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之琇

《續名醫類案》~ 卷一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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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14)

1. 傷寒

陸至,血已止而喘定。脈之,兩寸關弦而微數,兩尺果沉而不起。蓋症屬少陽,弦數宜矣;脅痛耳聾,亦少陽本症;兩尺不起,亦自有故。經雲南政之歲,陽明燥金司天,少陰君火在泉,故不應耳。吐血者,因舟中驚恐,血菀而神攝,為熱所搏也。譫語者,三陽表症已盡,將傳三陰也。

先以小柴胡和之,俟堅實而下之,旬日當愈,因與二劑。明日脅痛減,耳微聞,但仍譫語,胸膈滿悶,舌上薄黃苔,仍以小柴胡加桔梗、黃連,日服一劑,二日胸膈少寬而苔黑有刺,大便不行約七日矣,乃以潤字丸三錢,煎湯送下。至夜,更衣身潔,諸症頓失。後去枳、桔,加歸、芍,調理旬日而起。

王野溪病傷寒六七日,已發表矣。忽身熱煩躁,口渴咽乾,大小便利而不任風寒。或用涼膈散,反胸前見斑數十點,色微紅。乃投消斑青黛飲,又發譫語,手足厥逆。謂熱深之故,擬用承氣下之。陸脈之,浮數六七至,按之而空,曰:此陰盛格陽症也,下之立斃。《內經·至真要論》云:病有脈從而病反者,何也?岐伯曰:脈至而從,按之不散,諸陽皆然。今脈浮之而數,按之而空,乃陽虛為陰所拒,不能內入而與陰交。

身熱煩躁,口渴咽乾,浮陽外越之故也。惡風畏寒,陽氣不足也。發斑者,因寒藥激之,致無根之火聚於胸中,上熏於肺,傳之皮膚也。譫語者,神不守舍也。厥逆者,陽將竭也。若冷至肘膝,則無及矣。此與東垣治馮內翰之侄目赤煩渴,王海藏之治侯輔之發斑譫語同例。一用真武,一用理中,此先哲之成驗,後學不知取法耳。

急用大料參、朮、薑、附峻補回陽,麥冬、五味、甘草、白芍斂而和之,濃煎俟冷,徐徐服之,日夜令藥不斷。三日夜病勢始減,旬日後稍加減之,月餘而起。

吳子玉病發熱,頭痛腰疼,煩躁,口渴無汗。有主麻黃湯者,有主羌活沖和湯者。脈之,陽部浮數而不甚有力,陰部沉弱而澀,謂曰:此症此脈,有兩感之象,必重有所用力,兼之房勞而得者,不可輕汗,宜先投補劑,托住其氣血,待日期而汗之。或曰:太陽症而用補,仲景有此治法乎?曰:雖無此治法,而未嘗無此論。

太陽症宜汗,假令尺中遲,不可發汗。何以知之?以榮氣不足,血少故也。今寸脈浮數而無力,表症不甚急,尺脈沉弱而澀,則裡虛可知。傷寒有失汗而傳裡者,亦有誤汗而傳裡者,此症是矣。眾不決,姑服羌活沖和湯,一日夜二劑,前症俱劇,仍不得汗。擬麻黃者,以藥輕病重,欲大汗之。

陸曰:若服麻黃湯,亡陽譫語即見,斃可立俟也。乃用補氣養榮湯二劑,病未減,亦不劇。診之,寸關如故,兩尺稍有神。再二劑,又約一日夜,方以參蘇飲微汗之,汗後諸症悉愈。(通人之論,所謂凡病必有兩面也。)

白話文:

傷寒

病人病情發展到第六天,出血停止,呼吸也平穩了。診脈發現,兩寸(寸關尺中的寸部)脈弦而微數,兩尺(寸關尺中的尺部)脈沉而無力。這症狀屬於少陽,脈象弦數也符合少陽的表現;脅痛、耳聾也是少陽的典型症狀;兩尺脈沉而無力,也有其原因。經書上記載,那年南方發生政變,陽明燥金司天(主氣),少陰君火在泉(潛藏),所以病情沒有明顯好轉。病人吐血是因為舟中驚恐,導致瘀血阻滯,又被熱邪所傷。病人胡言亂語,是因為三陽表症已盡,將要傳入三陰。

我先用小柴胡湯來調理,待病情穩定後再服用瀉下藥,十天左右應該痊癒,所以我先給他開了兩劑。第二天,脅痛減輕,耳朵也稍微能聽到聲音了,但仍胡言亂語,胸膈滿悶,舌苔薄黃,我又在小柴胡湯的基礎上加了桔梗和黃連,每天服用一劑。兩天後,胸膈感覺稍寬暢,舌苔變黑且帶刺,大便不通已經七天了,於是給他服用潤字丸三錢,用湯藥送服。當天晚上,病人換了乾淨衣服,諸症狀都消失了。後來去掉了枳實和桔梗,加入當歸和芍藥,調理十天后病人痊癒。

王野溪患傷寒六七天,表證已經解除了。突然出現發熱煩躁、口渴咽乾、大小便正常,但怕風寒。有人用涼膈散治療,結果胸前出現幾十個紅點,顏色略紅。於是用了消斑青黛飲,結果又開始胡言亂語,手腳厥冷。認為是內熱太盛,打算用承氣湯瀉下。我診脈發現,脈浮數,每分鐘跳動六七次,按下去覺得空虛,說這是陰盛格陽的症狀,瀉下就會立刻死亡。《內經·至真要論》說:有的病,脈象雖正常,但病情卻相反,這是為什麼呢?岐伯說:脈象有力,按下去不散,各種陽氣都是這樣。現在脈浮數,按下去卻空虛,這是陽虛被陰邪所阻,不能內入與陰氣相交。

發熱煩躁,口渴咽乾,是浮陽外越的緣故;惡風畏寒,是陽氣不足;出現紅斑,是因為寒藥刺激,導致無根之火聚集於胸中,上熏於肺,傳到皮膚上;胡言亂語,是神志不清;厥冷,是陽氣將盡。如果冷感達到肘膝,那就無藥可救了。這與東垣(李東垣)治療馮內翰的侄子目赤煩渴,王海藏治療侯輔發斑胡言亂語的病例相同,都是先用真武湯,再用理中湯,這是前輩的成功經驗,後學卻不知借鑒。

我急忙用人參、白朮、生薑、附子、乾薑溫補回陽,用麥冬、五味子、甘草、白芍斂陰和中,濃煎後放涼,慢慢服用,日夜不斷藥。三天三夜後,病情開始減輕,十天后稍減藥量,一個多月後痊癒。

吳子玉患病發熱,頭痛腰痛,煩躁,口渴無汗。有人主張用麻黃湯,有人主張用羌活沖和湯。我診脈發現,陽部脈浮數而無力,陰部脈沉弱而澀,認為這是感受兩種邪氣的表現,一定是用力過度,加上房事勞累所致,不能輕易發汗,應該先用補氣藥,扶持氣血,待時機成熟再發汗。有人說:太陽病應該發汗,仲景有這種治療方法嗎?我說:雖然沒有這種治療方法,但也不是沒有這種論述。

太陽病應該發汗,但如果尺脈遲緩,就不能發汗。為什麼?因為營氣不足,血液減少的緣故。現在寸脈浮數而無力,表證不甚急迫,尺脈沉弱而澀,則裡虛可知。傷寒有因失汗而傳入裡證的,也有因誤汗而傳入裡證的,這就是這種情況。眾人拿不定主意,姑且服用羌活沖和湯,一天一夜服用兩劑,之前的症狀都加重了,仍然不能發汗。主張用麻黃湯的人,認為藥輕病重,想通過大量發汗來治療。

我說:如果服用麻黃湯,就會耗損陽氣,出現神志不清,很快就會死亡。於是給他用了補氣養榮湯兩劑,病情沒有減輕,也沒有加重。再次診脈,寸關脈與之前一樣,兩尺脈略有起色。再服用兩劑,大約一天一夜後,用參蘇飲讓病人微微出汗,汗出後諸症狀全部痊癒。(通人之論,所謂凡病必有兩面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