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之琇

《續名醫類案》~ 卷十一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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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一 (10)

1. 虛損

立齋治一婦人,素勤苦,冬初,患咳嗽發熱,久而吐血盜汗,經水兩三月一至,遍身作痛。或用化痰降火,口噤筋攣。此血虛而藥損耳,遂用加減八味丸,及補中益氣加參、冬、五味、山藥治之,年餘而愈。

柳叔度言:吾養生無他術,但不以元氣佐喜怒,使氣海常溫耳。今人既不能不以氣海佐喜怒矣。若能時灸氣海使溫,亦其次也。予舊多病,常苦氣短,醫者教灸氣海,氣遂不促。自是每歲須一二次灸之,以氣怯故也。(《資生經》。)

羅謙甫云:丙辰秋,楚邱縣賈君次子二十七歲,病四肢困倦,躁熱自汗,氣短,飲食減少,咳嗽痰涎,胸膈不利,大便閉,形體羸削,一歲間更數醫不愈。或曰:明醫不如福醫,某處某醫,雖不精方書,不明脈候,看症極多,治無不效,人因之曰福醫。諺曰:饒你讀得王叔和,不如我見過病症多。

頗有可信,試令治之。醫至,診其脈曰:此病予飽諳矣,治之必效。於肺腧各灸三十壯,以蠲飲枳實丸消痰導滯,不數服,大便溏泄無度,加腹痛,食不進,愈添困篤。其子謂父曰:病久瘦弱,不任其藥,病劇卒。冬,予從軍回,其父以告予。予曰:《內經》云,形氣不足,病氣不足,此陰陽俱不足,瀉之則重不足。

此陰陽俱竭,血氣皆盡,五臟空虛,筋骨髓枯,老者絕減,壯者不復矣。故曰不足,此其理也。令嗣久病羸瘦,乃形不足,氣短促,乃氣不足。病漸作,時嗜臥,四肢困倦,懶言語,乃氣血皆不足也。補之惟恐不及,反以小毒之劑瀉之,虛之愈虛,損之又損,不死何待?賈君嘆息而去。

予感其事,略陳其理:夫高醫愈疾,先審歲時太過不及之運,察人血食布衣勇怯之殊。病有淺深,在經在臟之別;藥有君臣佐使,大小奇偶之制;治有緩急,因用引用返正之則。孫真人云:凡為太醫,必須諳《甲乙》、《素問》、《黃帝針經》、明堂流注、十二經、三部九候、五臟六腑、表裡孔穴、本草、藥對、仲景、叔和諸部經方。又須妙解五行陰陽,精熟《周易》,如此方可謂太醫。

不爾,則如無目夜遊,動致顛殞。正五音者,必取師曠之律呂,而後五音得以正;為方圓者,必取公輸之規矩,而後方圓得以成。五音方圓,特未技者,尚取精於其事者,況醫者人之司命,列於四科,非五音方圓之比。不精不醫,不通不脈,不觀諸經本草,幸而運通命達,而號為福醫,病家遂委命於庸人之手,豈不痛哉。噫!醫者之福,福於渠者也。

渠之福,安能消病者之患焉?世人不明此理,而委命於福醫,至於傷生喪命,終不能悟,此惑之甚者也,悲夫!

薛立齋云:辛丑年,余在嘉興屠漸山第,有林二守,不時昏憒,請治之。譫語不絕,六脈按之如無,此陽虛之症也,當用參附湯治之。有原醫者,陽喜而迎曰:先得我心之同然,遂服之,即靜睡,覺而進食。午後再劑,神思如故,其脈煩斂。余返後,又詐云:用附子多矣,吾以黃連解之,陰仍用參附湯。

白話文:

虛損

薛立齋治療一位婦人,她平時就勞累辛苦,冬天開始咳嗽發燒,久了之後吐血盜汗,月經兩個多月才來一次,全身疼痛。曾經用過化痰降火的藥物,結果反而口噤(嘴巴緊閉)筋攣(肌肉痙攣)。這是因為血虛,又被藥物所傷,於是薛立齋使用加減八味丸,以及補中益氣湯加人參、熟地黃、五味子、山藥來治療,一年後痊癒。

柳叔度說:我養生沒有別的訣竅,只是不讓元氣隨著喜怒而耗損,讓氣海始終溫暖而已。現在的人既然不能避免讓氣海隨著喜怒而受影響,那麼,如果能經常灸刺氣海穴使其溫暖,也是其次的方法。我以前多病,常常氣短,醫生教我灸刺氣海穴,氣短的症狀就改善了。從那以後,每年都需要灸刺一到二次,因為我的元氣不足。

羅謙甫說:丙辰年秋天,楚邱縣賈君的次子,二十七歲,患病四肢乏力,煩躁發熱自汗,氣短,食慾減少,咳嗽痰多,胸膈不舒服,大便不通,身體消瘦,一年之間換了好幾個醫生都沒治好。有人說:名醫不如福醫,某處某個醫生,雖然不精通方書,不懂脈象,但是看過的病人很多,治療都很有效,人們因此稱他為福醫。俗話說:就算你讀遍了王叔和的書,也不如我看過的病症多。

這話也頗有道理,於是就請這個醫生來治療。醫生來診脈後說:這種病我非常熟悉,一定能治好。於是就在肺俞穴各灸三十壯,並用蠲飲枳實丸來消痰導滯,還沒服用幾次,大便就稀溏不止,還肚子痛,吃不下東西,病情更加嚴重。他的兒子對父親說:父親您病了這麼久,身體虛弱,承受不了這種藥物,病情加重了。冬天,我從軍隊回來,他的父親把這件事告訴我。我說:《內經》說,形氣不足,病氣也弱,這是陰陽都虧虛,瀉掉的話就會更加虛弱。

這是陰陽俱竭,血氣都耗盡了,五臟空虛,筋骨髓都枯竭了,老年人會迅速衰弱,壯年人也會恢復不了。所以說這是不足,這就是它的道理。賈君的兒子久病消瘦,這是形體不足;氣短促,這是元氣不足;病情漸漸加重,經常嗜睡,四肢乏力,懶得說話,這是氣血都不足。應該補益,怎麼補益都不為過,反而用帶有少量毒性的藥物瀉下,虛則愈虛,損則又損,不死又待何時?賈君嘆息而去。

我感嘆此事,簡單說明它的道理:高明的醫生治療疾病,首先要審察一年四季的氣候變化,觀察病人的血氣、飲食、衣著、性格的差異。疾病有輕重深淺之分,有在經絡上、在臟腑上的區別;藥物有君臣佐使之分,大小奇偶之制;治療有緩急之分,依據法則來運用。孫真人說:凡是做太醫,必須熟練掌握《甲乙經》、《素問》、《黃帝內經針經》、《明堂流注》、《十二經》、《三部九候》、《五臟六腑》、《表裡孔穴》、《本草》、《藥對》、《傷寒論》、《金匱要略》等諸部經方。還必須精通五行陰陽,熟練掌握《周易》,這樣才能稱得上是太醫。

不然,就像盲人在夜裡行走,很容易跌倒喪命。調正五音的人,必須掌握師曠的律呂,才能調正五音;製作方圓器具的人,必須掌握公輸的規矩,才能做好方圓器具。五音方圓,只是普通的技藝,尚且需要精通才能做好,何況醫生是掌握人生死的人,列為四科之首,更不是五音方圓所能比擬的。不精通就不應該行醫,不懂脈象就不應該診病,不研讀各種經方和本草,卻僥倖醫治成功,而被稱為福醫,病人把性命交託在庸醫手中,豈不令人痛心!唉!醫生的幸運,是幸運於他本人,

他的幸運,怎麼能消除病人的痛苦呢?世人不明瞭這個道理,卻把性命交託給福醫,以致於傷身喪命,到死都不能明白,這是最大的迷惑,可悲啊!

薛立齋說:辛丑年,我在嘉興屠漸山家做客,有個叫林二守的人,經常昏迷,請我治療。他神志不清,胡言亂語,六脈摸起來幾乎摸不到,這是陽虛的症狀,應該用參附湯治療。有個原來給他看病的醫生,很高兴地說:我與您見解相同,於是就服用參附湯,立刻就睡着了,醒來後還能吃東西。下午又服用一劑,精神恢復如常,脈象卻變得煩亂而收斂。我回去後,他又詐稱:用附子太多了,我用黃連解毒,仍然繼續使用參附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