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之琇

《續名醫類案》~ 卷二十五·產後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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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五·產後 (14)

1. 虛汗

薛立齋治一產婦,略聞音響,其汗如水而昏憒,諸藥到口即嘔。薛以為脾氣虛敗,用參、附末為細丸,時噙三五粒,隨液嚥下,乃漸加至錢許,卻服參附湯而安。

一產婦盜汗不止,遂至廢寐,神思疲甚,口乾引飲。薛謂血虛有熱,用當歸補血湯以代茶。又以當歸六黃湯,內黃芩、連、柏炒黑,倍加人參、五味子,二劑而愈。

繆仲淳治於中甫夫人,產後氣喘,投以人參、蘇木、麥冬各五錢,一劑愈。五日後,忽自汗,無間晝夜,畏聞響聲,飲熱茶湯即汗遍體,投以人參、黃耆各五錢,加歸身、生地,二劑不效,即令停藥。金壇俗忌未彌月不得診視,乃遍檢方書,至《證治要訣》治汗門內,有凡服固表藥不效者,法當補心。汗者,心之液也。

灑然曰:是矣。病人素稟有火氣,非不足也。產後陰血暴亡,故心無所養而病汗。亟以棗仁一兩炒為君,生地、白芍、麥冬、五味、枸杞、牛膝、杜仲、歸身、阿膠、牡蠣、龍眼肉,大劑與之。至三十二劑,罔效。於懼曰:得無不起乎?曰:非也,前投參、耆不應,而遽止之者,以參、耆為氣分藥,劑且大。其不應者,必與症不合也。

茲得其症,復可惑乎。蓋陰,血也,難成易虧者也,不可責效旦夕。乃投前劑,至四十二帖,忽得睡,汗漸收,睡愈熟。至四日夜,醒而霍然,顏色逾常,血足則色華也。

琇謂能於方中加炒焦黃連三五分,則數劑可愈。(雄按:還須去歸身,效始速。)

馮楚瞻治一產婦,因頭汗甚多延診,余無他苦。診之,雖洪而緩,曰:頭汗過多,諸症謂之亡陽,然產後陰氣太虛,正喜其亡陽與陰齊等,此薛氏之謂可勿藥而愈也。病家疑之,別延一醫,峻用參、耆溫補,遂暴注下瀉,完穀不化。益認陽虛,重用參、附、炮姜,其瀉愈甚。

不數日,其肉盡削,精神困頓。復延診,六脈洪弦甚數,此真陰竭矣,何能挽救?蓋產後頭汗乃陰虛,虛火上蒸,孤陽上迫,津液不能閉藏,誤作陽虛,重加溫補燥熱之氣,暴注下趨,而為完穀不化,乃火性急速,不及變化而出也。重以溫熱焚灼,勢必窮極,尚何藥之可救哉。

(雄按:薛氏此言,不通已極。魏氏謂其不能養陰,余謂良由泥於產後宜溫補,故不敢用壯水養陰之法也。)

案中正喜亡陽,與陰齊等,薛氏謂可勿藥而愈,此正薛氏生平不能峻用養陰之缺處也。予嘗過此症,以重劑生熟地、白芍、杞子、麥冬、棗仁,察其有火則少加芩、連,不過二三劑愈矣。馮君論此症雖了了而不與藥,使病家屬之庸手而敗,亦守而未化之過也。(何嘗了了,不過習於溫補,遇此等症便茫然無所措手耳。)

白話文:

虛汗

薛立齋治療一位產婦,稍微聽到一點聲音,她就汗如雨下,昏昏沉沉,所有藥物一入口就嘔吐。薛立齋認為是脾氣虛衰,便用人參、附子研成細末做成小丸,讓產婦時不時含服三五粒,隨著唾液吞下,然後逐漸增加劑量到一錢左右,再服用參附湯,產婦就痊癒了。

另一位產婦盜汗不止,導致失眠,精神疲憊,口乾想喝水。薛立齋認為是血虛有熱,便用當歸補血湯代替茶飲。又用當歸六黃湯,其中黃芩、黃連、黃柏炒黑,並加倍人參、五味子,服用兩劑就治好了。

繆仲淳治療一位中甫夫人的產後氣喘,用人參、蘇木、麥冬各五錢,一劑就痊癒了。五天後,這位夫人突然自汗不止,日夜不停,害怕聽到聲音,喝熱茶湯就會全身出汗。繆仲淳便用人參、黃耆各五錢,再加歸身、生地,服用兩劑無效,便停止用藥。由於金壇當地習俗忌諱產後未滿月不得診治,繆仲淳便遍查醫書,在《證治要訣》治汗篇中找到:凡服用固表藥物無效的,應該補益心臟。汗液是心臟的津液。

繆仲淳豁然開朗:對了!病人本來就體內有火氣,並非氣血不足。產後陰血大量損失,所以心臟得不到滋養而生病出汗。於是急用炒熟的棗仁一兩作主藥,再用生地、白芍、麥冬、五味子、枸杞子、牛膝、杜仲、歸身、阿膠、牡蠣、龍眼肉,用大劑量給病人服用。服用到三十二劑,仍然沒有效果。繆仲淳擔心藥物無效,但又認為藥物應該有效。之前用人參、黃耆無效就停止用藥,是因為人參、黃耆是補益氣分的藥物,劑量又大,無效是因為藥物和病症不相符。

現在已經找到病症,還能懷疑嗎?陰血難以生成,容易虧損,不能指望藥效立刻顯現。於是繼續服用之前的藥方,直到四十二劑,病人終於睡著了,汗也漸漸止住,睡眠越來越深沉。四天四夜後,病人醒來,精神煥發,面色紅潤,血氣充足,面色自然紅潤。

有人建議在方劑中加入炒焦的黃連三五分,幾劑就能痊癒。(雄按:還需要去掉歸身,效果才能更快。)

馮楚瞻治療一位產婦,因為頭汗過多而求診,沒有其他病症。診脈後,雖然脈象洪大而緩慢,馮楚瞻說:頭汗過多,其他症狀都說明是亡陽,但是產後陰氣太虛,正好是亡陽與陰虛相當的情況,這正如薛氏所說,可以不用藥而自癒。病人家屬懷疑,又找了另一位醫生,醫生重用人參、黃耆溫補,結果導致病人暴瀉,飲食不消化。那位醫生更認為是陽虛,又重用人參、附子、炮姜,結果瀉得更厲害了。

沒幾天,病人瘦骨嶙峋,精神萎靡。又找馮楚瞻診治,脈象洪大、弦急而數,這是真陰耗竭了,還能有什麼辦法挽救呢?原來產後頭汗是陰虛,虛火上蒸,孤陽上迫,津液不能閉藏,誤認為是陽虛,重用溫補燥熱的藥物,導致暴瀉,飲食不化,這是因為火性急烈,不及變化就外洩。再用溫熱的藥物焚灼,病情勢必加重,還能用什麼藥物來救治呢?

(雄按:薛氏這種說法,非常不通。魏氏認為薛氏不能滋養陰液,我認為是因為薛氏拘泥於產後宜溫補,所以不敢用滋陰的藥物。)

病例中正好是亡陽與陰虛相當的情況,薛氏認為可以不用藥而自癒,這正是薛氏生平不能峻用養陰藥物的缺點。我曾經遇到過這種病症,用大量生熟地黃、白芍、枸杞子、麥冬、棗仁,如果病人有火氣就少加一些黃芩、黃連,一般二三劑就能痊癒。馮君論述此病雖然清楚明白,但不給藥,讓病人家屬認為是庸醫而延誤病情,也是執著而不變通的錯誤。(哪裡清楚明白,不過是習慣溫補,遇到這種病症就茫然不知所措罷了。)

2. 虛損

雄按:此證最多,何以僅採溫補數案?

薛立齋治大尹俞君之內,產後發熱晡熱,吐血便血,兼盜汗小便頻,胸脅脹痛,肚腹痞悶,此諸臟虛損也,症當固本為善。自恃知醫,用降火之劑,更加瀉利腸鳴,嘔吐不食,腹痛足冷,始信薛言。診其脈,或浮洪,或沉細,或如無。(大虛之脈類多如此。)其面或青黃,或赤白,此虛寒假熱之狀。

時雖仲夏,當舍時從症,先用六君子加炮薑、肉桂,數劑胃氣漸復,諸症漸退。更佐以十全大補湯,半載全愈。

儒者楊敬之內人,患症同前,但唾痰涎,或用溫補化痰之劑不應,面色黧黑,兩尺浮大,按之微細。此因命門火衰,不能生脾土,脾土不能生諸臟而為患也,用八味丸補土之母而痊。

一婦人產後血竭,朝寒暮熱,肚腹作脹而痛,按之不痛。以為血氣俱虛,用八珍之類治,更加發熱煩躁。仍用當歸補血湯,熱躁漸止。用八珍、麥冬、五味子,氣血漸復。

一產婦朝寒多熱,或不時寒熱,久不愈,用六君、補中益氣兼服,百餘帖而安。

沈堯封治鄒氏婦,產後便泄,用參附溫補未效。新城吳敬一診云:虛寒而兼下陷,用補中益氣加熟地、茯苓、桂、附,應手取效。以是觀之,方論內言下虛而不可升提,不盡然也。

陸氏婦產後發疹,細而成粒,不稀不密,用荊芥、蟬蛻、鼠黏等藥,一劑頭面俱透。越一日,漸有回意,忽大便溏泄數次,覺神氣不寧。問其所苦,曰熱曰渴,語言皆如抖出,脈虛細數,有七至。沈師金大文診之曰:此陽脫症也,屬少陰。用生附子三錢,水洗略浸,切片焙,水炒米色,炮乾薑八分,炒甘草一錢,炒白芍一錢五分,水煎沖童便一調羹,青魚膽汁四小茶匙,(因無豬膽,故以此代之。)服畢即睡,覺來熱渴俱除。

續用黃耆建中湯加丹參、蘇木,二劑而安。

產後惡血不行,余血滲入大腸,洞泄不禁,或下青黑物,的奇散極驗。荊芥大者四五穗,於盞內燃火,燒成灰,不得犯油火,入麝香少許,研勻,沸湯一兩,呷調下。此藥雖微,能愈大病,慎勿忽視。又《千金》膠蠟湯,治產後利,黃蠟二棋子大,阿膠二錢,當歸二錢半,黃連三錢,黃柏一錢,陳米半升煎湯,煎藥服。

裴兆期治一婦,產後發熱不止,汗多語錯,六脈洪大而虛,六晝夜不合眼,一閤眼則飄飄如入雲中,投以參、耆、歸、朮、丹皮、童便及炒黑乾薑之類不驗,反增頭眩耳鳴,噁心嘈雜,欲嘔不嘔。裴翻然曰:此非氣血大虧,乃痰涎壅盛也。更方用半夏三錢,天麻二錢,茯苓、橘紅、白蔻仁、厚朴、黃連、枳實各一錢,竹茹三錢,鐵鏽水煎服,二劑氣爽神清,身涼脈靜。繼以人參大補丸,日進二服,以培胃中元氣,月餘全愈。

產後虛弱,豆腐漿一碗,衝入打散雞子一枚,再加豆腐皮一張,龍眼肉十四枚,白沙糖一兩,同滾透,五更空心服。產後失調,往往延成勞損,而貧戶醫藥無貲,富家又每為藥誤,此方甘平和緩,補血滋陰,貧富皆宜,允為妙劑。

白話文:

虛損

這類症狀最常見,為什麼只採用溫補的案例呢?

薛立齋治療大尹俞君的妻子,產後發熱,尤以午後更甚,吐血、便血,還伴有盜汗、頻尿、胸脅脹痛、腹脹不適等症狀,這些都是臟腑虛損造成的。治療應該以補益根本為佳。俞君自恃醫術,用了瀉火的藥物,又加用瀉下的藥物,結果導致腸鳴、嘔吐、腹痛、腳冷,才相信薛立齋的診斷。診其脈象,時而浮大有力,時而沉細無力,時而幾乎摸不到脈搏(大虛的脈象往往如此)。面色時而青黃,時而赤白,這是虛寒假熱的表現。

雖然時值仲夏,但應該根據症狀用藥,先用六君子湯加炮薑、肉桂,服用幾劑後,胃氣漸漸恢復,諸症也漸漸減輕。之後再用十全大補湯,半年後痊癒。

儒者楊敬的妻子,患病症狀與前例相似,但會吐出唾液和痰涎,用溫補化痰的藥物無效,面色黧黑,兩尺脈浮大,按之則細弱。這是因為命門火衰,不能溫煦脾土,脾土不能滋養其他臟腑而導致疾病,於是用八味丸補益脾土,病就好了。

一位婦女產後血瘀,早上畏寒,晚上發熱,腹部脹痛,但按壓不痛。診斷為氣血俱虛,用八珍湯治療,結果反而發熱煩躁。於是改用當歸補血湯,熱躁漸漸減輕。之後再用八珍湯合麥冬、五味子,氣血逐漸恢復。

一位產婦,早上畏寒,多數時間發熱,或者時冷時熱,久治不愈,用六君子湯和補中益氣湯合用,服用百餘劑後痊癒。

沈堯封治療鄒氏婦女,產後便泄,用參附湯溫補無效。新城吳敬一診斷為虛寒兼下陷,於是用補中益氣湯加熟地黃、茯苓、桂枝、附子,藥到病除。由此可見,方書上說下虛不能升提,並非絕對。

陸氏婦女產後發疹,疹子細小成粒狀,疏密適中,用荊芥、蟬蛻、白蘞等藥,一劑藥後頭面都出汗了。一天後,病情有所好轉,但突然腹瀉數次,感覺精神不安。詢問其感受,說感覺發熱口渴,說話像抖出來一樣,脈象虛細數,每分鐘七次。沈師金大文診斷為陽氣脫陷,屬於少陰症。於是用生附子三錢,水洗略浸,切片焙乾,水炒至米色,炮乾薑八分,炒甘草一錢,炒白芍一錢五分,水煎後沖入童尿一匙羹,再加青魚膽汁四小茶匙(因無豬膽,故以此代替),服藥後即睡,醒來後熱渴都消失了。

之後繼續服用黃耆建中湯加丹參、蘇木,兩劑後痊癒。

產後惡露不行,餘血滲入大腸,導致便泄不止,甚至排出青黑色物質,的奇散效用很好。將荊芥粗大的莖稈四五穗放在碗中用火燒成灰(不可沾染油煙),加入少許麝香,研磨均勻,用沸水一兩沖服。此藥雖然簡單,卻能治癒大病,不可輕忽。此外,《千金方》中的膠蠟湯,治療產後泄瀉也很好,用黃蠟兩個棋子大小,阿膠二錢,當歸二錢半,黃連三錢,黃柏一錢,陳米半升煎湯服用。

裴兆期治療一位婦女,產後發熱不止,汗多神志錯亂,六脈洪大而虛弱,六天六夜都不能閉眼,一閉眼就感覺飄飄忽忽像在雲端,用人參、黃耆、當歸、白朮、丹皮、童尿和炒黑乾薑等藥物治療無效,反而頭暈耳鳴、噁心嘈雜,想吐卻吐不出來。裴兆期轉念一想,這不是氣血大虧,而是痰涎壅盛。於是改用半夏三錢,天麻二錢,茯苓、橘紅、白蔻仁、厚朴、黃連、枳實各一錢,竹茹三錢,用鐵鏽水煎服,兩劑後氣順神清,身體涼爽,脈象平和。之後再服用人參大補丸,每日服用兩次,以補益胃中元氣,一個多月後痊癒。

產後虛弱,可用豆腐漿一碗,打入一個雞蛋,再加豆腐皮一張,龍眼肉十四枚,白砂糖一兩,一起煮沸,五更空腹服用。產後身體調養不好,往往會導致勞損,貧困人家沒有錢買藥,富貴人家又常常因藥物錯誤而加重病情,此方平和緩和,補血滋陰,貧富皆宜,確實是妙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