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經疏證》~ 本經疏證 (188)
本經疏證 (188)
1. 本經疏證第九卷
〈生氣通天論〉曰「陽氣者,靜則神藏,躁則消亡」,故陽與陰和,則相合相媾而不相離;不和,則相擊相拒而不相入。陰之所在,即陽之所在也。虛勞,喘於吸,不喘於呼,此陰之拒陽。兩腳俱疼而冷,此陰不含陽。散其陰之鬱遏,使陽得達乎其中,此豆豉之秉土德,宣水化,而輕揚導達之功,為不淺矣。
曰「仲景用豆豉,多於汗吐下後。何也」?曰「豆豉之功,在除煩躁、滿悶。『煩躁、滿悶』,非汗吐下後,不多見也」。雖然汗吐下後,兼煩躁、兼滿悶者,不少矣。於何定其為梔豉湯證?夫汗後,有亡陽證,則煩躁而不滿悶;有內熱證,有內實證,則煩而不躁。下後,有結胷證,有痞證,則滿悶而不煩躁。
吐後,有煩滿而無躁。蓋煩躁則非實,滿悶則非虛。惟其虛實之間,斯為發越洩降所宜用。於此,猶不可定豆豉為開發上焦鬱抑,宣導陰濁逗遛耶?然則葛稚川取蔥豉湯,治傷寒初起,非歟?夫稚川固言之矣,曰「凡初覺頭痛,身熱,衇洪,一二日,便以蔥豉湯治之」,則其為熱邪,非寒邪;在陽明,不在太陽。明甚!何則?寒邪應惡風、惡寒,此但言身熱;寒邪當衇數、衇緊,此則言衇洪。
證之以仲景所謂「傷寒,三日,陽明衇大」者,詎非若合符節。且梔子與蔥白,一係洩熱,一係通陽。洩熱者,縱;通陽者,衡。縱,則能通上下之道,此所以宜於汗吐下後,表邪已減之時;衡,則能達外內之情,此所以宜於病初起,卒難辨識之際。是在先、在後,關梔子、蔥白,不關豆豉,又可明矣。
曰「梔子煎湯證,亦未見必有滿悶也」,此則論中所載,多矣。曰「胷中窒」,曰「心中結痛」,非滿悶之謂耶?特「按之心下濡」句,切宜著眼,究恐煩滿為實熱證也。
若論煩躁,則在陰者多,在陽者少。如少陰有「吐利,躁煩,四逆」者,有「自利,躁煩,不得臥」者,有「吐利,手足逆冷,煩躁欲死」者。厥陰有「熱少厥微,指頭寒,默默不欲食,煩躁」者,有「衇微,手足厥冷,煩躁」者,皆以有衇微、四逆而無滿悶。知其非陽經證,不得治以豆豉矣。
然陽經之煩躁,陰經之煩躁,其因究有別也。應如何而審之?夫煩,未有非陽盛者;躁,無有非陰逆者。特陽經之煩躁,是陰陽相搏;陰經之煩躁,是陰陽相逐。相搏者,其力足相敵而兩不相下;相逐,則陽旣敗北,陰復追之也。是故陽經之煩躁,雖輕揚之豆豉,散其陰逆有餘;陰經之煩躁,即沉重之薑、附,輔其陽弱不足也。
雖然豆豉,味苦氣寒,本屬陰,以之治陰逆,則寒因熱用,熱因寒用,非歟?夫氣寒氣涼,治以寒涼,行水漬之,此〈五常政大論〉文也。注家謂「熱湯浸漬,則寒涼之物能治寒涼」,試檢《傷寒論》,諸用豆豉湯,皆不以生水煮。甚者,枳實梔子豉湯先空煮清漿水,更入枳實、梔子,再下豉,僅須五六沸,即已成湯。
白話文:
《生氣通天論》說:「陽氣如果靜下來就會藏在體內,如果躁動就會消散。」所以陽氣和陰氣和諧,就會互相結合而不分離;如果不和諧,就會互相衝擊排斥而無法融合。陰氣所在的地方,也就是陽氣所在的地方。虛勞的人,吸氣時會喘,呼氣時卻不會喘,這是陰氣在排斥陽氣。兩腳都疼痛而且冰冷,這是陰氣無法包含陽氣。散開陰氣的鬱結,使陽氣能通達其中,這就是豆豉具有土的特性,能宣洩水濕,而且輕揚疏導的功效,實在不淺。
有人問:「張仲景使用豆豉,大多在發汗、催吐、瀉下之後,為什麼呢?」我回答說:「豆豉的功效,在於消除煩躁、胸悶。『煩躁、胸悶』,不是在發汗、催吐、瀉下之後,不容易出現。」雖然在發汗、催吐、瀉下之後,兼有煩躁、兼有胸悶的情況不少,但是要如何判斷它是梔子豉湯證呢?發汗後,有亡陽的證狀,就會煩躁而不胸悶;有內熱的證狀,或是有內實的證狀,就會煩而不躁。瀉下後,有結胸的證狀,或是痞滿的證狀,就會胸悶而不煩躁。
催吐後,會有煩悶而沒有躁動。一般來說,煩躁就不是實證,胸悶就不是虛證。只有在虛實之間,才是適合使用發散和降洩的方法。這樣說來,難道還不能確定豆豉是開發上焦的鬱悶,疏導陰濁停滯的藥物嗎?然而葛洪用蔥豉湯,治療傷寒初期,難道錯了嗎?葛洪本來就說了:「凡是剛開始覺得頭痛、發熱、脈象洪大的,一兩天內,就用蔥豉湯來治療。」所以這是熱邪,不是寒邪,病位在陽明經,不在太陽經,非常明顯!為什麼呢?寒邪應該會怕風、怕冷,這裡只說發熱;寒邪應該脈象快而緊張,這裡卻說脈象洪大。
用張仲景所說「傷寒三天,陽明脈大」來驗證,難道不是完全符合嗎?而且梔子和蔥白,一個是洩熱,一個是通陽。洩熱是縱向的,通陽是橫向的。縱向的,能疏通上下的通道,所以適合在發汗、催吐、瀉下之後,表邪已經減輕的時候使用;橫向的,能通達內外的情形,所以適合在疾病剛開始,難以辨認的時候使用。是在先、在後,關鍵在於梔子、蔥白,而不是豆豉,這一點可以很清楚。
有人問:「梔子煎湯證,也沒有一定有胸悶啊。」這是因為書中所記載的,實在太多了。說「胸中窒塞」,說「心中結痛」,難道不是胸悶的意思嗎?只是「按壓心下會覺得濡軟」這一句,要特別注意,恐怕煩悶是實熱的證狀。
如果論煩躁,在陰經的比較多,在陽經的比較少。像是少陰病有「嘔吐腹瀉,躁動煩悶,四肢冰冷」的,有「腹瀉不止,躁動煩悶,無法入睡」的,有「嘔吐腹瀉,手腳冰冷,煩躁得快要死了」的。厥陰病有「發熱輕微,四肢厥冷,手指冰冷,默默不想吃東西,煩躁」的,有「脈象微弱,手腳厥冷,煩躁」的,這些都是因為有脈象微弱、四肢冰冷,而沒有胸悶。可知它們不是陽經的證狀,不能用豆豉來治療。
然而陽經的煩躁,陰經的煩躁,它們的原因究竟不同。應該如何去審視分辨呢?所謂的煩,沒有不是陽氣旺盛的;所謂的躁,沒有不是陰氣逆亂的。只是陽經的煩躁,是陰陽互相搏鬥;陰經的煩躁,是陰陽互相追逐。互相搏鬥的,它們的力量足以抗衡而不相讓;互相追逐的,則是陽氣已經戰敗,陰氣又繼續追趕。所以陽經的煩躁,用輕揚的豆豉,來散開逆亂的陰氣就足夠了;陰經的煩躁,就要用沉重的薑、附子,來輔助衰弱的陽氣了。
雖然豆豉,味道苦、氣性寒,本來屬於陰,用它來治療陰氣逆亂,不就是用寒性來治療熱證,又用熱性來治療寒證嗎?《五常政大論》說:「氣寒氣涼,用寒涼藥來治療,用熱水浸泡它。」注釋的人說:「用熱水浸泡,寒涼的藥物就能治療寒涼的病。」試看《傷寒論》,所有用豆豉的方劑,都沒有用生水來煮。更甚者,枳實梔子豉湯,先用清水煮成清漿水,再加入枳實、梔子,最後才下豆豉,只要煮沸五六次,就成為湯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