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經疏證》~ 本經疏證 (167)
本經疏證 (167)
1. 本經疏證第八卷
脾胃本有寒熱,相結肌肉間,氣自不能流轉,風復襲之,於是內外相引,表裏相通,屈伸進退,雖如麻如豆,而或起或伏,正以其根於內也。拔其根,枝葉又焉所附。治裏之物,偏有此解表之能,不推之為首功,可乎?
「中風、傷寒、頭痛、寒熱」,正三陽表證也。厚朴非表藥,何以獨推為首功耶?夫厚朴,固非表藥,驚悸、氣血痹、死肌,又豈盡表證也。《本經》之旨,蓋謂厚朴主傷寒、中風、頭痛、寒熱之或驚悸,或氣血痹,且有死肌者耳。劉潛江謂「草木能四時不彫者,或得於純陰,或得於純陽」。
如厚朴,則所謂純陽者,故取木皮為用,而氣味苦辛,色性赤烈也。夫味之苦者,應於花赤皮紫,是味歸形也;形色紫赤者,應於氣溫,是形歸氣也。苦能下洩,然苦從乎溫,則不下洩,而為溫散,若苦從乎寒,則直下洩,如枳實是已。且氣之生化在中土,此物雖味苦,苦後覺有微甘,所以直歸中土,而散結氣。
斯言也,可為治傷寒中風根於中土者之確據也。夫傷寒、中風,變幻雖多,大旨不越乎傷陰、傷陽二者。傷陰為燥化,則驚悸;傷陽為溼化,則氣血痹。驚悸,實包譫妄、煩懊等候;氣血痹,實包脹滿、嘔洩等候。
兩候者,皆與表邪連橫,表以裏為根柢,但散其表,不究其裏,則枝葉不能復生;裏以表為應援,但通其裏,不究其表,則外邪因之內陷,此厚朴不必治傷寒、中風,而傷寒、中風內外牽連者,必不可無厚朴,此所以推為首功歟!所謂死肌,當與他死肌有別,後世論證,有謂之麻者,有謂之木者,仲景無是也。在仲景書,則麻曰「蟲行皮中」,木曰「不知痛處」。
麻為表氣久虛之候,木為陽氣拂鬱之候,此條「死肌」,當作「木」解,斯厚朴之用,可無惑。
劉潛江曰「枳實,味苦而辛,苦多辛少,苦中又含酸意」。夫苦酸湧洩,其氣又寒,且結於降令,故本下行之性,乘降令之旺以就陰,最烈而速。厚朴,始嘗之苦,苦中微微有甘,最後有辛意,非辛也,乃苦溫之餘烈,俗所云「麻味」也。然則厚朴從苦溫以散結者,不若枳實從苦寒以洩滯歟?夫氣,以溫熱為升為補。
苦甚者,轉從升補以散之;以寒涼為洩為降,苦甚者,轉從降洩以導之。故厚朴之治,宜於寒,或宜於溼;枳實之治,宜於熱,或宜於燥,各從其對待以投之。反是,則厚朴施於燥熱之結者,猶可借從治以奏功。若枳實誤施於寒溼,是氣本下而復降之,不惟無盈,且有害矣。
或曰「仲景於枳、朴每多聯用,說者謂其『善洩胷中至高之邪』,乃今一斷之曰『治中』,得無有戾於古人耶」?予謂「至高之用,決非枳、、朴可治」。何則?枳、朴所洩者,氣。上焦氣分有病,必兼停飲、宿水,故也。夫上焦為化陰之所,其氤氳之氣主變為津而下溉,下焦乃能化氣,氣於是乎為柔和,不為剛烈。以上焦原係脾肺太陰所主,太陰本溼土之化也。
白話文:
脾胃本身就有寒熱之分,寒熱之氣互相交結在肌肉之間,導致氣的運行不順暢,這時如果又受到風邪侵襲,就會內外互相牽引,表裡互相影響。身體的屈伸進退,雖然病症表現可能像麻點或豆粒般微小,但時而出現時而隱伏,正是因為病根在於體內。如果拔除病根,這些表面的症狀又怎麼能依附存在呢?治療裡面的藥物,有時反而具有解表的功效,如果不把這種作用視為首要功勞,可以嗎?
像「中風、傷寒、頭痛、寒熱」這些病症,都屬於三陽經的表證。厚朴並非解表藥,為什麼獨獨將它視為首要功勞呢?厚朴確實不是解表藥,而像驚悸、氣血痺阻、肌肉壞死等病症,也並非全是表證。《本經》的用意,大概是指厚朴能治療傷寒、中風、頭痛、寒熱,或者同時伴隨驚悸、氣血痹阻,甚至有肌肉壞死的情況。劉潛江說:「草木能四季不凋零的,有的得到純陰之氣,有的得到純陽之氣。」
像厚朴,就屬於所謂得到純陽之氣的,所以取用它的樹皮,而且氣味苦辛,顏色和性質都偏向赤熱。味道苦的藥材,對應到花朵赤紅、樹皮紫色的植物,這是味道與外形對應;外形呈現紫紅色的,對應到氣的溫熱,這是外形與氣對應。苦味具有下降洩瀉的作用,但如果苦味偏溫,就不會下降洩瀉,反而會偏向溫散;如果苦味偏寒,則會直接下降洩瀉,就像枳實一樣。而且氣的生化在中焦脾胃,厚朴雖然味苦,但苦後會帶有微甘,所以能直接歸於中焦脾胃,並能散開結滯的氣。
這些說法,可以作為治療因病根在中焦脾胃而導致傷寒、中風的確鑿證據。傷寒、中風的變化雖然很多,但大致不外乎損傷陰液和損傷陽氣兩種情況。損傷陰液會導致燥熱,進而出現驚悸;損傷陽氣會導致濕邪,進而出現氣血痹阻。驚悸其實包含了譫語、煩躁等症狀;氣血痹阻其實包含了脹滿、嘔吐、腹瀉等症狀。
這兩種情況都與表邪相互牽連,表證以裡證為根本,如果只散表邪而不究裡證,表面的症狀就無法痊癒;裡證以表證為呼應,如果只通裡證而不究表證,外邪就會因此內陷。這就是厚朴本身不必治療傷寒、中風,但凡傷寒、中風內外互相牽連的,就一定少不了厚朴的原因,也是它被視為首要功勞的原因吧!所謂的「死肌」,應當與其他的死肌有所區別,後世的論證,有的說它是麻木,有的說它是木僵,而張仲景的著作裡沒有這樣說。在張仲景的書中,麻木被稱為「蟲行皮中」,木僵則被稱為「不知痛處」。
麻木是表氣長期虛弱的表現,木僵是陽氣鬱滯的表現。這裡的「死肌」,應當解釋為「木僵」,這樣厚朴的用法才不會有疑惑。
劉潛江說:「枳實,味苦而辛,但苦味多而辛味少,苦味中又帶有酸味。」苦味和酸味都有湧瀉的作用,其氣又偏寒,而且又屬下降之氣,所以具有本質上的下行特性,乘著下降的趨勢就趨向陰寒,作用最為強烈而迅速。厚朴,開始嚐的時候是苦味,苦中微微帶有甘味,最後才有一點點辛味,但這並非真正的辛味,而是苦溫之氣殘留的餘味,就是俗稱的「麻味」。那麼,厚朴是以苦溫來散結氣,是不是不如枳實用苦寒來瀉滯呢?氣的運行,以溫熱為升為補。
苦味過於強烈的,反而會從升補來散開它;以寒涼為瀉為降,苦味過於強烈的,反而會從降瀉來引導它。所以厚朴的治療,適用於寒症或濕症;枳實的治療,適用於熱症或燥症,應該各自根據其對應的病症來使用。如果反過來使用,將厚朴用於燥熱之結的病症,還可以勉強藉助其從治(反治)的方法來發揮作用。如果將枳實誤用於寒濕之症,氣本來就應該下降卻又讓它下降,不僅沒有益處,而且有害。
有人說:「張仲景經常將枳實和厚朴一起使用,解說的人說它們『善於疏洩胸中最高處的邪氣』,而現在你卻斷然說它們『治中』,難道沒有違背古人的意思嗎?」我說:「『最高處』的作用,絕對不是枳實和厚朴可以治療的。」為什麼呢?枳實和厚朴所洩的,是氣。上焦氣分有病,必定會同時停積痰飲和宿水,所以才會這樣。上焦是化陰的地方,其氤氳之氣主要轉化為津液並向下灌溉,下焦才能化氣,氣到這裡才能變得柔和,不會剛烈。而且上焦原本是脾肺太陰所主導,太陰本來就是濕土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