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之琇

《續名醫類案》~ 卷九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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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 (3)

1. 飲食傷

有謂須攻治者,有謂不宜攻,必須助正以消邪者。時有醫主攻治,謂不攻治成痞塊。余以為不然,確守助正之說。當痛極時,不敢服藥,靜以守之,俟痛小定,氣稍平,即用六君子加木香等行氣之藥,以漸調之,竟得痊可。若誤信攻伐,不知死所矣。(黃公稟體虛寒,故專尚溫補,未可以為定論。

即其所用,仍是半補半消之劑,故能取效,亦非純補者可比。)

張景岳治一上舍,年及三旬,因午刻食水煮麵角,及至初更,小腹下至右角間見痛,遂停積不行,而堅突如拳,大如鵝卵,其痛之劇,莫可名狀。察其明系面積,顯而無疑。然計其已入大腸,此正通則不痛之症也。乃與木香檳榔丸,其痛如故。因疑藥力之緩,猶未及病,及更投神授丸以瀉之,又不效。

因謂此藥性皆寒,故滯而不行也。再投備急丸,雖連得大瀉,而堅痛毫不為減。斯時也,張計窮矣。因潛思其由,不過因面,豈無所以制之,今既逐之不及,使非借氣以行之不可也。且計面滯非大蒜不殺,氣滯非木香不行。又其滯深直遠,非精銳之嚮導不能達。乃用火酒磨木香,令其嚼生蒜一大瓣,而以木香酒送之。

一服後,覺痛稍減。三四服後,痛漸止,而食漸進,而小腹之塊仍在,後至半年許,始得消盡。由是知欲消食滯,即大黃、巴豆猶有所不能及,而惟宜行氣為先也。且知飲食下行之道,乃必由小腹下右角間,而後出於廣腸,此自古無言及者。

琇按:就此觀之,景岳平生臨症,遺憾多矣。夫面角由胃入腸,已至小腹之角,豈能作痛如是,而又如拳如卵耶?必其人素有疝,偶因麵食之濕熱發之,或兼當日之房勞,遂乃決張如是,故推蕩之亦不應,得木香火酒一派辛熱香竄而痛止耳。至謂食由小腹下右角,而後出廣腸,謂自古無言及者,更堪捧腹。

經謂大小腸,皆盤屈十六曲,則左旋右折可知,豈如筒如袋,而直下乎?嘻!

張路玉治葉某停食感冒,兩寸關俱澀數模糊,兩尺皆沉,按之益堅。雖其人尚能行走,而脈少衝和,此必向有陳氣在少腹。詢之,果患寒疝數年。因婉辭不用藥,是夜腹滿而逝矣。或問此人小恙,何以知其必死?曰:凡人胃滿則腸虛,腸滿則胃虛,更實更虛,其氣乃居。今胸有瘕而腸有積,上下俱困,能保其不交攻為患乎?當知厥痛入腹,腳氣衝心等疾,皆是陰邪相搏,結郁既久,則挾陰火之勢而上升。若胸中元氣有權,則其邪下伏。

今既為宿食填塞,逆則上下俱滿,正氣無容身之地,往往有暴絕之虞,所以不便用藥,實未知其即死也。(《傷寒論》病人素有痞積,及病傳入三陰則死,謂之臟結。蓋新邪與舊邪合併也。)

幼科汪五符,夏月傷食嘔吐,發熱顱脹,自利黃水,遍體肌肉捫之如刺。六脈模糊,指下似有如無,足脛不溫。自謂陰寒,服五積散一劑,熱愈熾,昏臥不省。第三日利不止,時譫語,至夜尤甚。或以為傷暑,與香薷飲,遂頭面汗出如蒸,喘促不寧,足冷下逆。或以為大寒,而脈息模糊,按之殊不可得,以為陽脫之候,欲猛進參、附。

白話文:

飲食傷

有人認為必須積極治療,有人認為不應該積極治療,必須扶助正氣來消除邪氣。有時醫生主張積極治療,說不積極治療就會形成痞塊。我認為不是這樣,我堅守扶助正氣的說法。當疼痛劇烈時,不敢服用藥物,靜靜地等待,等到疼痛減輕,氣息稍平,就服用六君子湯加木香等理氣的藥物,逐漸調理,最終痊癒。如果誤信攻伐之法,就不知道會死在哪裡。(黃公稟體虛寒,所以專注於溫補,這不能作為定論。他所用的藥方,仍然是半補半消的藥劑,所以才能有效,這與純粹的補藥不可相比。)

張景岳治療一位上舍生,年約三十,因為中午吃了水煮麵條,到了晚上,小腹下至右側部位疼痛,食物停積不消化,腹部堅硬凸起,像拳頭一樣大,像鵝蛋一樣大,疼痛劇烈,難以形容。觀察其明顯是食物積滯,毫無疑問。但估計食物已經進入大腸,這正是通則不痛的症狀。於是給他服用木香檳榔丸,疼痛如故。懷疑藥力緩慢,還沒有到達病灶,又服用神授丸瀉下,仍然無效。

認為這些藥性都寒涼,所以停滯不化。再次服用備急丸,雖然連續瀉下,但堅硬疼痛絲毫沒有減輕。此時,張景岳也束手無策了。於是仔細思考原因,不過是食物積滯,豈能沒有辦法制止?既然驅逐它無效,就必須借助理氣來行氣。而且估計食物停滯,非大蒜不能殺死,氣滯非木香不能疏通。又因為停滯深而遠,非精銳的藥物引導不能到達。於是用火酒磨木香,讓他嚼生大蒜一瓣,用木香酒送服。

服用一次後,感覺疼痛稍減。服用三四次後,疼痛逐漸停止,食慾逐漸恢復,但小腹的腫塊仍然存在,直到半年後才完全消散。由此可知,要消食滯,即使是大黃、巴豆也未必能做到,而應該先理氣。並且知道飲食下行的路線,必須經過小腹下右側部位,然後排出到直腸,這自古以來都沒有人提及。

(評論)由此看來,景岳一生臨症,遺憾很多。面條從胃進入腸道,已經到達小腹的右側部位,怎麼會疼痛如此劇烈,而且像拳頭一樣大,像鵝蛋一樣大呢?一定是此人本來就有疝氣,偶然因為麵食的濕熱誘發,或者兼有當日的房事勞累,所以才會疼痛如此劇烈,因此推蕩的方法也不合適,用木香火酒這種辛熱香竄的藥物才能止痛。至於說食物從小腹下右側部位排出到直腸,說自古以來沒人提及,更讓人覺得可笑。

經書說大小腸都盤曲十六曲,那麼左旋右折是可以知道的,怎麼會像筒子或口袋一樣,直接向下呢?真是可笑!

張路玉治療葉某停食感冒,寸關脈都澀滯模糊,尺脈都沉弱,按壓更堅硬。雖然病人還能行走,但脈象少衝和之氣,這一定是腹部有陳舊的氣滯。詢問後,果然患有寒疝多年。於是婉言謝絕用藥,當夜腹脹而死。有人問此人小病,為什麼知道他一定會死?說:凡人胃滿則腸虛,腸滿則胃虛,更實更虛,氣機就會失調。現在胸中有結塊,腸中有積滯,上下都阻塞,能夠保證不互相攻伐而致病嗎?要知道厥痛入腹,腳氣衝心等疾病,都是陰邪相互搏鬥,鬱結已久,就會挾帶陰火之勢而上升。如果胸中元氣充足,則邪氣會下伏。

現在已經被宿食堵塞,逆亂則上下都滿,正氣沒有容身之處,往往有暴亡的危險,所以不方便用藥,實際上也不知道他會立即死亡。(《傷寒論》病人素有痞積,等到疾病傳入三陰則死,稱為臟結。這是新邪和舊邪合併的結果。)

小兒科醫生汪五符,夏天傷食嘔吐,發熱頭脹,腹瀉黃水,全身肌肉觸摸起來像針刺一樣。六脈模糊,指下好像有好像沒有,足脛不溫。他自己認為是陰寒,服用五積散一劑,熱症更加熾盛,昏睡不醒。第三天腹瀉不止,時而神志不清,晚上尤其嚴重。有人認為是傷暑,給他服用香薷飲,於是頭面汗出如蒸,呼吸急促不安,足冷下逆。有人認為是大寒,而脈息模糊,按壓幾乎摸不到,認為是陽氣脫落的徵兆,想要猛用人參、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