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澍

《本經疏證》~ 本經疏證 (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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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經疏證 (211)

1. 本經疏證第十卷

「病發於陽而反下之,熱入,因作結胷;病發於陰而反下之,因作痞。所以成結胷者,以下之太早,故也」。同為邪氣自外至內,而結胷言熱入,痞不言下早,可見病發於陰者之非熱,始終不可下矣。始終不可下者,反早下之,則陰邪必自外入內。陰邪自外入內,其溜於下部者,無論已。

其竊踞於陽位者,治法舍半夏,其誰與歸?是故,半夏瀉心湯、生薑瀉心湯、甘草瀉心湯、旋覆花代赭石湯,皆莫不有半夏。是半夏者,陰邪竊踞陽位之要劑也。

蓋凡陰陽相協,乃成生氣,故物性之熱者,多生於沍寒;其性寒者,多生於暄暖。半夏生於三陽開泰之後,成於一陰纔姤之時。則其鍾陰氣,達初陽,可知矣。能達初陽,則雖陰而不能潤。惟鍾陰氣,故雖燥而仍能入陰。稟此陰陽相間之德,滑燥悉具之能,又何得不從陽入陰,治踞於陽位之邪哉?雖然,痞仍有不用半夏者,大黃黃連瀉心湯、附子瀉心湯是也。結胷亦有用半夏者,小陷胷湯是也。

夫惟有所入,則必有所挾。所入旣有陰陽,所挾亦必有陰陽。設所入旣為熱,所挾又為熱,兩熱相合,其鋒必盛;所入旣為寒,所挾復為寒,兩寒相并,其凜必深。故治熱,不嫌大黃、芒硝之峻;治寒,不厭人薓、乾薑之溫。特其所踞之地,不可不究。胷中雖陽位,實飲之所聚,故縱用消、黃,仍不能離甘遂、葶藶。

即用薓、薑,仍不失兼半夏、芩、連也。若夫所入係寒,所挾則熱;所入係熱,所挾則寒。於是不能不以輕銳無著之寒,洩其所挾之熱;以寒溫錯雜之製,治其所挾之寒。此大黃黃連瀉心湯、小陷胷湯之所以主也。譬之水性,河最橫,淮次之,江則寬廣安行者也。乃今日者,淮之地見奪於河,其水反入於江。

則淮之地旣為河所占,則不能不以治河之法治之;淮之當治者,以旣入於江,反不必治矣。半夏之病,是陰邪踞於陽位。陽位之邪,無論其自外而入,自內而合,凡現在所見之證,不屬夫陰,則不得概用。於此不可見耶?

「傷寒,發汗,若吐,若下,解後,心下痞鞕,噫氣不除,旋覆花代赭石湯主之」、「傷寒,胷中有熱,胃中有邪氣,腹中痛,欲嘔吐者,黃連湯主之」,半夏之所與,其剽勁乃爾。

「傷寒,解後,虛羸,少氣,氣逆,欲吐者,竹葉石膏湯主之」、「火逆,上氣,咽喉不利,止逆下氣者,麥門冬湯主之」、「胷痛,不得臥,心痛徹背者,栝蔞薤白半夏湯主之」、「胃反、嘔吐者,大半夏湯主之」,半夏之所與,又澹宕如是。在剽勁中,正賴其驅飲、醒中,不得儕卑賤卒伍也;居澹宕中,尤仗其下氣、和脾,則允為監制劇職矣。夫物貴因時,用須審勢。

諸湯所主,頭緒雖繁,然撮其要,不過「胷痞、嘔吐、上氣、心痛」已耳。胷痞尚濡,甯用大黃黃連瀉心湯,不用半夏。嘔吐至食入口即出,需用乾薑黃連黃芩人薓湯,不用半夏。上氣莫甚於肺癰,喘不得臥,乃葶藶大棗瀉肺湯,不藉有此。心痛最劇是心痛徹背,背痛徹心,烏頭赤石脂丸,豈藉加茲。

白話文:

如果病邪從陽位發起,反而用瀉下的方法治療,就會導致熱邪入侵,進而形成胸部結塊的病症;如果病邪從陰位發起,反而用瀉下的方法治療,就會導致胸腹痞悶的病症。之所以會形成胸部結塊,是因為太早使用瀉下藥的緣故。同樣是邪氣從外侵入體內,胸部結塊會說是熱邪入侵,而痞悶卻不說是太早使用瀉下藥,可見病邪從陰位發起的情況並非熱邪,從一開始就不可以用瀉下藥。如果一開始就不應該使用瀉下藥,卻反而太早使用了,那麼陰邪必定會從體表侵入體內。陰邪從體表侵入體內,如果只是停留在下部,那還好處理。

如果陰邪佔據了陽位,治療的方法就不能不用半夏,不然要用什麼藥呢?所以,半夏瀉心湯、生薑瀉心湯、甘草瀉心湯、旋覆花代赭石湯,這些方劑中都一定有半夏。因此,半夏是治療陰邪佔據陽位的重要藥物。

一般來說,陰陽協調才能產生生命力,所以性質溫熱的東西,大多生長在寒冷的地方;性質寒涼的東西,大多生長在溫暖的地方。半夏生長在陽氣開始旺盛之後,在陰氣剛開始萌發時形成。由此可知,它蘊含陰氣,又能通達初生的陽氣。能通達初生的陽氣,所以即使性質屬陰也不會滋潤;因為蘊含陰氣,所以即使性質乾燥也能夠進入陰分。它具有這種陰陽交融的特性,兼具滑利和燥烈的功效,為什麼不能從陽位進入陰分,治療佔據陽位的邪氣呢?雖然如此,痞悶的病症中也有不用半夏的,例如大黃黃連瀉心湯、附子瀉心湯;結胸的病症中也有用半夏的,例如小陷胸湯。

凡是有邪氣侵入,必然會挾帶一些東西。邪氣侵入有陰陽之分,所挾帶的也必然有陰陽之分。如果侵入的是熱邪,挾帶的也是熱邪,兩種熱邪結合,其勢必會更加強盛;如果侵入的是寒邪,挾帶的也是寒邪,兩種寒邪結合,其寒冷程度必定會更加深入。所以治療熱邪,不嫌棄大黃、芒硝的峻猛;治療寒邪,不嫌棄人參、乾薑的溫熱。只是邪氣所佔據的部位,不可以不仔細研究。胸中雖然屬於陽位,實際上是水飲聚集的地方,所以即使使用了消積、瀉下的藥物,仍然不能離開甘遂、葶藶這些藥物。

即使使用了人參、乾薑,仍然不能失去半夏、黃芩、黃連等藥物。如果侵入的是寒邪,挾帶的卻是熱邪;如果侵入的是熱邪,挾帶的卻是寒邪,那麼就必須使用輕銳不滞的寒性藥物,來解除所挾帶的熱邪;使用寒溫兼用的方劑,來治療所挾帶的寒邪。這就是大黃黃連瀉心湯、小陷胸湯的主要作用。這就像水的特性,河流最為橫行,淮河次之,長江則寬廣平緩。如果今天淮河的河道被河流所佔據,它的水反而流入了長江,那麼淮河的河道既然被河流佔據了,就必須用治理河流的方法來治療;而淮河水既然已經流入長江,反而不必再治理了。半夏所治療的疾病,是陰邪佔據了陽位。陽位的邪氣,無論是從外侵入的,還是從內產生的,凡是現在看到的症狀,如果不屬於陰邪,就不能隨便使用半夏。這個道理還不明白嗎?

《傷寒論》說:「傷寒病,發汗、催吐或瀉下後,症狀解除後,如果心下痞硬,噯氣不除,可以使用旋覆花代赭石湯治療。」「傷寒病,如果胸中有熱,胃中有邪氣,腹中疼痛,想要嘔吐,可以使用黃連湯治療。」可見半夏所參與的方劑,其藥性是如此的剛強。

《傷寒論》又說:「傷寒病,症狀解除後,身體虛弱,氣短,氣逆,想要嘔吐,可以使用竹葉石膏湯治療。」「火邪上逆,氣上沖,咽喉不利,需要止逆降氣的,可以使用麥門冬湯治療。」「胸痛,不能平躺,心痛徹背,可以使用栝蔞薤白半夏湯治療。」「胃氣上逆,嘔吐的,可以使用大半夏湯治療。」可見半夏所參與的方劑,其藥性又是如此的平和。在剛強的藥性中,它能驅除水飲、恢復脾胃的功能,不與平庸的藥物為伍;在平和的藥性中,它能降氣、調和脾胃,可以擔任監制藥劑的重要職責。藥物的價值在於適合時宜,使用則必須審時度勢。

各種方劑所治療的疾病,條理雖然繁多,但總結起來,不過是「胸悶痞塞、嘔吐、氣逆、心痛」這些症狀而已。胸悶痞塞還處在濕邪的狀態,應該使用大黃黃連瀉心湯,不應該使用半夏。嘔吐到了吃進去就吐出來的程度,應該使用乾薑黃連黃芩人參湯,不應該使用半夏。氣逆最嚴重的莫過於肺癰,喘氣不能平躺,應該使用葶藶大棗瀉肺湯,不需藉助半夏。心痛最劇烈的莫過於心痛徹背,背痛徹心,應該使用烏頭赤石脂丸,何必再加半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