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澍

《本經疏證》~ 本經疏證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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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經疏證 (14)

1. 本經疏證第十二卷

武進鄒澍學

下品,木六味,獸三味,蟲魚六味,果三味,穀一味。

巴豆:味辛,溫生溫熟寒,有大毒。**主傷寒,溫瘧,寒熱,破癥瘕、結聚、堅積、畱飲、痰癖、大腹水脹,蕩練五臟六腑,開通閉塞,利水榖道,去惡肉,除鬼毒、蠱疰、邪物,殺蟲、魚,**療女子月閉、爛胎、金瘡、膿血,不利丈夫陰,殺班貓毒,可練餌之,益血衇,令人色好,變化與鬼神通。**一名巴椒。**生巴郡川谷。八月採,陰乾,用之去心皮。芫花為之使,惡蘘草,畏大黃黃連藜蘆

巴豆,木高一、二丈,葉如櫻桃而厚大。初生青色,久漸黃赤,季冬漸彫。仲春漸發,仲夏舊葉落盡,新葉齊生,即開花成穗,其色微黃。五、六月,結實作房。七、八月成熟,漸漸自落,一房二瓣,一瓣一子或三子,子仍有殼。以殼上有縱紋,隱起如線,一道至兩、三道者,為金線巴豆,最為上等。《圖經》

巴豆、大黃,均峻逐委積之劑。徐之才則謂「巴豆畏大黃」,何也?夫《本經》稱述兩物之功能,在大黃,曰「蕩滌腸胃,推陳致新」。在巴豆,曰「蕩練五臟六腑,開通閉塞」。已明明一則許以如水濯物,一則許以如火爓物矣《釋名》〈釋帛〉「練,爛也,煮使委爛也。」。

火旣見水焉,得而不畏。然則三物備急丸竝用之,何也?是緣沉寒錮熱,膠固臟腑空隙處。猶物之垢汙牢著,非徒濯徒爓所能潔,必水火合而烹焉。舍是,更無他法可使淨耳。雖然《本經》稱之,仲景用之,其義極精極審,不得草草讀過也。何者?夫曰「練」,則非堅韌,不克任矣。

曰「滌」,則非浮泛,不能去矣。曰「五臟六腑」,見其所入之徧有一處,不任其練者,即不可施。曰「腸胃」,見其止能至此,而不及乎他。曰「推陳致新」,則滓穢去而清光來,去其陳,正以保其新也。曰「開通閉塞」,則僅能鑿孔使通,其因通而出者,不能別擇可否也。

故在《傷寒論》,斤斤分別於「但下」與「丸下」之別耳。所以然者,大黃貫火用於土中,僅關取義,已靈迅如是。況巴豆氣熱味辛,誠如烈火性峻,十倍於大黃。且隱起金線,縱繞其殼,則不特直行下洩,橫行之勢,有更猛者張隱庵曰「凡服巴豆,即從胷脅,大熱達於四肢,出於皮毛,然後復從腸胃而出」。

惟其橫行,故首主傷寒、溫瘧、寒熱;惟其直行,故繼破癥瘕、結聚、堅積、畱飲、痰癖、大腹、水脹。無一非沉錮深邃難伐之患。蓋即其代葉之由,可以深思而得之者。夫至季冬始漸彫,然猶不落也。及仲春新葉發,故葉纔去,然猶不盡落也。是其陽剛之至,不畏寒沍,已可概見。

至四月全脫,開花結實,即於是時,其為乘陽氣而暴烈迅發,有莫禦之勢,無疑也。迨至八月始熟,則其性向金水,又斷斷乎可識矣。是故,仲景用之,諦審極詳。在「傷寒」,治寒實結胷,則佐以氣力單薄之𦮷母、桔梗,導其機而緩其勢。又必以熱粥、冷粥,劑量其間,使之當行則行,當止則止。

在「卒暴、中惡」,則旣同大黃以為牽制,復用乾薑守住其脾,不使傾笥倒篋,盡出無餘。《外臺》因之,如九痛丸之竝以乾薑、附子、人薓,走馬湯之合以杏仁。亦一寒一熱,一補一輕,正得仲景家法,故均得附入《金匱要略》中。編書採方者,亦可謂詳慎之至矣。

**蜀椒:味辛,溫、**大熱,有毒。**主邪氣,欬逆,溫中,逐骨節皮膚死肌,寒溼痹痛,下氣,**除六腑寒冷,傷寒,溫瘧,大風,汗不止,心腹畱飲,宿食,腸澼,下痢,洩精,女子字乳餘疾,散風邪、瘕結、水腫,黃疸,鬼疰,蠱毒,殺蟲魚毒。**久服之,頭不白,輕身,增年,**開腠理,通血衇,堅齒髮,調關節,能耐寒暑,可作膏藥。多食,令人乏氣。口閉者,殺人。一名巴椒,一名蓎毅。生武都川谷及巴郡。八月採實,陰乾。杏仁為之使,畏款冬

椒樹,高三、四尺,似茱萸而小,有鍼刺。葉堅而滑。四月結子,無花,但生枝葉間,顆如小豆而圓,皮紫赤色。八月採,徧處皆有。惟蜀中生者,肉厚皮皺,其仁光黑,如人之瞳仁,故謂之「椒目」。參《圖經》、《綱目》

金凝重而不動,火炎上而不降,其常性也。試熾炭於爐,投金於火,久則金鎔就下,若水流矣。火亦隨之而流,金火之相鍛有如是哉!椒不花而結紅實於四月,是其直稟陽剛火德,而飽吸溼土燥金之氣。至內膜白,子光黑,乃為成就。是其以陽熯溼,以火鍊金,昭然可見。且其子光黑渾圓,旋轉如珠,則又象水。

斯所以為從在上之肺,挾火直抵於腎,無惑也。然則凡火不歸下,皆可以椒引之使歸歟?是又非矣。夫紅皮之內,白膜之表,不有黃肉在其間乎?請觀分金之爐,必有土為之範。量其高下之差,分為數道,以就金銀銅鐵之所貯。重者,歸於極下;輕者,以次而上。設無此範,則五金就窪,仍雜一處。

金不能極其所至,火又何能自往耶?以是知,椒之引火下歸,必藉土為之範也。土,脾胃之氣也。胃主降,胃病則吐逆;脾主升,脾病則洩利。洩利者,火不在下;吐逆者,火反上逆。能使火不上逆而下歸,是金之挾火下流,以就土之範也。是椒之能事也。

由是言之,則中宮有邪成欬逆者,治以椒,使肺金得降,氣火不升,痰涎開拓,固猶拔刺雪汙矣。下文則多有難明者,曰「溫中,逐骨節皮膚死肌」。骨節間得有死肌耶?不知此當連下句讀,言能逐骨節間寒溼痹痛,亦能逐皮膚間有死肌者之寒溼痹痛也。夫風氣盛者為行痹,寒氣勝者為痛痹,溼氣勝者為著痹。

痹而偏重於骨節,或在皮膚且有死肌。是之謂著,而由於溼;又皆痛,是由於寒。故曰「逐骨節皮膚死肌,寒溼痹痛」,明其無與於風也。椒,本行中道,以能溫中,故其量得及於骨節皮膚。然於骨節皮膚間,祇能使凝重者行,不能使流動者行。惟痹旣流動,則必中氣有權,能鼓舞邪氣,俾不著而為患也。

若更溫其中,是徒以損陰耗氣而無當矣。然旣云「寒與溼」矣,其間豈有火耶?椒,固善治火者也。夫惟痛,則固有火矣。蓋寒與溼,均火之所畏。況旣痹著於物,火至此而為之阻,則兩相搏而痛,所謂「諸痛皆屬火,有寒方痛」者也。雖然「逐」字之上,首以溫中。則中不受溫者,縱有痛痹、著痹,不可用矣。

痛之末,殿以下氣,則痛痹、著痹之不必下氣者,不可用矣。是所當意會者也。

「病者,靜而時煩,須臾復止,得食而嘔,又煩烏梅丸證」、「痛,嘔不能飲食,腹中寒,上衝皮起,出見有頭足,上下痛,不可觸近大建中湯證」,非動病耶?又何以用椒也。夫靜,固寒也。時煩,得食即嘔,非火耶?痛,固寒也。有頭足,能上下,非火耶?二者均嘔,均不能飲食,則寒與火交戰於中,逆而上行,為不受土之範矣。椒,固就火以致金,使火因金以歸下者也。

火歸則土安,寒無與軋,遂自就戢而旋退,可不謂之「返動為靜」耶?然則,椒固下降之物,烏梅丸何以能主久利也?夫利,豈止一端。硝與大黃,皆能治之。椒之治利,則非以其降。蓋火能生土,土能防水。致火以熯土,使水不就窪下,沁而入焉,以成其生化,謂非治利之善法,可乎之?二證者皆嘔,覈之以厥陰心中疼熱,則又皆痛。是椒之治,必痛嘔相兼,始得用矣。

烏頭赤石脂丸證,有痛而無嘔;王不畱行散、白朮散,則痛嘔皆無。是又何說哉?殊不知,妊娠於嘔為常候,以衝衇不降,致胃氣逆上也。屢逆豈能不痛,金瘡詎有不痛者耶?唯烏頭赤石脂丸,旣有附子,則不應有嘔。

而方中烏、附、乾薑、蜀椒外,又加以赤石脂,則焉知其無利?覈之以烏梅丸之除久利,則胷痛而利者,亦椒之所主歟?即王不畱行散中,非特蜀椒,并有乾薑、厚朴,則不但痛而胷滿,且必有嘔。又均有黃芩、芍藥,豈得謂必無利耶?是在明者以意消息之耳。

己椒藶黃丸旣用防己、葶藶、大黃,雖無椒目,腸中之水亦不能不去。何俟有此?夫旣云有水氣,則不得口舌乾燥。有水氣,又口舌乾燥且腹滿,明明氣與熱阻於中,津隨水溜於下也。熱者,陽邪;水者,陰類。陰承於陽,則陽必上出。是口舌乾燥者,其初見之微徵。過此以往,在上之熱,方將熾而未肯衰,昭昭可見。

逐其畱中之熱,大黃固立能裁決。除自中以上之熱,自中以下之水,葶藶、防己,亦宜所不辭。特前此上引之熱,不知盡熱邪耶?抑亦有身中陽氣,雜於其間也。腸間有水而口舌乾燥,則為有津液雜於其間。設但逞一下之快,不計正氣之累及,則在中之熱、在下之水雖去,身中之陽與陰,亦且不克自支。椒者,自火而歸於水。

其目之漆黑光澤而渾圓,則水象之確著者也。故能使從水中泛出之火,原歸水中。於以薰蒸水中所雜之津,仍朝口舌。蜜丸僅與一丸,先食而服焉。用藥已急中有緩,服法尤緩中之緩,正慮剋削人元氣耳。即方後,口中有津液,渴者加芒硝。是在土之津不下溜,而攻下可益峻矣。

於此,猶不可悟椒目之用耶?

或曰「昔之人皆謂椒為肝家物,而子獨以色紅味辛,謂為得金火之用,似絕無與於肝者。《傷寒論》祇烏梅丸中,用椒實為治厥陰之方,其說猶可通耶」?予曰「是說也,得五行之一端而未及乎全體也」。今夫彌大地之用,皆在土。而土之翕受敷施,由於日之發斂。然不得金以耕,則土自土,日自日,猶不能生物。

是成土之用,在金與火。土旣耕矣,物旣生矣,而不得日,則雖有水而物不受其滋。土之所生者無他,惟木耳。是見土之用,惟木與水。故夫金火者,所以致土之翕受;木水者,所以致土之敷施。試觀《本經》所主諸證,土氣不守中,則邪氣襲而欬逆生;土氣不運外,則寒溼停而胃痛作。

是厥陰病之「氣上撞心,心中疼熱,煩躁,吐蚘,下利」,何一事非土乏金火之助,遂不能布水氣於木,木乃燥裂強梗耶?由是而推,可以知《別錄》之所主。凡「六腑寒冷,心腹畱飲,宿食,腸澼,下利,水腫,黃疸」,莫非土氣之不守中。凡「傷寒,溫瘧,大風,汗不出,風邪瘕結」,莫非土氣之不外運。

但使火隨金,金就土,土得盡當然之用,則又何患之不除。特治「洩精」及「女子字乳餘疾」兩事,似有難明者。然覈《千金》之治「虛勞,寒澼,飲在脅下,決決有聲。飲已,如一邊下有頭足衝皮起,引兩乳內痛裏急,善夢,失精,氣短,目䀮䀮惚惚,多忘」,大建中湯。治「五勞,七傷,百病,補虛,益精」,大通丸

治「虛勞不起,囊下癢,汗出,小便淋瀝,莖中數痛,溺時赤黃,甚者失精,劇苦溺血,目視䀮䀮,見風淚出,莖中冷,精氣衰,兩膝腫,不能久立,起則目眩」,補虛方卷十九。及治「產後大寒冷,所為心痛」,蜀椒湯。治「產後餘疾,寒下凍膿,裹急,胷脅滿痛,欬嗽,嘔血,寒熱,小便赤黃,大便不利」,澤蘭湯。治「產後下利」,藍青圓。

治「產後虛冷,下利」,赤石脂圓。治陰下挺出方卷三。總不過火不燠土,土不防水,水或泛濫妄行,或就窪停淤之候。則其用椒之意,亦不能大遠於前所云云矣。

**皂莢:味辛、鹹,溫,**有小毒。**主風痹,死肌,邪氣,風頭,淚出,利九竅,殺精物,**療腹脹滿,消穀,除欬嗽、囊結、婦人胞不落,明目,益精,可為沐藥,不入湯。生雍州川谷及魯鄒縣。如豬牙者,良。九月、十月採莢,陰乾。柏實為之使,惡麥門冬,畏空青、人薓、苦薓

皂樹高大,葉如槐,瘦長而尖。枝間多刺,夏開細黃花。結實有多種,以長且肥厚,多脂而黏者為勝。其樹多刺,難上。採時以篾箍其樹,一夜莢悉落。有不結實者,鑿樹為孔,入生鐵三、五斤,泥封之,即結莢。以鐵槌樹,即自損;鐵碾碾之,久則成孔;鐵鍋爨之,多爆片落。《綱目》

盧芷園曰「皂莢喜鐵,得鐵即有所生。鐵器遇之而壞,有吸鐵精華之能。然皂為北方之色,鐵為五金之水。味辛且鹹,子母相生,默相感召如此。如肺有寒邪,黑痰膠固,不可拔而為喘欬,膺胷、咽喉之疾者,宜之。凡嚏,則肺氣通於鼻。皂莢,一嗅輒嚏,若磁之吸鐵,其亦肺邪之出路歟」?

劉潛江云「皂有不結實者,鑿孔貫以生鐵,便能結莢,是此木之生化原在金也。夫風木變眚,皆由於不得化。風木屬陽,陽極於上,不得陰以化,則陰從之,此上竅壅塞之所由。若陽實而陰不化,斯下竅壅塞之所由,皆風木之化窮也。惟皂莢,得金之辛,歸水之鹹。是木得金化以趨水,乃孕育而無窮,所謂『有化乃有生』。

他風劑之以驅散為功者,固萬萬不侔也」。予謂「皂莢之治,始終只在風閉。風閉之因有二端,一者,外閉毛竅,如風痹、死肌、邪氣。一者,內壅九竅,如風頭淚出是已,故劉潛江但釋風所以閉竅之義,全體自明」。第「陽不化而陰從,陽實而陰不化」兩語,尚宜辨析。以壅上竅者,多挾痰涎;壅下竅者,多係燥化,故也。

夫生人之陰本上行,陽本下降。況陽冒於上,不化陰而化火,則陰必上救。上救之陰不能濟陽,徒被陽爍,變為痰涎,益生壅阻。以清明七竅,本屬坎離之化,故也。陽下沉而為實,縱使陰亦下溜。惟被其蒸逼,倏而遂乾。以腸胃本皆陽明燥化,故也。雖然是皆陽氣耳,又何以指之為風?夫惟上竅,本清陽之出入;下竅,本濁陰之所洩。

使但為陽氣,又何以生壅阻,且旣上至心肺,未有不從陰化者。苟不從陰化,則非風而何?其陰之溜下至於腎,亦未有不從陽化者,苟不從陽化,亦只是風而已。況毛竅之間,得津則通,不得津則痹。痹而且有死肌,斯津之不至,明矣。亦非風之搧,何以得至於此?故《本經》他處於痹,有謂之溼痹者,有謂之風溼痹者,有謂之寒溼痹者,有謂之風寒溼痹者。惟此,則但曰風痹,而仲景之用皂莢,則惟皂莢丸一方。

所治,乃欬逆上氣,時時唾濁,但竝不得眠。亦可見其氣自上,而痰自隨;氣不從陰化,痰不從陽化矣。更徵以《千金》桂枝去芍藥加皂莢湯方,治肺痿吐涎沫。不必開陰以布陽,卻宜從金以化木。又可見其陰與陽之相從,徒相軋而不相入矣。用是物者,尚其識之。

訶梨勒:味苦,溫,無毒。主冷氣,心腹脹滿,下食。生交愛州。《唐本草》

訶梨勒,株似木梡,花白,實如梔子,青黃色,皮肉相著。七月、八月,實熟時採,六稜,黑色。肉厚者,良。《圖經》

凡草木果實,旣已暴乾,猶皮肉相著者,獨訶梨勒為最。惟其皮肉相著,方得似脾與肺,緊相帖也。脾緊承於肺而上輸,斯胷中無痰涎冷氣之停;肺緊接於脾而下降,斯腹中無宿滯脹滿之阻。況溫則能升,苦則能降;苦則主洩,溫則能開。故為「宿物痰涎,上壅則喘,下壅則利」之妙劑。

如《金匱》為散,治氣利;《千金》為丸,治「氣滿閉塞,不能食,喘息」。可徵也。夫下利氣者,當利其小便,蓋氣之所阻,即痰涎之所畱。而痰涎尤為柔滑之物,能阻氣,不能錮氣。故氣有時得自洩,而終不能通,此所為氣利者也。非小便利,則痰涎不能行,氣終難暢,故當利其小便。

然竟不出利小便方,乃緊接以訶梨勒散。訶梨勒,豈利小便者哉?不知,惟脾緊承於肺,肺緊接於脾,則小便之源,如弓矢之已彀滿,如勁弩之已發機,其勢有不能不利者。且服散必以粥,粥即最利小便之物也。雖然,此為「痰畱於上,氣阻於下」者言耳。若夫痰畱於下,氣阻於上。

則其上為喘息,與下為氣利,一也。其服丸以食者,病人方不能食,反以食為治,何哉?蓋大小腸,雖皆傳化之腑,然泌其清而入膀胱,其權主於脾;別其濁而入大腸,其權司於胃。然皆總統於肺。是食之自入而出,由於胃;飲之自入而出,由於脾。脾與胃,同宮相偶,皆聽命於肺。

訶梨勒之由脾而肺,即可知亦由胃而肺也。不然,下文云「不忌得利」。夫食,豈能致利,訶梨勒亦非致利者。其以強令食為治,或者不能無利。即利,正是痰涎已順,氣得通之候也,故曰「即止」。

**梓白皮:味苦,寒,**無毒。**主熱,去三蟲,**療目中疾。**葉擣,傅豬瘡。飼豬,肥大三倍。**生河內山谷。

梓皮,疎理色白。其木,細膩堅穤穤同糯,為百木之長,以木莫良於梓也。生子著角中,其角細長,如箸,長且近尺。冬後葉落,角猶在樹。參《詩義疏》、《爾雅翼》

梓內堅結而外疎理,味苦氣寒,其色白。白,無色也,故主有熱、有色,而當解外之證。《傷寒論》「傷寒,瘀熱在裏,身體發黃,麻黃連軺赤小豆湯」中用之,取其助解表,變黃色為無色也。《肘後》「傷寒及時氣溫病,頭痛,壯熱,衇大,生梓木白皮湯」,取其解散,變赤色為無色也。方中竝不言赤色,然得病一日,即壯熱衇大,焉有色不赤者哉?

豬膽:主傷寒,熱渴。肪、膏,主煎諸膏藥,解斑貓、芫青毒。

五臟皆滿,惟肺差空;六腑皆空,惟膽獨滿。五臟之精,均相灌輸;六腑之物,均相傳化。惟膽有汁,澄之不清,撓之不濁,故為木中之水,所以資木使生者。惟其為水木相連,斯上,可以洩火氣之昌熾;下,可以定水氣之憑陵。水火相濟之源,實具於此矣。乃人有五志,一事感觸,五者殽亂,賴膽以決之。

是故,熱則不眠,寒則減食,壯則橫溢,怯則畏葸。豬獨不然,自生至壯,眠食已外,更無他營。可見其膽之清靜,非尋常可比。傷寒,熱渴者,土中之火昌獗也。厥逆無衇,乾嘔,煩者,水見潰決與火相背也。惟其火達於水,而水流更駛;惟其水不濟火,而火燄批根。呼吸之際,危亡立臻。

苟不因物付物,取極近極親之豬膽汁,銳而入焉。則孤陽在上,能與薑附抗,而陰方奔迫,不隨人尿,改出前陰矣。是何也?蓋木應春,為生生之所自始,卻浥水上行,故能苦寒而不助洩。水之上,正可濟火之違,故能除嘔止煩。其回陽復衇,固無藉於茲,而扶危定傾,端有資於反佐也。

至陽明津液燥極,取是以通大便。則但用其苦寒滑潤,無甚深妙義矣。

曹青巖問「陰吹證,所謂穀氣之實者,得無脾胃之虛歟」?予謂「不然。脾虛,則穀入不運而洩瀉;胃虛,則嘔吐而穀不得入。又何得為穀氣之實」。曰「然則當作何解?其用豬膏髮煎,又何義」?曰「〈臟氣法時論〉云『五穀為養,五果為助,五畜為益,五菜為充』。在強健,藜藿輩,但得穀氣足恃,脾胃固已旺矣。

稍近膏粱者,其穀氣必得助而後流動,得益而後滑澤,得充而後傳化。徒恃穀氣,斯有壅遏之弊矣。《論語》謂『肉雖多,不使勝食氣』,《孟子》則謂『七十非肉不飽』,正為食氣、肉味,不可偏廢也。予嘗見有先樂後苦,年高溏洩者,得肉食,則便反堅;有常豐暫儉者,偶蔬食,則雖飽不適;有本苦偶腴者,一得肉食,洩瀉便作。可見肉食與穀氣,必使劑量得中,方可無病,故〈五常政大論〉謂『穀肉果菜當食養盡之。

倘若過之,則傷其正』。況六淫之迫於外,七情之擾於中,其間苟有調處不當,焉能不變生患害耶?陰吹而正喧者,穀氣厚,而肉食不足以滑澤之也。然何以獨病婦人,而不兼及男子。蓋男子,近前陰處窄而滿,縱施洩已後,亦不容穀氣流入;女子近前陰處寬而空,若經後產後,穀氣之實者,襲而據焉。繼乎此者,遂源源而至,以是小便為之不利。

故其下注者,乃如失氣,竝有聲而喧焉。豬膏,肉之至肥至澤者也。以之調和穀氣,即以潤大便,是直探其源。病原涉及血分,且小便不利,佐亂髮以利小便,且使血之被傷者,仍自還神化,是兼澈其流,義之明暸可識者也。試觀其治諸黃,諸黃中有穀疸,其源正與此同。惟其不大便,是以得為陽明病;惟其非火迫津枯,是以衇遲微煩。

頭眩者,氣猶上衝也,正與陰吹正喧對。陰吹正喧,是以不為黃;微煩頭眩,是以尚未為黃。小便難,則致穀疸、致陰吹之本也。兩者脗合如此,又何疑榖氣之實,豬膏之用哉?脂在腰,曰肪《文選》與鍾大理書注。膏,即脂也。以有角無角,異其稱耳《家語》〈執轡〉注「脂,羊屬。

膏,豚屬」。肪、膏,解蝕肉蟲之毒,乃以肉之極厚者餌之,使不蝕人也。至《金匱要略》陰吹證,豬膏髮煎導之,必有誤。蓋證甚奇特,方極和平。服之,乃得有濟導之,則其力又烏能及耶」?

傷寒,緣本草不載,說遂多歧。有謂宜用燖豬時所起皮外毛根之薄膚方中行。駁之者,謂其簽劣無力,且與熬香之說不符,宜用其外皮,去內層之肥白喻嘉言。或謂「膚周於身,水以濟火,能內通外達」張隱庵、張令韶,或謂「其性寒,故能退熱散邪」方中行,或謂「能潤燥」周禹載,或謂「能滋土」程郊倩,或謂其「除客熱」成無己、尤在涇,或謂「豬之津液,在病,能治上焦虛浮之火」柯韻伯,甚有謂其「入腎滋陰,透表散邪」者魏念庭,吁亦甚矣。清利肥甘之物,滋潤或有之,通利或有之。

謂退熱散邪,則斷不能通者也。予嘗讀少陰用大承氣三證,而有會心焉。蓋「下利,咽痛,胷滿,心煩」,即急下三證之涉虛者。何以言之?夫咽乾,即咽痛也。第虛者,刻入膚內;實者,燔熾膚外耳。下利,即自利清水也。所結旣堅,則為純青;結之未堅,止言其利耳。心下痛,即心煩也。

夫火侵爍乃盛,為痛;虛火游衍,則僅為煩耳。腹脹,即胷滿也。不大便,故氣盛於下;旣下利,則氣盛於上耳。少陰邪結太盛,累及陽明;陽明旣堅,則竟治陽明。陽明清,斯少陰之邪亦洩。正餒邪微,雖亦累及陽明,陽明所結不堅,則當一面撤少陰之火,一面逐陽明之實。

如豬膚在少陰,則清入膚內燥;在陽明,則調穀氣之實。合白蜜,在少陰,則除心腹之邪;在陽明,則增腸胃之液。其用白粉,正猶調胃承氣之用甘草,原欲豬膚調穀氣之實而推送之。遂以穀氣之精者,令先與之相得,使協成厥功也。淺而視之,莫不謂邪結。烏得為少陰下利,終未可為陽明,而孰知證固有連類及之者。

故衇浮而遲,表熱裏寒,下利圊穀,及食穀欲嘔,均得隸之陽明。少陰病,有瓜蒂散證,有豬苓湯證。況虛火游衍之的係少陰,穀氣不流之確屬陽明耶?然則此之下利,緣何證其涉及陽明?夫少陰下利,兼煩者有之,兼咽痛者有之,未有兼胷滿者。以胷滿,故知其涉陽明也。

且少陰通篇無「滿」字,惟豬膚及大承氣湯證有之。尚不可為據歟?以是觀之,則豬膚之用,仍不外乎豬膚。特較之豬膏,則輕薄而及外耳。

蜘蛛:微寒。主大人小兒㿉,及小兒大腹丁奚,三年不能行者。七月七日取其網,療喜忘。

《說文》「隤,下隊也」,《玉篇》「㿉,下腫也」,《釋名》「陰腫曰隤,氣下隤也」。又曰「疝,亦言詵也,詵詵引少腹急痛也」,《廣雅》「㿉,陰病也」,巢氏云「㿉者,陰核氣結腫大也。差㿉者,陰核偏腫大也。皆緣氣擊於下所致。氣偏乘虛而行,故偏結腫也」。

愚按「疝與㿉,本不同類。疝繫於心,㿉繫於肝。故《金匱》寒疝列之腹滿宿食間,狐疝列之趺蹶、手指臂腫、轉筋、蚘蟲間」。《聖濟總錄》曰「陰氣積於內,復為寒氣所加,使營衛不調,血氣虛弱。故風冷入腹,成寒疝;邪氣聚於陰,陰器腫大,則成陰疝。一名頹疝」,又曰「小兒哺食過度,脾胃尚弱,不能消磨,則水穀之精減損,無以榮其氣血,致肌肉消瘠,腹大,頸小,黃瘦,謂之丁奚。若兼發熱者,謂之哺露」,說莫詳矣,皆不用蜘蛛,則宜體會全文以證之。

夫《別錄》曰「主大人小兒㿉」,統詞也。故仲景則曰「陰狐疝氣,偏有大小」,是與寒疝有間矣。其要,尤在時上時下。其用蜘蛛,正為其時上時下也。曰小兒大腹丁奚,分詞也,明大人無此證也。然其所以用蜘蛛,則為三歲不能行故,何則?夫瘦削骨立,頸小腹大,正似蜘蛛之形。

蜘蛛之行,正賴其大腹。其腹中本無絲,行輒絲隨之。至欲所詣處,仍能收絲於腹,使相引,而直架有遂,循絲以往來上下。是其騰踔盤空,非腹中之絲不可。較之用足,蓋誠十百其功。丸服蜘蛛必洩,洩則能行,此所以治丁奚不能行矣。若治陰狐疝氣,則以其晝隱夜現,時時上下,為桂枝嚮導。

且其營構,必自左右旋。右為上,左為下,則欲其上而不下也。結網必自外而內,得食則自內而外。以之監桂枝,是欲其外而不內也。要之,疝與㿉相較,則疝屬寒,㿉屬氣,是蜘蛛之能宣氣也。丁奚與脹相較,則脹為實中之虛,丁奚為虛中之實。是蜘蛛之能洩虛中實也。而其所入,則必在極下,則又兩者同之矣。

**水蛭:味鹹、**苦,**平、**微寒,有毒。**主逐惡血、瘀血,月閉,破血瘕、積聚,無子,利水道。**又墮胎。一名蚑,一名至掌。生雷澤、池澤。五月、六月採,暴乾。

在山野者,名山蜞。在草中者,名草蛭。在泥水中者,名水蛭。大者,謂之馬蜞,今名馬蟥。入藥,取在水中之小者。《崇原》

徐洄溪曰「凡人身,瘀血方阻,尚有生氣者,易治;阻之久,則無生氣,而難治」,蓋血旣離經,與正氣全不相屬。投之輕藥,則拒而不納;藥過峻,又能傷未散之血,故治之極難。水蛭最喜食人之血,而性又遲緩善入。遲,則生血不傷;善入,則堅積易破。借其力,以攻積久之滯,自有利無害也。

後人以蝱蟲、水蛭,仲景每兼用之。遂以謂攻堅破瘀,莫過二味。試問攻堅破瘀者甚多,獨抵當湯抵當丸、大黃䗪蟲丸,何以用此二味?又何以竝聯用此二味?至桃核承氣湯、鼈甲煎丸、下瘀血湯,亦未嘗不欲其攻堅破瘀,又何以二味俱不用。成氏所見,進乎是矣,云「鹹勝血,血畜於下,勝血者,必以鹹為主,故以水蛭為君。

苦走血,血結不行,破血者,必以苦為助,故以蝱蟲為臣」,此二味聯用之故也,而未及所以用此之故。張隱庵、張令韶之見,更進乎是矣,云「蝱蟲、水蛭,一飛一潛,皆吮血之蟲也。在上之熱,隨經而入,飛者抵之;在下之血,為熱所瘀,潛者當之」,此二味所以竝用之故也,而未及所以不用此之故。夫蝱蟲,固治血積、堅痞、癥瘕、寒熱,似與瘧久不愈,相當矣。

而不用者,則以鼈甲煎丸之瘕結於脅下。今抵當湯、抵當丸、大黃䗪蟲丸,曰「少腹硬滿」,曰「少腹鞕」,曰「腹滿」,則可見蝱蟲之所主,在腹與少腹,不在脅下也。然則腹中有瘀,血著臍下,宜用蝱蟲之至矣,乃下瘀血湯方後注云「當新血下如豚肝」。是其瘀尚新,則蝱蟲止治腹中、臍下已凝之瘀,不能治新瘀矣。

水蛭者,《本經》固言其能利水道。抵當湯丸證,水道本利,故假此使血隨水下。桃仁承氣湯證,不言小便自利,并不言腹滿,是非特水蛭不得用,蝱蟲亦不得用矣。合而推之,蝱蟲之性飛揚,故治血結於下而病在上者;水蛭之性下趨,故治血結於上,欲下達而不能。其逐瘀破積,兩者相同。

而一為搜剔之劑,一為滑利之品。惟其滑利,故能墮胎;惟其搜剔,故治喉痹結塞耳。

**蜣螂:味鹹,寒,**有毒。**主小兒驚癎、瘈瘲、腹脹、寒熱,大人癲疾、狂易,**手足端寒,肢滿,賁豚。**一名蛣蜣,火熬之,良。**生長沙池澤,五月五日取,蒸藏之。臨用當炙,勿置水中,令人吐。畏羊角、石膏

蜣螂,頭扁,鼻高,目深。背有甲,黑而光。腹翼下有小黃子,附母而行。晝懦夜猛,見燈光則飛,觸物即墜。以土包糞,轉而成丸,雄曳雌推,置於坎中,覆之而去。數日有小蜣螂出,蓋孚乳於中也。參《拾遺》、《蜀本》、《綱目》

蜣螂喜撲火,且善取糞為丸,包以土,推曳而埋之坎中。得毋以是二者,遂謂「能息腸胃之火,去是宿滯,而已大人癲疾、狂易」耶?則於小兒驚癇、瘛瘲、腹脹、寒熱,又當作何解?諸說者,謂痓與癇不甚相遠。痓之胷滿,口噤,臥不著席,腳攣急,齘齒者,可大承氣湯

與驚癇、瘛瘲、腹脹、寒熱,亦不甚相遠也。以病,患有久暫之殊;正氣,有盛衰之異,故有承氣、蜣螂之別爾!然則承氣、蜣螂,竟可混稱竝視耶?不知承氣之「汗出,小便自利,轉失氣」,皆用蜣螂者所無。《別錄》所云蜣螂「治手足端寒,肢滿,賁豚」,又為承氣證所不有。

以是為別,猶不可乎?夫是,亦豈不有理。第承氣與蜣螂為用懸殊,其可不相比而證明之耶?「驚癇,癲狂」,神識必不慧。然必與陽明讝語有別,腹脹與腹滿痛有別,寒與熱與潮熱又有別。所以然者,承氣證是邪傷陽明之陰,蜣螂證是邪傷陽明之陽。傷其陰,故蒸逼津液四射而出;傷其陽,故衇道泣澀,四肢寒滿。

四肢者,諸陽之本。寒則非火,滿則為虛,自與四肢實,能登高者,有間也。蜣螂者,味鹹氣寒,巢至不潔之地。其性,見火則怒,怒則飛。飛之力甚猛,撲火旣息,猶不已也,必觸物乃墮。是其秉氣於陰,以追赴撲滅陰中之陽邪。仍折旋反覆,畱生氣於腸胃糞穢之中,不使決裂潰敗。

又恰與久瘧結根於下,陰陽戰亂於上者有似,故仲景於鼈甲煎丸用之。其風溫被火,有驚癇、瘛瘲;太陽被火,有驚狂、起臥不安,皆非是物所宜。正以其病在陽,而不結根於陰,故也。

**鼠婦:味酸,溫、**微寒,無毒。**主氣癃,不得小便,婦人月閉、血瘕、癎痓、寒熱,利水道。一名負蟠,一名蛜蝛,**一名蜲𧑓。生魏郡平谷及人家地上。五月五日取。

鼠婦,似衣魚形,而其色如蚓,背有橫紋蹙起,多足。大者長三、四寸。生下溼處、甕器底及土坎中,家無人則生。參《衍義》、《圖經》、《綱目》

五癃之外,別有氣癃。五癃說已見石韋,氣癃則《甲乙經》所謂「足厥陰衇動,喜怒不時,發頹疝,遺溺,癃者也」。夫足厥陰之衇,從膕內廉,循股陰,入毛中,過陰器,抵少腹。從極幽隱處上出,乍喜乍怒,則氣有所壅,衇有所停,阻礙水道。以水道之行,正在是下行也。

鼠婦,生極幽隱之所,極下溼之處,且喜居壅器之底。通地氣,不通天氣者,又必其室無人跡往來,以人往來則天氣行也。故主氣癃,以其生氣正在極淖溼秘悶中也。「婦人月閉、血瘕、癇痓、寒熱,利水道」,言能於月閉、血瘕、癇痓、寒熱諸證中利水道。形容其必於血氣閉塞之中,且因壅淤而上行旁出之候也。

鼠婦利水,白魚亦利水,又皆氣血交阻。但白魚所主,是寒溼阻氣,因而及血;鼠婦所主,是氣阻及血,因壅溼熱,故有異云。

**衣魚:味鹹,溫,無毒。主婦人疝瘕,小便不利,小兒中風,項強背起摩之。**又療淋,墮胎,塗瘡滅瘢。**一名白魚,**一名蟫。生咸陽平澤。

衣魚,出久藏衣帛書紙中。其形稍似魚,尾分二歧,能蠹衣帛、書紙。始則青,老則有白粉,觸手即落,斷之如銀。參《拾遺》、《圖經》、《綱目》

浮假而痛,推移則動,謂之疝瘕。是病在男子,惟寒溼間於氣分為然;在婦人,不能不波及於血。蓋病正當隱處,且屬有形。若經候來盛,則雖有所襲,亦能乘勢而除。惟其去者過多,環陰之血道空虛,斯所襲者異,以奠居為梗,此所以異於男子也。然曰婦人,則尚有異於女子,其故亦當考也。

夫女子多鬱,經事不暢者,有之;火載血升者,有之。旣無胎產之去,復少崩漏之證。祇嫌血去不及,不畏血去太過。斯環陰之血,無從空虛,而疝瘕所以獨標婦人也。但傷寒畜血,必小便自利。今病涉下焦之血,小便反不利者,何故?夫畜血,是純血病;疝瘕,是氣阻血分,仍屬氣病。不然,則推移不能動矣。

此婦人疝瘕,小便不利,旣異於女子,又異於男子。雖病涉血,仍為氣病者也。衣帛書紙,木之餘氣;色白善鑽,金之銳氣。此白魚之性,能於木氣閉塞中,為穴以通之之故矣。而衣帛書紙必遭浥溼,始生白魚,燥則無矣。故白魚之性,又能於木氣閉塞中,化溼氣使流行,從穴而得達環陰之血室。

衇絡,皆足厥陰肝所主者也。血室之溼旣去,厥陰之衇遂通,則非特小便利,并疝瘕亦能愈矣。仲景於小便不利,連出三方,而不言證。其蒲灰散茯苓戎鹽湯無論,惟滑石白魚散中用白魚、亂髮,均從血中通利。其亦欲使人循方而知其所以治之證歟?至摩項強背起,不明其故,不敢強解。

諸本草皆不載此味,惟《本草拾遺》於蟲魚部下品,附有故緋帛。緋帛等味所主,大率多瘡腫諸患。蓋取其出自蠶,故入蟲部。而染緋必以紅藍花,故能入血。合而繹之,則通絡之物也。新絳之義,應不外此,其所以協蔥與旋覆花,主婦人半產漏下。則以其本係血肉而染絳,為能行絡中之血而不傷矣。

**桃核仁:味苦、**甘,**平,**無毒。**主瘀血,血閉瘕,邪氣,殺小蟲,**止欬逆、上氣,消心下堅,除卒暴擊血,破癥瘕,通月水,止痛。七月採取仁,陰乾,生泰山川谷。

**杏核仁:味甘、**苦,**溫、**冷利,有毒。**主欬逆上氣,雷鳴,喉痹,下氣,產乳,金瘡,寒心,賁豚,**驚癎,心下煩熱,風氣去來,時行頭痛,解肌,消心下急,殺狗毒。五月採之,其兩仁者,殺人,可以毒狗。生晉山川谷。得火良,惡黃芩、黃芪、葛根,解錫毒,畏蘘草

盧子繇謂「杏為心果,心主衇,故杏有衇絡。桃為肺果,肺主毛,故桃有膚毛」,此言解杏與桃,是矣。第果之與仁,終應有異。且杏仁、桃仁《本經》主治,仲景用法,皆不謂「杏主衇,桃主毛」也。然則將奚從?愚按《素問》〈五常政〉等論,論運氣太過不及,而約以穀食所宜,當有彼此取舍之殊。蓋氣有偏旺偏衰,穀食所主,亦有彼此肥瘠耳。

要而言之,則〈藏氣法時論〉所謂「五穀為養,五果為助」,原為平人察藏氣之偏。而裒多益寡,稱物平施,以底於無過不及,非為治病立論也。是故,杏有衇絡,則以之助心;桃有膚毛,則以之助肺。然果,是一物造就之功能;仁,是一物所鍾之生氣。凡物,惟不偏不倚,相制相援,生理乃具。

使杏有衇絡,仁遂助衇絡;桃有膚毛,仁亦助膚毛。偏倚極矣,無相制相援之妙,又何得為生理所鍾哉?夫血無氣不流,氣無血不澤。血不流,則衇絡阻,而氣先湧逆;氣不澤,則腠理塞,而血遂壅淤。故杏主助衇絡,仁即主通衇絡之氣;桃主助膚腠,仁即主疏膚腠之血。是杏之生氣鍾於金,成於火;桃之生氣鍾於木,就於金。

金必鍛冶,乃能為物;木必斲削,始克成材。實理如是,非附會也。是故論治病者,但取其杏有衇絡,仁則主降氣;桃有膚毛,仁則主疏瘀。斯降氣為降,何等之氣;疏瘀為疏,何等之瘀,皆可瞭然。不必牽連杏為心果,桃為肺果矣。《本經》桃仁所主瘀血,是通血之物皆能治者也。

血閉而成瘕,且雜邪氣,則非尋常血閉,為因氣不行,血遂阻滯者矣。杏仁所主「欬逆、上氣、賁豚」,是下氣之物皆能治者也。雷鳴由於喉痹,且當下氣,則可知其非尋常上氣,為血絡不通,氣被壅逆者矣。更推以仲景之用桃仁,無不與是脗合者。

《本經》曰「桃仁主瘀血、血閉瘕、邪氣」,似乎凡由血閉而成瘕,其無邪氣者,不足當之矣。乃仲景用桃仁承氣湯、抵當湯丸、鼈甲煎丸、大黃牡丹湯,所治證,誠因邪氣而致。若大黃䗪蟲丸、桂枝茯苓丸、下瘀血湯,亦可謂因邪氣而致者乎?愚以為是,亦皆因邪氣而致者也。夫五勞、虛極、羸瘦,至腹滿不能飲食,肌膚甲錯,兩目黯黑,非積年累月不能成。

而推原其本,曰「食傷、飲傷、飢傷、勞傷、經絡營衛氣傷」,無不由於外因,非本實之先撥也。惟憂傷、房室傷,為七情內因之咎,然能至積年累月。不過,腹滿不能飲食,肌膚甲錯,兩目黯黑,則亦未免因憂、因房室致外感耳。若夫內有宿癥,苟一身之生氣皆為血阻,則不應有孕。

有癥,仍能得孕,非因邪氣之入內與血結,僅阻於一處,不害生氣之流行闔闢耶?至產婦腹痛,其因惡血未盡,與枳實芍藥散,而必可瘳,其不瘳而血反瘀於臍下焉。若不由邪入,斷無此病。細探而力索之,則仲景之用桃仁與《本經》之所主,有不爽銖黍者矣。蓋桃仁,以今日所鍾生氣而言,氣薄則洩,味厚則發。

以他日所造就而言,花色紅潤,實有膚毛,其洩且發。遂為內自血分,外達肌腠矣。前聖之因物品能,後聖之開來繼往,息息相貫,心心相印,有如此者。

然桃仁所主血閉瘕、邪氣,皆內證也。其外候云何?然此可考覈而知者也。仲景書竝《千金》附方,用桃仁者,凡九。其方中同用之物,旣因大黃、芒硝、蝱蟲、水蛭,可知其為附於裏證矣。不可因瓜瓣、丹皮、桂枝、芍藥,而可知其為附於表證耶?是故,用桃仁證之外候有三,曰「表證未罷」,曰「少腹有故」,曰「身中甲錯」。

何以言之?蓋桃仁承氣湯證曰「太陽病,不解」,抵當湯證曰「表證仍在」,抵當丸證曰「傷寒有熱」,葦莖湯證曰「欬而有微熱」,鼈甲煎丸證曰「瘧一月不解」,大黃牡丹皮湯證曰「時時發熱,自汗出,復惡寒」,以是知,其必由表證來也。

桃仁承氣湯證曰「少腹急結」,抵當湯證曰「少腹鞕滿」,抵當丸證曰「少腹滿」,大黃䗪蟲丸證曰「腹滿,不能飲食」,大黃牡丹皮湯證曰「少腹腫痞」,下瘀血湯證曰「腹中有瘀血著臍下」,以是知,其少腹必有故也。大黃䗪蟲丸證曰「皮膚甲錯」,葦莖湯證曰「胷中甲錯」,大黃牡丹皮湯證之前條曰「腸癰之為證,其身甲錯」,以是知,其身中必有甲錯處也。雖然風寒為病,皆有表證;畜水停痰,皆能腹滿。

腸癰竝不用桃仁,用桃仁者,乃腫癰。是三者果可為確據耶?夫固有辨矣。曰「太陽病,六七日,表證仍在,衇微而沉。其人發狂者,以熱在下焦,少腹當鞕滿。小便自利者,下血乃愈」,曰「傷寒,有熱,少腹滿,應小便不利。今反利者,為有血也」,是知表證未罷,必少腹滿,乃得窺桃仁證之一斑。

少腹滿矣,必小便利,乃得為桃仁證之確據。腸癰,雖不用桃仁,然前條起首云腸癰之為病,明係發凡起例之詞;下條起首云腫癰者,明謂腫癰即腸癰之別。腸癰可該腫癰,則腫癰亦可有甲錯矣。況三者,謂不必比連而見,得其二,即用桃仁可也。若三者一件不見,竟用桃仁,則必無之事矣。

循是而求桃仁之所當用,又豈有他歧之惑哉?

麻黃大青龍湯、麻黃杏仁甘草石膏湯麻黃加朮湯麻黃杏仁薏苡甘草湯厚朴麻黃湯文蛤湯,皆麻黃、杏仁竝用。蓋麻黃主開散,其力悉在毛竅,非藉杏仁伸其血絡中氣,則其行反濡緩而有所傷。則可謂麻黃之於杏仁,猶桂枝之於芍藥,水母之於蝦矣。然用麻黃者,不必盡用杏仁,在《傷寒》、《金匱》兩書可案也。

惟「喘家,作桂枝加厚朴杏子湯佳」,凡麻黃湯證多兼喘,則凡用杏仁,皆可謂為喘設矣。乃小青龍湯偏以喘,去麻黃加杏仁。其故何歟?此其義蓋見於《金匱》〈痰飲篇〉。夫支飲,冒而嘔,旣以服桂苓五味甘草去桂加薑辛半夏湯,水去嘔止矣,則不應腫。腫而無水,即所謂無水虛腫,為氣水也。

氣水,發其汗即已,宜得用麻黃。乃不用麻黃而用杏仁,云「以其人血虛」,則其故有在矣。然則杏仁遂為補血之劑歟?斯殆非也。夫杏仁,外苞血絡,內韞生機。無水虛腫為氣水,分明氣乘血絡之虛,襲而入之,遂為腫也。得杏仁,致生氣於血絡,推而行之,於以化腫氣為生氣,於以除壅遏而得節宣,腫遂愈矣。

喘者,腫之根;腫者,喘之漸。治腫以是,治喘即以是。猶不可知杏仁之所治,乃氣入血絡,壅腫而不得外達之喘耶?曰「太陽病,下之後,其氣上衝者,可與桂枝湯。若不上衝,則不得與」,又曰「太陽病,下之,微喘者,表未解也。桂枝加厚朴杏仁湯主之」。汗能傷陰,下後氣上衝,雖是邪還陽分,然欲由外解,必經血絡而後及於肌膚。

汗多,恐血絡旣虛,則邪入之,遂生壅腫。故加厚朴、杏仁,一從直道下降,一從血絡外出,仍與治腫同一理也。雖然麻黃協杏仁,所治之證,多有不喘者,蓋亦皆以「血絡壅遏,不能外達」用之。玩麻黃連軺赤小豆湯證,所謂「傷寒,瘀熱在裏,身必發黃」條,只一「瘀」字,其關於血絡可知矣。

然則大陷胷丸、麻仁丸茯苓杏仁甘草湯礬石丸之用杏仁,盡以其能行血絡之氣耶?蓋亦有之而稍異。夫旁通直降,杏仁之性,兩者兼備。是以合麻桂,而播其先聲;協硝黃,而壯其後勁。且大陷胷湯證猛於大陷胷丸證,麻仁丸證劣於小承氣湯證。大陷胷丸中全有,大陷胷湯不必杏仁、葶藶而可通;麻仁丸中全有,小承氣湯不必麻仁、杏仁、芍藥乃能降。所以然者,大陷胷湯所主,無心已上證;小承氣所主,無不足證。

假使大陷胷丸證用大陷胷湯,則結胷縱解,項強如柔痓難除;麻仁丸證用小承氣湯,則衇浮雖愈,枯檣難澤,延於下後。能保其在上與不足之餘患,不幻為他變耶?是故,項強如柔痓者,結胷餘威,乘血絡虛而溢於上也。衇濇者,大便鞕,小便自利之消耗。旣使胃中液乏,復能吸傷血絡也。

是杏仁在大陷胷丸,為葶藶引導,以勦捕餘黨;在麻仁丸,則為麻仁引導,以安帖反側,均為善後起見耳。觸類而長之,則產乳旣傷其內,金瘡復傷其外。血液內外交洩,衇絡勢將中絕之候。不可知,杏仁乃添補血液劑中,開通內外之使耶?「胷痹,胷中氣塞,短氣」,是飲閉於上。「經水閉不利,臟堅癖不止,中有乾血,下白物」,是溼閉於下。

飲閉於上,能使水液皆化痰涎;溼閉於下,能使血液皆成白物。在上者,宜利之,利之而橫溢者,不能全去也;在下者,宜卻之,卻之而方來者,猶將化也。故茯苓杏仁甘草湯中用杏仁,乃為茯苓旁搜溢入之飲;礬石丸中用杏仁,乃為礬石直通血衇之氣。其一橫一直之間,已足見杏仁在直劑中能橫,在橫劑中能直已。

引而伸之,則欬逆為由下而上逆,喉痹為由橫而阻中,以至金瘡、賁豚,無非一橫一直,亦無非自下而上。不又可見,杏仁原一線直達之物,而善帶曳橫阻之邪以出,本非能橫行者耶?

或問「《傷寒》、《金匱》兩書,何以獨大黃䗪蟲丸一方,桃仁、杏仁竝用」?曰「夫仁,生氣之鍾於極內者也。核,其骨也。果,其肉也。溫分肉,澤筋骨,斷藉仁中之生氣,至理所在,毋可易也。然其氣之出於外面,溫澤分肉筋骨,必先剛而後柔。乃桃則肉白而骨赤,杏則肉黃赤而骨白。

於此,可見桃仁入血分而通氣,杏仁入氣分而通血衇矣。乾血之為物,非氣血竝堅癖,不能成。若氣煦血濡,有一件足自立,必不致血之乾且阻氣之行,而至虛極羸瘦,腹滿不能食矣。大黃䗪蟲丸,澤血通血,搜血消血。旣皆有其物,非桃仁之入阻血中「行氣」,杏仁之入阻氣中「行血」。

又何以使兩者成和,而化乾物為潤物,起死物為生物耶?觀礬石丸所主,曰「婦人經水閉、不利,藏堅癖不止,中有乾血,下白物」,盡血病也,偏用杏仁。《千金》葦莖湯所主「欬有微熱,煩滿,胷中甲錯」,盡氣病也,偏用桃仁。其故,亦可思矣」。

李核仁:味苦,平,無毒。主僵仆躋,瘀血,骨折。根皮,大寒,主消渴,止心煩、逆奔氣。實,味苦,除痼熱,調中。

李樹大者,高丈許。枝幹如桃,葉綠而多,性最耐久,得三十年。老雖枝枯,子亦不細,與桃竝時花,花小色白,淡泊纖穠,香雅潔密,夜間尤艷。實熟稍後於桃,種類甚多,味甘酸苦濇不一,色亦青赤白不一。大率,皮赤肉青,味甘苦帶濇者為多。參《齊民要術》、《格物叢話》

《別錄》李核仁主治,瀕湖不得其解,改為「僵仆、踒折、瘀血、骨痛」。予因是徧訂宋元槧本及《千金翼》,均與今《大觀》本同。蓋《廣韻》「躋,同隮」,《書》〈微子〉「今爾無指,告予顛隮」,馬注「隮,猶墜也」,言因升高而墜也。疊云「僵仆躋者,所以別於躓與跲也」,躓與跲,即今所謂「傾跌、蹉跌」也。

傾跌、蹉跌者,曲身或側身著地;僵仆與登高而墜,則俱直身。凡人至跌,無有不曲身側身,期能自立而免者。有之,則必眩暈,昏昧不自知也。從高下墮,不自主也。是僵仆躋之跌與傾跌、蹉跌之跌,有以異矣。此其異奈何?夫委屈以思自免者,其氣血聚而遭震驚以散,則其傷與瘀反甚;不自知不自主者,其氣血雖有宿恙,而不震驚,則其傷與瘀反不甚。李核仁,援以杏核仁、桃核仁之例,為肝之果,而其用在脾。

脾者,生氣生血之源,以其傷不甚,無事過於攻通,則亦濬其源,而流自順,雖至骨折,亦或可無妨也。惟其入脾,故實能調中;惟其味甘苦氣平,故除中宮痼熱。而根,則其所自本,凡花實核仁,莫非由此而發,且萌蘖於極寒之時《說文》蘖,伐木餘也,是其性必有所同然,故為大寒。大寒之物而主運津上升,故主消渴與心煩逆。

津不隨氣,斯氣急促而奔突,故又能主奔氣。仲景於賁豚湯用甘李根皮,佐最重之生葛,以運津而緩氣之逆,其義蓋取諸此。

醋:味酸,溫,無毒。主消癰腫,散水氣,殺邪毒。

米醋,三伏時用倉米一斗,淘淨,蒸飯攤冷,盦黃,曬簸,水淋淨,別以倉米二斗,蒸飯和勻,入罋,以水淹過,密封暖處,三七日成矣。《綱目》

劉潛江云「醋之用,類以為取其酸收,然主消癰腫,除癥塊,諸證酸收者,何以能爾?蓋《尚書》『木曰曲直,曲直作酸』,本屬陽,陽鬱則發,此作酸之義也。夫木,本陰中之陽。陽在陰中,奮決欲出,而尚不能離陰,是就陽畜陰中,即有陰得陽舒之妙,乃天地人物之出機也。然則酸味之物,其功悉能若是耶?蓋惟米醋為能然也。

夫稉米,大益胃氣,沁心肺,以為生血化氣之源。用以醞釀為醋,使合德於肝,能收,即能散。斂其陽之淫,以歸於陰。還以奪其陰之壅,以舒其陽之用。蓋血者,本於心之能化,而後有脾胃之生。本於脾胃之生,而後有肝之藏。他物能如是哉」?愚謂「惟其抑心脾之生化,使歸肝臟。

是以肝木充沛,能效疏土之職。癰腫者,土之結滯也。水氣者,土之痹窪也。邪毒者,土之不宣也。其消之、散之、殺之,大率功效多在脾土所主之肌肉。故在《傷寒論》,協半夏雞子白,治喉間生瘡;在《金匱要略》合黃芪、芍藥、桂枝,治黃汗,可以悟其旨之所在矣。

用漬烏梅,蒸之米上,是挽酸洩,使入土中;和以膽汁,用為導法,是引苦降,俾洩中有收。後世擴充其治,使同雀糞,潰癰疽;同釜底墨,消舌腫;同泥,消火傷;沃炭,清血暈;焠石,塗乳癰;煮熟,沃疔腫,亦無過於散脾、心、肝三家熱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