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澍

《本經疏證》~ 本經疏證 (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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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經疏證 (56)

1. 本經疏證第三卷

泣出隨眵,始為溼熱相搏。熱者傷心,赤衇屬心。《千金》、《外臺》諸方,用黃連為君者,其所敷陳諸病,如大棗煎之「目熱眥赤,生赤衇侵睛」。洗眼湯之「目熱痛,汁出」。乳汁煎之「淚出,眥赤癢」。黃連煎之「眼赤痛,除熱」。莫不與《本經》相脗合,仍不外清心火、除溼熱二者而已。

古書語簡而意深,讀之者慎勿草草,如此條所謂「婦人陰中腫痛」者是也。夫陰中腫痛,丈夫亦有之,何獨於婦人?即婦人陰中為病,亦不止腫痛一端。《金匱要略》雖無明文,《千金》、《外臺》所臚列者,如「陰蝕、陰疳、陰中爛傷、陰癢痛、陰中有蟲、陰下脫、陰挺」,皆不用黃連,而獨於腫痛,則間用之。大抵陰中之疾,皆始於小便。

小便不利,則溼壅熱生。溼與熱相搏,不得洩則腫。婦人前陰又為血潮汐之常道,於是遂涉血為痛,理固然矣。黃連,非能治腫痛也。陰中腫痛須用之者,蓋陰中腫痛,必由溼熱。而燥溼之物,多足以助熱。清熱之物,多足以滋溼。惟黃連旣能燥溼,又能清熱。他處腫痛,有因風者,有因寒者,有因火者,不必盡由於溼,故《本經》獨標出「婦人」也。雖然丈夫陰中諸疾,亦無不由溼熱。

黃連之治,獨標出婦人者,何居?蓋惟丈夫,多不涉及於血。即使停溼生熱,且涉及於血,亦宜通利,宜滋清,如導赤等方,而不宜燥。夫甘為溼化,苦為燥化。故凡味之甘者,雖性燥,亦能壅氣為溼;味之苦者,縱如黃連之寒,獨不能因燥,以激發其火耶?是知,黃連之治溼治熱,須分別觀之。溼證之急者,可用;緩者,不可用。

蓋溼緩者,熱不盛。熱不盛,則惡黃連之氣寒也。熱證之緩者,可用;急者,不可用。蓋熱證急者,溼不盛。溼不盛,則惡黃連之性燥矣。又黃連之治血熱,亦宜分別觀之。蓋惟氣分之熱涉及血者,可用;血分自生熱者,不可用。以血似水,而性主流動。黃連之寒,恐其凝血,而其燥,又恐涸血也。

或問「黃連入心,清熱燥溼,子旣言之鑿鑿矣。獨不思烏梅丸、乾薑黃連黃芩人薓湯,任黃連皆重,而所治皆肝病乎」?曰「篇中,凡言入某臟某腑者,解釋其義如此耳,非鑿鑿言之也」。試觀《本經》、《別錄》,止言某藥治某病,而不言入某臟某腑。解之者,不推明某病關係某臟某腑,何由知其病之所以然。

而仲景書,亦止以某病屬某經,某方主治某病,竝不言某方治何臟何腑之病。譬如太陽病,有惡風惡寒而喘,非肺病乎?心憒憒、心惕惕、心中悸,非心病乎?大義之所在,講論之所及,原不可一途論也。

子以烏梅丸、乾薑黃連黃芩人薓湯病為肝病,獨不思「厥陰之為病,氣上撞心,心中疼熱」,能不關於心乎!是二方之君黃連,《別錄》蓋已確然言之矣,曰「黃連主五臟冷熱,久下洩澼膿血」是也。夫冷熱天淵,何能久相守而不相入,必也君主之火令不行,斯冷是冷,而熱是熱。

白話文:

眼淚流出時常伴隨著眼屎,這最初是因為濕熱互相交戰的緣故。熱邪會傷害心臟,眼睛中的紅脈絡也屬於心臟的管轄範圍。《千金方》、《外台秘要》等書中的許多方劑,以黃連作為主藥的,它們所描述的各種疾病,例如大棗煎治療的「眼睛發熱,眼角發紅,出現紅脈絡侵入眼球」,洗眼湯治療的「眼睛發熱疼痛,有分泌物流出」,乳汁煎治療的「流淚,眼角紅腫發癢」,黃連煎治療的「眼睛紅腫疼痛,可以清除熱邪」,這些都與《本經》的記載相符合,仍然不超出清心火、去除濕熱這兩個方面。

古代醫書文字簡潔而意涵深遠,讀書的人千萬不要草率。例如這一條所說的「婦人陰部腫痛」就是如此。陰部腫痛,男子也會有,為什麼單獨說是婦人呢?即使是婦女的陰部疾病,也不僅僅只有腫痛這一種。《金匱要略》雖然沒有明確記載,但是《千金方》、《外台秘要》所列出的,例如「陰蝕、陰疳、陰部潰爛、陰部搔癢疼痛、陰部有蟲、陰部下墜、陰挺」,這些都沒有使用黃連,唯獨對於腫痛,才偶爾使用。大體上來說,陰部的疾病,都開始於小便異常。

小便不暢通,濕氣就會壅滯,產生熱邪。濕邪與熱邪互相交戰,無法排泄出去就會導致腫脹。婦女的前陰又是月經潮汐的必經之路,因此又牽涉到血液而產生疼痛,這是很自然的道理。黃連並不是能直接治療腫痛的藥物。陰部腫痛需要使用黃連的原因,是因為陰部腫痛必定是由於濕熱。而燥濕的藥物,大多會助長熱邪;清熱的藥物,大多會滋生濕邪。只有黃連既能燥濕,又能清熱。其他地方的腫痛,有的因為風邪,有的因為寒邪,有的因為火邪,不一定都是因為濕邪,所以《本經》才會特別標明「婦人」。即使如此,男性的陰部各種疾病,也都是因為濕熱造成的。

黃連的治療,為什麼特別標明是婦人呢?因為只有男子,大多不會牽涉到血液的問題。即使停滯濕氣產生熱邪,並且牽涉到血液,也應該以疏通、利尿、滋陰清熱為主,例如導赤散等方劑,而不應該用燥濕的方法。甘味的藥物會幫助濕邪產生,苦味的藥物會使濕邪乾燥。所以凡是味道甘甜的藥物,即使性質乾燥,也會壅滯氣機而產生濕邪;味道苦澀的藥物,縱然像黃連一樣寒涼,難道就不能因為燥濕而激發體內的火氣嗎?由此可知,黃連治療濕邪和熱邪,需要分別看待。濕邪嚴重的,可以使用;濕邪較輕的,則不宜使用。因為濕邪輕微,熱邪就不會很旺盛。熱邪不旺盛,就會不喜歡黃連的寒涼之氣。熱邪輕微的,可以使用;熱邪急重的,則不宜使用。因為熱邪急重,濕邪就不會很盛。濕邪不盛,就會不喜歡黃連的燥濕之性。此外,黃連治療血熱,也需要分別看待。只有氣分的熱邪牽涉到血液的,才可以使用;血分自身產生熱邪的,則不宜使用。因為血液像水,主要特性是流動的。黃連的寒性,恐怕會使血液凝滯,而黃連的燥性,又恐怕會使血液乾涸。

有人問:「黃連進入心經,可以清熱燥濕,您已經說得非常肯定了。但您有沒有考慮過,烏梅丸、乾薑黃連黃芩人參湯,這些方劑都大量使用黃連,而它們治療的卻都是肝病呢?」我回答說:「書中,凡是說某藥進入某臟腑的,只是這樣解釋它的作用而已,並不是肯定地說它只針對那個臟腑。看看《本經》、《別錄》,都只說某藥治療某種疾病,而沒有說進入哪個臟腑。解釋的人,如果不說明某種疾病與哪個臟腑有關,又怎麼能知道這個疾病的病因呢?

而張仲景的書,也只是說某種疾病屬於某條經脈,某個方劑主治某種疾病,並沒有說某個方劑治療哪個臟腑的疾病。例如太陽病,有怕風怕冷而喘的症狀,難道不是肺病嗎?心煩意亂、心驚膽戰、心中悸動,難道不是心病嗎?大義所在,討論所及,本來就不能以一種方式來論述。

您認為烏梅丸、乾薑黃連黃芩人參湯所治療的是肝病,難道您沒想到「厥陰病的症狀是氣向上衝到心臟,心中疼痛發熱」,難道與心臟無關嗎!這兩個方劑都以黃連作為主藥,《別錄》早已明確說明了,說「黃連主治五臟的寒熱病,久瀉,排泄膿血」。寒和熱是截然相反的,為什麼能長期並存而不互相影響呢?一定是君主的火令不能正常運行,才會寒是寒,熱是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