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澍

《本經疏證》~ 本經疏證 (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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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經疏證 (110)

1. 本經疏證第六卷

設土中之火太過,豈能保其不礙生金乎!病果如是,原非薑所能治矣。薑有生者、乾者之別,前人謂「薑之皮涼」,故畱皮者,辛溫差減,止能散發是已,而猶有未盡者。薑、桂之性,老而彌辣。乾薑受氣足,足則上達肺,下通大腸,外及皮毛,中鎮沸逆。生薑受氣微,微則僅能由中及上,故止散外感,止嘔吐耳。

不然乾薑所主,《本經》謂其「逐風溼痹」,《別錄》謂其「治皮膚間結氣」,其病咸在皮毛肌肉間,此何說耶?以五味、乾薑治咳,於五味子條,詳言之矣。猶有未盡,則用五味,不用乾薑也,乾薑分數不等也。用五味,不用乾薑,其旨在射干麻黃湯,曰「咳而上氣,喉中水雞聲」。

是痰,非飲與水矣。觀小青龍湯、小青龍加石膏湯、真武湯,皆曰「心下有水」。苓甘五味諸加乾薑法,又皆隸於痰飲。則可見乾薑所治,為在中之水飲,非在上之痰矣。至其分數之不等,是愈下則愈少,愈上則愈多。故用一兩者,止真武湯。二兩,則小茈胡湯、厚朴麻黃湯、苓甘五味加薑辛半夏湯。

餘則盡用三兩矣。雖然真武湯本不用乾薑,豈不因方中有生薑乎?小青龍、苓甘五味諸劑,其寒水之不化,正在胷中,合之《本經》,乾薑主治咳逆上氣,前冠「胷滿」二字,為不虛設矣。猶不可知薑為脾肺藥耶?

或問「傷寒,病之莫急者也。傷寒,至陽亡陰逆,尤病傷寒之莫急者也。仲景用乾薑於乾薑附子湯、茯苓四逆湯、白通湯、真武湯、四逆湯,皆用之至少。反於非傷寒之大建中湯、甘乾苓朮湯,用之最多,何也」?曰「此正仲景神明不測處也」。夫病,根有深淺,用法有機勢。

得其間,則批郤導窾,刃不傷鋩;當其銳,則高城深池,守猶難固。人傷於寒,則為病熱,是固陰傷局也。乃不勝治法之紊,致陽越陰搏焉,豈誠陽之虛,陰之盛耶?故曰「衇微」、曰「下利」、曰「煩躁」、曰「頭眩身瞤」,其陽之衰,也驟。陰之橫,也飄忽,而無所附,固不得僅用乾薑,必竝以附子。

但乾薑旣得附子,一主其中,一主其下,一主守,一主走,若輕車,若熟路,風行雷動,所當必摧,所擊必散,陰散斯陽歸,陽歸斯病已,又何恃乎用之重。重則不懼,有後患耶?此其義見於論中,所謂「下利,腹脹滿,身體疼痛者,先溫其裏,乃攻其表,溫裏宜四逆湯,攻表宜桂枝湯」者也。夫旣用四逆治裏矣,仍有桂枝治表在後。

設使用薑、附重,則向所未攻之表證,能保其不變為裏證耶?惟傷寒「少陰病,下利圊穀,裏寒外熱,手足厥逆,衇微欲絕,身反不惡寒,其人面赤色者」,陽已浮於外,陰已逆於內,各自樹勢,兩不相下。故仲景於通衇四逆湯,附子仍依四逆之數,乾薑倍焉,何則?其勢相侔,其鋒相敵,病旣植根「中氣之虛而中寒」,自非倍其數不可。是仲景於回陽逐陰,又非輕用薑者比矣。

白話文:

如果土壤中的火氣太過旺盛,怎麼可能不影響金的生成呢?如果病情真是這樣,那原本就不是生薑可以治療的了。生薑有新鮮的和乾燥的區別,前人說「生薑的皮是涼性的」,所以留著薑皮的話,辛溫的藥性會稍微減弱,只能夠發散表邪而已,但仍然有未盡之處。生薑和桂枝的藥性,越老越辛辣。乾薑吸收的氣比較充足,氣足就能夠上達肺部,下通大腸,外達到皮膚毛孔,中則鎮壓沸騰逆亂的氣。生薑吸收的氣比較微弱,微弱就只能從中間向上,所以只能散發外感風邪,止住嘔吐而已。

不然的話,乾薑所主治的,《本經》說它能「驅逐風濕痹痛」,《別錄》說它能「治療皮膚間的氣結」,這些病都在皮膚肌肉之間,這是怎麼回事呢?用五味子和乾薑治療咳嗽,在五味子條已經詳細說過了。還有未盡之處,就是用五味子卻不用乾薑,或乾薑用量不同的原因。用五味子卻不用乾薑,用意在射干麻黃湯,說「咳嗽且氣喘,喉嚨中有像水雞叫的聲音」。

這是痰,不是飲水。看小青龍湯、小青龍加石膏湯、真武湯,都說「心下有水」。苓甘五味等加乾薑的方法,又都屬於痰飲的範疇。可見乾薑所治療的是在身體中間的水飲,不是在上面的痰。至於用量不同的原因,是越往下用量越少,越往上用量越多。所以只用一兩的,只有真武湯。用二兩的,則有小柴胡湯、厚朴麻黃湯、苓甘五味加薑辛半夏湯。

其餘的都用三兩了。雖然真武湯本來不用乾薑,難道不是因為方中有生薑嗎?小青龍湯、苓甘五味等方劑,其寒水不能化解,正在胸中,結合《本經》,乾薑主治咳嗽氣逆,前面加上「胸滿」二字,不是隨便說的。難道還不能知道乾薑是脾肺的藥嗎?

有人問「傷寒病是最危急的。傷寒到了陽氣亡陰氣逆的時候,更是傷寒病中最危急的。張仲景在乾薑附子湯、茯苓四逆湯、白通湯、真武湯、四逆湯中,都用乾薑最少。反而是在非傷寒的大建中湯、甘乾苓朮湯中,用得最多,為什麼呢」?我說「這正是張仲景用藥神妙難測的地方」。疾病,根源有深有淺,用藥的方法也有靈活的變化。

如果能夠掌握疾病的關鍵,就能像庖丁解牛一樣,輕易地解決問題,刀刃不會受損;如果面對強敵,就像面對高高的城牆、深深的護城河,即使堅守也難以穩固。人感受寒邪,就會發熱,這本來是陰傷的局面。但因為治療方法不當,導致陽氣外越,陰氣反盛,難道真的是陽氣虛,陰氣盛嗎?所以說「脈象微弱」、「下利」、「煩躁」、「頭暈身抖」,陽氣衰敗,非常迅速;陰氣橫行,飄忽不定,沒有依附的地方,所以不能只用乾薑,必須同時用附子。

但是乾薑已經配合附子,一個主治中間,一個主治下面,一個主守,一個主走,像輕便的車,在熟悉的道路上行駛,像風一樣迅速,像雷一樣轟動,所遇到的必定摧毀,所攻擊的必定散開,陰氣散開陽氣就會歸位,陽氣歸位疾病就會痊癒,又何必過分依賴乾薑的重用呢?用得太多反而會產生後患。這個道理可以在論述中看到,所謂「下利,腹脹滿,身體疼痛的,先溫裏,再攻表,溫裏宜用四逆湯,攻表宜用桂枝湯」就是這個意思。既然已經用四逆湯來溫裏了,還有桂枝湯在後面攻表。

如果使用薑、附過重,那麼之前沒有攻擊的表證,能保證它不轉為裏證嗎?只有傷寒「少陰病,下利清谷,裏寒外熱,手足冰冷,脈象微弱將絕,身體反而不惡寒,臉色紅赤的」,是陽氣已經浮於外,陰氣已經逆於內,各自形成勢力,互不相讓。所以張仲景在通脈四逆湯中,附子仍然按四逆湯的用量,乾薑加倍,為什麼呢?因為它們的勢力相當,鋒芒相對,疾病已經紮根於「中氣虛弱而中寒」,如果不用加倍的用量就無法解決問題。可見張仲景在回陽驅陰的時候,對乾薑的使用並不是輕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