難者,木來剋土,耗其胃中之津液也。

三日一發者,木數主三也。得大劑滋潤,則津液充而木自柔。復發寒熱者,厥陰之邪轉由少陽而出也。馮氏之論雖精,似尚未切病機,而方中白朮、五味、附子亦均未妥善。鄙見如此,未知有當否耳。)

立齋治洞庭馬志卿母,瘧後形體骨立,發熱惡寒,自汗盜汗,胸膈痞滿,日飲米飲盞許,服參、術藥益脹,臥床半年矣。以為陽氣虛寒,用大劑補中益氣,加附子一錢,二劑,諸症漸退,飲食漸進,又二劑而愈。

一婦人久瘧寒熱,服清脾飲之類,胸膈飽脹,飲食減少。用補中益氣湯加茯苓、半夏、炮姜各一錢而痊。

朱丹溪治義一侄婦,瘧疾初安,因沖氣又發,腰痛白濁。已與參、朮、檳榔、半夏補方治瘧,又教以煅牡蠣一錢,木通五分,炒柏三分,(治濁。)入萆薢杜仲、枸杞根,(治腰痛。)為粗末同服。

馬元儀治宋初臣,年四十,患瘧,寒則戰慄,熱則躁煩。脈之,兩關尺空大,按之豁然,(若在熱發時見此,未可便斷為參、附症也。)所服不過汗下溫和之劑。曰:此症得之內虛所感,其受傷在少陰腎之一經也,與風暑痰熱發瘧者,有天淵之別。法宜大振陽氣,以敵虛邪。

時一醫極力排阻,言之不入。因思此症一誤,不堪再誤,乃謂所親曰:病勢甚危,今晚可密煎人參一兩,附子三錢,即與服,庶可逆挽。如言服之,便得大睡,寒熱頓止,再劑而安。一月後,復見嘔吐,徹夜不眠,兩脈空大。詢其故,有穿窬者至,因恐而得。夫恐則傷脾,火隨上逆,況大病後,元氣初復,虛陽易於上越,遂投以真武湯,一劑而安。

母舅沈青城,自金陵歸,途中忽染瘧疾,三發睏甚。診之,兩脈浮弦滑實,得之風暑痰滯,表裡俱實,陰陽俱病也。脈證有餘,可任攻達。以柴胡三錢,以祛少陽之邪;黃芩二錢,以清少陽之熱;乾葛二錢,白芷一錢,以越陽明之表;知母二錢,石膏五錢,以清陽明之裡;蘇葉三錢,生薑五錢,以散太陽之寒;白豆蔻、厚朴、橘紅、半夏、檳榔各二錢,以疏太陰之滯。二劑,寒熱大減,三日而安。

黃氏姑患三日瘧,發陰分,用何首烏一兩,牛膝一兩,當歸五錢,鱉甲醋炙一兩,橘紅三錢,水三鍾,煎一鍾,空心服,立愈。虛極者,加參一兩。(《廣筆記》。)

於中父病三日瘧,初服人參一兩,生薑皮五錢,水煎,空心服。不肯服,仲淳堅持此方,加人參至三兩,生薑皮至一兩五錢,二服即起。

繆仲淳年十七時,為瘧所苦,凡湯液丸飲巫祝,靡不備嘗,終無救於病。遍檢方書,乃知瘧之為病,暑邪所至。經曰:夏傷於暑,秋必痎瘧。遂從暑治,不旬日瘳。後數以意消息,散邪之外,專養胃氣。痰多者消痰,氣虛者補氣,血虛者補血,又分臟腑經絡,各從其類,以施嚮導,即經年不愈者,竟霍然起矣。(同上。)

沈少卿中丞,請告時苦瘧,仲淳往診之,憊甚。曰:再一發死矣。先生何方立止之?仲淳曰:何言之易也。疏三方,作五劑,一日夜飲之盡,次早瘧止。先二劑清暑,用大劑竹葉石膏湯加桂枝,以其渴而多汗也。次二劑健脾去滯,用橘紅、白豆蔻、白朮、茯苓、谷櫱、烏梅、扁豆、山楂、麥芽

最後一劑,人參一兩,生薑皮一兩,水煎露一宿,五更溫服,盡劑而效。(同上。)

顧伯欽患瘧,仲淳之門人疏方,以白虎湯加人參一兩。一庸工云:豈有用參至兩數者乎?改用清脾飲,二十餘劑而瘧不止,體尫弱。仲淳至,笑曰:此虛甚,非參不可,吾徒不謬也。投以大劑參、耆,一劑而瘥。人參一兩,黃耆蜜炙一兩,知母蜜炙五錢,陳皮二錢,乾葛二錢,甘草八分,石膏五錢。(同上。)

莊斂之妾患瘧,寒少熱甚,汗少頭痛,不嗜飲食。余為診,脈洪數而實,用麥冬五錢,知母三錢五分,石膏一兩五錢,竹葉六十片,粳米一撮,橘紅二錢,牛膝一兩,乾葛、茯苓、扁豆各三錢,三劑,不應。忽一日,凡寒熱者再,昏迷沉困,不省人事,勢甚危急。斂之曰:恐是虛瘧,前方石膏、知母、竹葉,似近寒涼,非其治也。

繆亦心疑,為去石膏等,而加人參二錢,已別矣。復追想前脈,的非屬虛,急令人往視,令其將參煎好,勿輕與服,待按脈加斟酌焉。次早往視,其脈洪數如初,急止人參勿服,惟仍用前方而加石膏至二兩,何首烏五錢,令其進二劑,瘧遂止。(雄按:袁子才云:丙子九月,余患瘧,早飲呂醫藥,至日昳,嘔逆頭眩不止,家慈抱余起坐,覺血氣自胸僨起,命在呼吸。適同徵友南豐趙藜村來訪,診脈有方,曰:誤矣,此陽明暑瘧也。

誤以升麻、羌活提之,血乃逆流而上,惟白虎湯可治。甫投一勺,如以千鈞之石,將陽胃壓下,血氣全消,未半盂即睡去,微汗而醒。趙問思食西瓜否?曰:想甚。即命儘量食之。食片許,如醒醐灌項,晚便進粥,次日愈矣。)

莊斂之妾前患瘧,越一載,忽頭痛如裂,心內雜亂不清,喉作痛,失音,舌破,咳嗽有痰,胸膈胞脹,噁心,不思飲食,如此者四日,陡發寒熱如瘧狀,寒少熱多,熱後頻出汗方解。平時有心口痛症並作,下元無力,如腳氣狀。斂之疑為傷寒。繆曰:此受暑之症,即前年所患瘧,而勢加劇耳。

法當先去其標,令以石膏二兩,麥冬、牛膝各五錢,知母、貝母、花粉各三錢,橘紅二錢半,鱉甲四錢,竹葉一百五十片,河水煎服。三四劑,心內清,頭疼、喉痛、失音、舌破、飽脹、寒熱俱愈。

但噁心不思食如故,而心口痛,下元無力不減,為去石膏、知母、竹葉、鱉甲、貝母、花粉,而加延胡索木瓜、竹茹各二錢,五靈脂七分,生蒲黃錢半,苡仁八錢,石斛、扁豆、白芍各三錢,枇杷葉三片,炙草四分,幾十劑而愈。(雄按:暑瘧邪在氣分,必以白虎為主,而隨證加減。

繆氏獨知此法,不膠守於小柴胡一方。然牛膝、鱉甲之類,初起豈宜驟用?若邪入榮分,則無礙矣。今夏,石芷卿室患此,因陰分素虛,邪即入榮,余於白虎加犀角、元參、銀花、石斛、竹葉,大劑而瘳,聞者無不駭異。實則見病治病,有何奇哉?新秋,汪子與室,寡居患暑瘧,誤服柴胡、薑、萸等藥,昏熱欲厥,兩尺皆空,勢瀕於危,乃祖朱樁年太史,浼余視之,亦兩投犀角地黃加減而痊。)

高存之甥女,嫁後患胎瘧,久不止。仲淳云:病在陰分,以人參五錢,牛膝一兩,兼健脾清暑,一劑而止。(同上。)

章衡陽子室,患瘧後,失音,寒熱愈甚,告急仲淳。仲淳云:此必瘧時,不遇明眼人,妄投半夏故也。投以大劑麥冬、茯苓、炙甘草、鱉甲、知母、貝母,數劑而瘳。(同上。)

來天培治潘康侯,季秋患瘧,惡寒發熱,頭疼身痛,嘔吐無汗,腰重腿痠,間日而發。脈之,沉而弦,此寒邪閉伏募原,不能外解也。以柴葛解肌,羌、芎止頭痛,藿香、廣、半止嘔吐,枳、桔利肺氣,白豆仁溫胃,桂枝達募原,領邪外出,不使復入,茯苓淡滲利竅,加薑、棗和榮衛,一劑諸已瘳。

沈明生治丁又銘,食後動怒,復受風邪,惡寒發熱,連日委頓。咸謂停食感冒耳。曰:寒以時而來,熱得汗而解,脈弦且數,雖素未患瘧,瘧從此開。已而果然。與清脾飲加減,寒熱漸輕,但莖卵日縮,有類陽痿,甚憂。曰:無慮也。此非傷寒厥陰危症,亦非陽衰者比,乃陽明熱極,不潤宗筋,所謂諸痿生於肺熱。

若謂為虛而補之,誤矣。乃用苓、梔等劑,久而莖卵如故,瘧亦止。惟便秘日久,然不脹不疼,此瘧時多汗,汗多則津液燥而腸胃涸。俟飲食漸進,參、術滋補,氣血充而便自行,勿亟也。或診之,謂邪氣方實,安得用補?及今下之,尚可為也。與承氣湯,服半日許,便不行而莖縮。

再延診,仍與調補,數日進參二兩餘,去宿垢甚多而全愈。鼒於是症得三益焉。於其初也,可驗瘧於受邪之始。於其中也,知痿不盡由陽事之虛。(王節齋言詳矣。)其末也,知便秘有服參、術乃通,不可遽然攻下。若下之不當,雖硝、黃亦不能盪滌,徒令真元耗損。在經固有明訓,而世但知堅者削之,未詳塞因塞用之法耳。

錢國賓治大同右營把總張道,患瘧七年,奄奄一息。診之,六脈弦長,尚有胃氣,乃足太陰脾經痰血結於腹右,名為瘧母也。且久病血凝經絡,不攻痰血,病不愈也。《內經》曰:瘧之間作者,邪氣深入薄於陰,陽氣獨發,陰邪內著,陰與陽爭不得出,是以間日而作。先以四物湯加桃仁、紅花、牛膝、人參、蒼白朮,服十餘帖,經絡方活,瘧轉陽分。

又以八珍湯加黃耆一錢,何首烏一兩,服十帖,補養正氣,瘧輕漸早。又以常山三錢,酒炒七次,陳皮、甘草各一錢五分,蔥三段,姜五片,煎露,空心熱服,瘧止。又以雞蛋上透一孔,用簪攪勻清黃,入番木鱉一個,真麝四釐,紙封頭,飯上蒸熟,去殼去木鱉不用,熱酒吃雞蛋,日日空心一個,月餘,瘧母消盡。凡遇久瘧,不知此法不起也。

魏玉橫曰:施渙之,予之至交也。夏秋間,自都至吳門,就婚橫塘。初冬,以彌月親戚會飲,飲散而病寒熱頭痛,自服芎蘇飲一劑,不愈。即進理中湯,轉甚。蓋以新婚故,自疑為陰症也。自是所延醫,咸以溫補進,日益困,亟使詣杭招予。比至,已十餘日矣。入門,見煮藥未退。

診之,脈沉弦而數,且六七至,舌強,苔黑而燥。自言服溫補後,寒熱已退,惟大便不行,小便頻數,夜間尤甚,幾五六十次,膈間時有冷氣上衝,日惟進粥甌許,奄奄危殆,未審何症。曰:此伏氣為瘧也。小便頻數者,內熱下迫也。其出必點滴,其色必赤濁。驗之果然。至冷氣上衝,乃熱鬱中宮,猶火焰之上,必有冷氣也。

其大便不行,則內熱而燥結,不待言矣。夫邪伏既深,其發乃止,何得遽用溫補?幸壯年臟陰未竭,急投涼解,得寒熱再作,乃可無虞。叩所煎藥,則人參、白朮、薑、附、桂、萸、棗仁、五味等。云昨已服一劑,病勢不減,今用參三錢,桂、附俱用錢半。乃考前方,皆二陳、四君子、桂、薑、萸之屬。

曰:今日再進參、朮、桂、附,則不可為矣。以小柴胡、小陷胸,合白虎,作一劑與之。其友婿惶惑無措,堅不肯從。蓋洞庭醫者主於其家,就中為難耳。曰:既不相信,請即原舟告辭,雖誼屬至友,來為治病,非送殮也。渙之聞,乃懇留治。乃令以藥具相付,親與調煎。服後,小便遂不頻數。

次日,粥加進。再與前方,則寒熱大作,而舌黑漸退,神氣漸爽。又去白虎,二劑寒熱減,小便長。又二日,大便去黑燥甚多。改用甘露飲,加減數劑而安。(雄按:今秋湯振聲,患瘧於嘉興。醫知為暑,即與清解,轉為泄瀉,遂改溫燥,瀉益甚,而熱不退,因束手。

令其返杭,所親張月卿,延余視之,苔黑麵紅,胸間拒按,便如膠漆,小溲全無,譫語耳聾,不眠善笑,脈則芤數,予黃連、黃芩、黃柏、梔子、銀花、石斛、知母、蔞仁、元參、綠豆,調服神犀丹。四劑而胸不拒按,略進淖糜,黑矢漸稀,稍有小溲,乃去神犀,加地黃、石膏。

服三日,熱退神清,脈形漸靜,始授甘涼養液,十餘帖而愈。又朱生甫令郎仲和,數年前患瘧,纏綿半載,大為所苦。今夏患此,形證與前相若,亟延余診。且曰:必受經年累月之困矣。余謂暑濕為患,不服柴、桂、薑、棗,旬日可瘳。彼不甚信,及投劑,果八服而痊,始悟從前竟為小柴胡湯所誤也。

經云暑傷心,舌乃心之竅,故見症如是。初與黃連香薷飲,一劑即思食。繼與導赤散合益元,舌紫退。再與人參小柴胡,寒熱愈。愈後,乃告曰:其戚友同於是日發瘧者,共三人,又皆苔瘧,其二人死矣,一葉姓,一周姓也。(雄按,此門治法,於暑濕時瘧,缺然未備。惟繆氏解用白虎以治暑證,而又初病即雜以牛膝、首烏等陰分之藥,皆未可為軌則也。

胎瘧之稱,尤為俗說,以魏君之賢,而亦惑之,陋矣。)

裴兆期治一人,瘧久不已。發時,必燥渴恣飲,更嘔噦膨脹,面色黃瘁,此濕盛為瘧之候也。醫不審,日以補中湯加知母、麥冬、烏梅、花粉等類治之益劇。裴以蒼朮三兩,半夏、茯苓、澤瀉、厚朴、陳皮、砂仁、黃連各五錢作丸,每服二錢,日再進,旬余而安。夫服潤劑而渴增,服燥藥而渴反止,何也?流濕以潤燥也。

凡久瘧之人,必多黃涎惡水,聚於中宮,中宮濕甚則生熱,熱甚則生燥,所以作渴而多飲。流其濕則熱不生,熱不生而燥自潤矣。古人不我欺也。

黃錦芳治羅姓婦人瘧疾,每於夜靜即發,熱多寒少,飲食如故,口渴不嘔,熱退無汗,發則喃喃錯語,脈則枯澀已極。知是邪入血分,若不從陰提出,必致陰分耗竭,致成不救。用當歸二錢,川芎五分,熟地二錢,知母一錢酒炒,紅花五分,升麻三分,於未發時煎服,四五劑而愈。

陸六息體偉神健,從來無病。因憂勞而病瘧,飲食減少,肌肉削瘦,形體困倦,時時噯氣,其候一日輕,一日重,纏綿三月,大為所苦。此飢飽勞佚所感,受傷在陽明胃之一經。飲食減而大便艱澀者,胃病而運化之機遲也。肌肉削瘦者,胃主肌肉也。形體困倦者,胃病而約束之機關不利也。

時時噯氣者,胃中不和,而顯晦塞之象也。至於一日輕,一日重者,亦陽明胃經之候。經曰:陽明之病,惡人與火,聞木聲則惕然而驚。又曰:陽明之病,喜見火,喜見日月光。此正更實更虛之妙義,而與日輕月重之理相通者也。蓋得病之始,邪氣有餘,故惡人、惡火、惡木音者,惡其助邪也。

及病久則邪去而正亦虛,故喜火、喜日月光者,喜其助正也。甲丙戊庚壬,天時之陽,乙丁己辛癸,天時之陰。瘧久食減,胃中正氣已虛,而邪去未盡,是以值陽日助正,而邪不能勝則輕,陰日助邪,而正不能勝則重也。今吃緊之處,全以培養中氣為主。蓋人雖一胃,而有三脘之分。

上脘象天,清氣居多;下脘象地,濁氣居多;而能升清降濁者,全賴中脘為之運化。病者,下脘之濁氣,本當下傳也,而傳入腸中則艱,不當上升也。而升至胸中甚易,以中脘素受飲食之傷,不能阻下脘濁氣上干清道耳。故中脘之氣旺,則水穀之清氣上升於肺,而灌輸百脈。

水穀之濁氣下達大腸,從便溺而消,胸中何窒塞之有哉?所用六味丸,凝滯不行之藥,大為胃病所不宜。今訂理中湯一方,升清降濁為合法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