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澍

《本經疏證》~ 本經疏證 (121)

回本書目錄

本經疏證 (121)

1. 本經疏證第六卷

所以栝蔞根與半夏,雖非相畏、相忌、相反,而始終不相竝,此其旨在《傷寒論》、《金匱要略》中,可尋繹而知者也。曰「服小青龍湯已,渴者,寒去欲解也」、曰「服小茈胡湯已,渴者,屬陽明也,以法治之」、曰「嘔家,渴為欲解,其有支飲者,縱得熱藥,不渴」。以是知,半夏、栝蔞根,功用實相反,而適相同也。

其所以不得為補劑者,則以是物,雖曰滋液,亦僅能啟脾家陰津上潮,不能使腎家陰津灌注。以其入土能深,皮黃肉白。且其肉,聚則成塊,散則成粉,種種不離土象,是為能益液,而不能浥其源,又烏得為補。然則,諸湯之配藥,何不取浥腎之物,直濬其源,而取乎僅啟脾陰者也?夫煩渴之煎爍中氣,其望陰液之滋,蓋不啻歲旱之望雲霓也。若待濬腎陰滋之,其何能及。

且凡物之取給於近者,易成亦易消;遠者,難待亦難解。假使胷中僅為無形之燥熱所爍,遠浥有形之腎陰救之,燥熱旣熄,汪洋之水繼至,不慮其熱病纔已,寒病復起耶?

若是,則栝蔞桂枝湯得毋亦與此同耶?栝蔞桂枝湯與小青龍湯、小茈胡湯,同有表邪,同宜解外,同有裏熱。其有不同者,小青龍、小茈胡證,皆未經誤治,栝蔞桂枝湯證,則因誤治而致,一也。「太陽病證備,衇反沉遲」,為陽證見陰衇,非小青龍、小茈胡所有,二也。雖然篇中但言太陽證備,竝不提及誤治。

陽證見陰衇,其病已危,乃用從容不迫之桂枝湯,此互文以見意也。篇中首述病狀,旋訂病源,縷縷可晰。其述病源,不曰感受何邪,而曰「太陽病,發汗太多,因致痓」、曰「風病,下之則痓,復發汗,必拘急」、曰「瘡家,雖疼痛,不可發汗,汗出則痓」。歷敘三條,總因汗下,其非感觸即得,亦復何言。

特痓者,方經汗下,內則陰液暴脫,外仍經絡壅滯。以云乎陰液暴脫,且見陰衇,則外證不得仍備太陽。今太陽證仍備,且項背強,几几然,則沉為陽不入交於陰,遲為衇道泣澀不前矣。夫陽欲入陰而陰不承,則陰與陽烏能交,則陰何自而化,陽何自而生。太陽證備,還治以治太陽之法,陰不承陽,則必取生陰之速者,以益上中之液,使得與陽交。

生陰之速,益上中之液者,舍栝蔞根,其誰取耶?是知,栝蔞桂枝湯之用栝蔞根,蓋使獨當一面。其任較之小青龍、小茈胡,「以渴而去半夏加入」者,為倍重。蓋「陰在內為陽之守,陽在外為陰之使」,明乎此,則將作剛痓之用葛根湯,以起陰而洩陽。旣作剛痓之用大承氣,以存陰而承陽,一以貫之矣。

用栝蔞根,最索解不得者,無如栝蔞牡蠣散。蓋百合病,不成內傷,又非徒外感,絕無五臟菀熱、八風、五痹之實候。只在病人意中,輾轉不適,又不能明言其所以然。及從其草蛇灰綫處,跡而尋之,其理似亦有可窮者。夫「欲臥不得臥,欲行不得行,飲食或有美時,或有不欲聞食臭時,如寒無寒,如熱無熱,得藥,則劇吐利,如有神靈」等,全在不可捉摸處。「口苦,小便赤,其衇微數」,則在有形跡處。

白話文:

所以栝蔞根和半夏這兩味藥,雖然不是互相畏懼、互相忌諱、互相抵觸的關係,但它們從來不會一起使用。這個道理在《傷寒論》和《金匱要略》中,可以仔細推敲而得知。例如說「服用小青龍湯後,如果感到口渴,這是寒邪消退,病要好的跡象」,又說「服用小柴胡湯後,如果感到口渴,這是屬於陽明經的病,應該用針對陽明經的方法治療」,還說「嘔吐的病人,如果感到口渴,這是病要好的跡象,但如果體內有支飲(停留在胸膈的痰飲),即使服用熱性藥物,也不會感到口渴」。從這些例子可以知道,半夏和栝蔞根,它們的功效實際上是相反的,但也有相同之處。

栝蔞根之所以不能作為補藥,是因為這種藥物雖然可以滋潤體液,但它只能促使脾臟的陰津向上輸布,不能使腎臟的陰津向下灌注。這是因為它深入土中,根皮是黃色的,根肉是白色的,而且它的根肉聚在一起會成塊狀,散開則成粉末狀,種種特性都離不開土的形象,這說明它能補充體液,但不能滋養陰液的源頭,又怎麼能作為補藥呢?既然如此,那麼在配藥的時候,為什麼不選擇滋養腎陰的藥物,直接疏通陰液的源頭,而要選擇僅能啟動脾陰的藥物呢?因為煩渴是因為體內熱邪煎熬中氣所導致,對陰液的渴求,就像久旱盼雲雨一樣迫切。如果等到滋養腎陰來解決,恐怕來不及。

而且,凡是從近處取得的東西,容易生成也容易消散;從遠處取得的,難以等待也難以緩解。假設胸中僅僅是被無形的燥熱所煎熬,卻要遠遠地滋潤有形的腎陰來救治,燥熱雖然平息了,但大量的水液隨後而至,難道不用擔心熱病剛好,寒病又會復發嗎?

如果這樣說,那麼栝蔞桂枝湯的道理,難道也和這個相同嗎?栝蔞桂枝湯和小青龍湯、小柴胡湯一樣,都有表邪,都適合解表,都有裡熱。它們的不同之處在於,小青龍湯和小柴胡湯的病症,都是沒有經過誤治的,而栝蔞桂枝湯的病症,則是因為誤治而導致的,這是第一點不同。「太陽病證俱全,但脈卻反而沉遲」,這是陽證出現陰脈的現象,是小青龍湯和小柴胡湯所沒有的,這是第二點不同。雖然條文裡只說太陽病證俱全,並沒有提及誤治。

陽證出現陰脈,病情已經危急,但卻用不慌不忙的桂枝湯來治療,這是從反面來顯示意義。條文首先敘述病情,然後確定病因,脈絡清晰。它在敘述病因的時候,不說是因為感受了什麼邪氣,而是說「太陽病,因為發汗太多,導致痙病」、「風病,如果用下法治療就會導致痙病,如果又發汗,必定會拘急」、「瘡家,雖然疼痛,但不可發汗,發汗則會導致痙病」。連續敘述了三條,總結來說都是因為發汗或攻下,並不是因為感受外邪所導致的。

而這個「痙病」,是剛經歷發汗或攻下,體內陰液大量流失,體外經絡仍然壅塞。說到陰液大量流失,並且出現陰脈,那麼體表的症狀就不應該還呈現太陽病的樣子。現在太陽病的症狀仍然存在,而且項背強直,感覺僵硬,這是因為沉脈代表陽氣不能進入陰分,遲脈代表血脈運行滯澀不前的緣故。陽氣想要進入陰分,但陰氣不接納,那麼陰陽又如何能夠交合?陰氣又如何生化?陽氣又如何產生?太陽病的症狀雖然還在,但仍然用治療太陽病的方法,但因為陰氣不能承載陽氣,就必須取用能快速生成陰液的藥物,來補充上焦和中焦的體液,使陰陽能夠交合。

能夠快速生成陰液,補充上焦和中焦體液的,除了栝蔞根,還能用什麼藥呢?由此可知,栝蔞桂枝湯使用栝蔞根,是要它獨自承擔重任。它所承擔的責任,比小青龍湯和小柴胡湯「因為口渴而加入栝蔞根,去掉半夏」的做法,要更加重要。因為「陰在內是陽的守護,陽在外是陰的使者」,明白了這個道理,那麼就能理解,為什麼治療剛痙要用葛根湯,來升發陰氣而疏散陽氣;為什麼治療剛痙要用大承氣湯,來保存陰液而承載陽氣,這些道理都是一脈相承的。

使用栝蔞根,最讓人難以理解的,莫過於栝蔞牡蠣散。因為百合病既不是內傷,也不是單純的外感,絕對沒有五臟積熱、風邪、痺證的實質病症。只是病人的心中感到不適,輾轉反側,又說不出具體原因。只有從病人隱約透露出的蛛絲馬跡來尋找,它的道理似乎也有可以探究的地方。「想睡卻睡不著,想走卻走不了,飲食有時覺得好吃,有時聞到食物的味道就噁心,感覺像冷卻不是冷,像熱卻不是熱,吃了藥,就會劇烈地嘔吐或腹瀉,好像有神靈在作祟」,這些症狀都是無法捉摸的。「口苦,小便赤,脈象微數」,這些症狀則是有跡可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