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之琇

《續名醫類案》~ 卷五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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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6)

1.

嘆曰:吾已矣,藥之誤也。言未已,轉劇,不逾時竟殞。

吳江沈氏婦,少寡,多鬱怒,而有吐血症,歲三四發,吐後即已。三月間,小發熱,頭疼身痛,不惡寒而微渴,次日舊病大發,吐血逾常,更加眩暈,手振煩躁,飲食不進,且熱加重。醫但見吐血,以為舊病,不知其時疫也。以發熱為陰虛,頭疼身痛為血虛,不知吐血前一日,已發熱頭痛,非吐血後所加也。

眾議用補,問吳可否?吳曰:失血補虛,權宜則可,今兼時疫,非昔比也。於是用人參二錢,茯苓、歸、芍佐之。兩服後,虛症咸退,熱減六七。醫者、病者皆謂用參得效,欲速進,吳禁之不止。遂覺心胸煩懣,腹中不和,求噦不得,終夜不寐。蓋虛邪得補而退,實邪得補而劇也,因少與承氣微利之而愈。

按此病設不用利藥,靜養數日亦愈,以其人大便一二日一解,則知地氣自通,邪氣在內,日從胃氣下趨,故自愈也。

嚴氏婦年三十,時疫後,脈症俱平,飲食漸進,忽然肢體浮腫,別無所苦,此即氣復也。蓋大病後,血未成,氣暴復,血乃氣之依歸,氣無所依,故為浮腫。嗣後飲食漸加,浮腫漸消。若投行氣利水藥則謬矣。(據所云,則養血之劑宜投也。)

一人感疫,發熱煩渴,思飲冰水,醫者禁服生冷甚嚴,病者苦索不與,遂致兩目火併,咽喉焦燥,晝夜不寐,目中見鬼,病人困劇,自謂得冷水一滴下咽,雖死無恨。於是乘隙匍匐竊取井水一盆,置之枕旁,飲一杯,目頓清亮。二杯,鬼物潛消。三杯,咽喉聲出。四杯,筋骨舒暢,不覺熟睡,俄而大汗如雨,衣被濕透,脫然而愈。

蓋其人瘦而多火,素稟陽藏,醫與升散,不能作汗,則病轉劇。今得冷飲,表裡和潤,自然汗解矣。

張路玉治洪氏女,初冬發熱頭痛,胸滿不食。已服發散消導四劑,至六日,周身痛楚,腹中疼痛,不時奔響,屢欲圊而不行,口鼻上唇忽起黑色成片,光亮如漆,與玳瑁無異,醫駭辭去。張診之,喘汗脈促,神氣昏憒,雖症脈俱危,喜其黑色四圍有紅暈,鮮澤若痘瘡之根腳,緊附如線,他處肉色不變,許以可治。先與葛根、黃芩、黃連,加犀角、連翹、荊、防、紫荊、人中黃,解其肌表毒邪。

俟其黑色發透,乃以涼膈散加人中黃、紫荊、烏犀,微下二次。又與犀角地黃湯加人中黃之類,調理半月而安。此症書所不載,唯龐安常有玳瑁瘟之名,而治法未備,人罕能識。先是一人患此瀕危,口耳鼻孔皆流鮮血,亦不能救。大抵黑色枯焦不澤,四圍無紅暈而灰白色黯者,皆不可救。

其黑必先從口鼻至顴頰目胞兩耳,及手臂足脛,甚則胸腹俱黑,從未見於額上肩背陽位也。

陳瑞之七月間患時疫,初發獨熱無寒,或連熱二三日,或暫可一日半日,熱時煩渴無汗,熱止則汗出如漉。自言房勞後乘涼所致,服過十味香薷、九味羌活、柴胡、枳、桔等十餘劑,煩渴壯熱愈甚。張診之,六脈皆洪盛搏指,舌苔焦枯,唇口剝裂,大便五六日不通。雖云病起於陰,實則熱邪亢極,胃腑剝腐之象。

白話文:

[疫]

唉,我完了,是藥誤了我的性命。話還沒說完,病情就加重了,沒多久就死了。

吳江沈氏的婦女,年輕守寡,經常鬱鬱寡歡,而且有吐血的毛病,一年三四次,吐完就好了。三月間,有點發熱、頭痛身痛,不覺得惡寒但稍微口渴,第二天舊病大發,吐血比以往更厲害,還頭暈、手抖、煩躁不安,吃不下東西,而且發熱更嚴重了。醫生只看到她吐血,就認為是舊病復發,不知道這是時疫。把發熱當成陰虛,頭痛身痛當成血虛,卻不知道吐血的前一天已經發熱頭痛,並不是吐血後才發生的。

大家商量著用補益的藥物,問吳某可不可以這樣治?吳某說:失血後補虛,權宜之計可以,但是現在又加上時疫,情況不一樣了。於是用了人參二錢,茯苓、當歸、芍藥輔助。服用了兩劑後,虛症都減輕了,發熱也減輕了六七成。醫生和病人,都認為用人參有效,想加快用藥速度,吳某阻止了他們。結果,病人感到心胸煩悶,肚子不舒服,想嘔吐卻吐不出來,整夜睡不著。這是因為虛邪因為補藥而退了,但實邪因為補藥而加重了,於是少量的用了承氣湯讓大便通暢,病就好了。

分析這個病例,如果不用通便的藥物,靜養幾天也能好,因為這個病人大便是一兩天一次,可見腸胃功能正常,邪氣在體內,逐漸隨著胃氣向下排出,所以自愈了。

嚴氏婦女三十歲,時疫痊癒後,脈象和症狀都正常了,飲食也逐漸恢復,突然四肢浮腫,其他沒什麼不適,這是元氣恢復的表現。因為大病之後,血液還沒完全恢復,元氣突然恢復,而血液依靠元氣,元氣沒有依託,所以導致浮腫。後來飲食逐漸增加,浮腫也逐漸消退。如果使用行氣利水的藥物,那就錯了。(據此看來,應該使用補血的藥物。)

一個人得了時疫,發熱煩渴,想喝冰水,醫生嚴格禁止他喝生冷的東西,病人苦苦哀求也不給,結果眼睛充血發紅,咽喉乾燥,晝夜睡不着,眼睛裡還看到鬼,病人非常痛苦,自認為只要能喝一口冷水,即使死了也無憾。於是趁機爬到井邊,偷偷打了一盆水,放在枕邊,喝了一杯,眼睛立刻就清亮了。喝了兩杯,鬼影消失了。喝了三杯,咽喉能發聲了。喝了四杯,筋骨舒暢,不知不覺睡着了,不久就出了一身大汗,衣服被子都濕透了,病就好了。

這是因為這個人體質瘦弱,內熱較多,天生陽氣充足,醫生用升散的藥物,不能使他出汗,所以病情加重了。現在喝了冷飲,表裡都滋潤了,自然就出汗退熱了。

張路玉治療洪氏的女子,初冬時發熱頭痛,胸悶吃不下東西。已經服用了發散和消導的藥物四劑,到第六天,全身疼痛,肚子痛,經常有腸鳴音,多次想大便卻排不出來,口鼻和上唇突然出現一片黑色,光亮如漆,像玳瑁一樣,醫生嚇跑了。張路玉診治後,發現病人呼吸急促,出汗,脈搏加快,精神萎靡,雖然症狀和脈象都很危急,但他看到黑色四周有紅暈,鮮豔潤澤,像痘瘡的根部一樣,緊密相連,其他地方皮膚顏色沒變,認為可以治癒。先用葛根、黃芩、黃連,加上犀角、連翹、荊芥、防風、紫荊、人中黃,來解表毒邪。

等到黑色斑點擴散出來,就用涼膈散加上人中黃、紫荊、烏犀,輕微瀉下兩次。又用犀角地黃湯加上人中黃等藥物,調理半個月就好了。這種病症書上沒有記載,只有龐安常提到過玳瑁瘟,但治療方法不完善,很少有人能識別。以前有個人得了這種病,危在旦夕,口鼻孔都流鮮血,也未能救活。總之,黑色斑點乾燥不潤澤,四周沒有紅暈,而是灰白色暗淡的,都不能救治。

黑色斑點通常先從口鼻到顴骨、眼瞼、兩耳,以及手臂、小腿,嚴重時胸腹都變黑,從沒見過長在額頭、肩背等陽位。

陳瑞之在七月間患了時疫,一開始只發熱不惡寒,有時連續發熱二三天,有時能好半天一天,發熱時煩渴無汗,退熱後就汗出如洗。他自己說這是房事過度後受涼引起的,服用了十味香薷散、九味羌活湯、柴胡、枳實、桔梗等十多劑藥物,煩渴和高熱反而加重了。張路玉診治後,發現六脈都洪大有力,舌苔焦枯,嘴唇乾裂,大便五六天不通。雖然說是病起於陰,實際上是熱邪極盛,胃腑已經腐敗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