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山醫話》~ 卷二 (4)
卷二 (4)
1. 卷二
病非習見，自古醫書所不載，往往於雜說中得之，時或有驗。邑有剃髮工孫某，於肉汁中誤吞短髮，初不為意，年餘覺胸次隱痛，久而痛甚，肢體厥冷。孫嚐出入余家，求余診治。按其脈兩手俱平靜，自言飲食二便如常，細視患處，皮色無少異。余曰：汝非營衛間病。因詢其平日好食何物。
曰：無所好。又問：曾食異常之物否？曰：無之，惟於二年前，曾誤吞短髮。余曰：病在是矣。因令食菜油，連進四五杯，乃大吐，遂出短黑蟲無數，似發略粗，入水能動，浸二日仍化為發，病遂愈。或問：油能殺蟲乎？曰：惟取以探吐，且無骨之蟲，見油則狀，故得隨吐而出。
然非無本，《談藪》所載：宋明帝宮人，患腰痛牽心，發即氣絕，群醫以為肉症。徐文伯曰：此發瘕也。以油灌之，吐物如發，稍稍引之，長三尺。頭已成蛇，懸柱上水滴盡，仍一發也。偶憶是說，因以試之，不意果驗。
人當年衰，齒牙搖動欲脫，或在壯歲，為風火所侵，因而作痛者，最難禁受。余中年多齒患，偶閱《玉壺清話》，有固齒烏髭藥歌，試之果驗，特錄於此。歌曰：豬牙皂角及生薑，西國升麻蜀地黃；木律旱蓮槐角子，細辛荷葉要相當；青鹽等分同燒燬，研細將來使最良；揩齒牢牙髭鬢黑，誰知世上有仙方。
並云：方得諸西嶽蓮化峰頂張師正，年五十時，齒已疏搖，不便咀嚼，既得此方，巨臠大胾，利如刀截，而搖者復固矣。以方授僧文瑩，時僧亦危如懸蒂，試之輒復固，遂傳於世云。
古之醫士能破脅取症，割股療毒，筋斷能續，骨斷能接；今世雖罕見，然能通其技者，宇內猶有其人，不過得傳者少，而遇之難耳。昔客武林，舍範氏之藏松閣，主人有子才六齡，墮樓折脛，遍召醫人，咸為束手。有新安鄭某，自言能治。令取牛筋劈細，揉熟如絲，以束斷骨，出藥末少許，散骨上，以雞皮封之，兩月能起立，經年平復。余嘗詢其技之所授，云：有祖傳抄本書十頁，皆傷科秘法。
然其藥草非肆中所有，入山採取，往往終歲不得，倘得此藥，便可接骨。惟損及臟腑，則不能治矣。嘗閱《翼駉稗編》載：蔣紫真，精於醫。武進周某，其母劚筍傾跌，竹鋒入腹腸已斷，求治於蔣，曰：創雖可治，十年後當有異疾。遂出藥敷腸，以線縫紉納腹中，研藥一丸令服，夜半而蘇，一月創合，後八年乃死。
或問：十年後如何？曰：續處必生肉蕈，飲食渣滓，即從此出耳。觀此雖臟腑之損，亦可治也。
曹吉云太史，於道光乙巳釋褐旋里，行抵山東，其僕墜車折脛，羈旋覓醫。聞五十里外有某醫能治，遂繞道訪之。所居甚幽僻，聚族數十家皆業農，醫者年已半百，鬚髮間白，草履葛衫，吐屬溫厚。略詢邦族，謂行途遭此，洵可憐也。細視傷痕，言骨雖斷，尚可續。先出水一匙，令飲，更以藥塗之，約越日痛緩，一月可瘥，但必一年不可行遠。
白話文：
[卷二]
一位剃頭匠孫某誤吞頭髮，一年後胸部隱隱作痛，後來疼痛加劇，四肢冰冷。他來找我診治，脈象平和，飲食起居正常，外觀也無異樣。我判斷這不是一般的營衛之氣失調，便詢問他平時飲食習慣，他說沒有特別喜好，也沒吃過什麼奇怪的東西，只記得兩年前誤吞了一根頭髮。我說病根就在這裡，讓他喝下四五杯菜油，他便嘔吐出許多又短又黑的蟲子，像粗一點的頭髮，入水能動，泡兩天就化成頭髮了，病也就好了。有人問菜油能否殺蟲，我說只是用它來催吐，那些沒有骨骼的蟲子見到油就會動，所以才會隨著嘔吐物出來。
其實這並非沒有根據，《談藪》記載：宋明帝宮中一位女子，腰痛牽連心臟，發病就氣絕，很多醫生都認為是肉瘤。徐文伯說這是頭髮引起的腫塊，用油灌注，吐出像頭髮一樣的東西，慢慢拉出來，有三尺長，頭部已經變成蛇形，掛在柱子上，水滴乾了，還是頭髮。我偶然想起這個記載，便嘗試用這個方法，沒想到竟然有效。
人到老年，牙齒鬆動甚至要脫落，或者年輕時因風火侵襲而牙痛，是最難忍受的。我中年時也經常牙痛，偶然讀到《玉壺清話》中關於固齒烏髭的藥歌，試用後果然有效，特地記下來：豬牙皂角和生薑，西國升麻蜀地黃；木律旱蓮槐角子，細辛荷葉要等量；青鹽等份一起燒，研磨細用效果最好；擦牙齒可使牙齒堅固，鬍鬚頭髮變黑，誰知道世上還有這樣的仙方呢！
藥方據說是從西嶽蓮化峰頂張師正那裡得到的，他五十歲時，牙齒已經鬆動，難以咀嚼，用了這個方子後，就能輕鬆吃下大塊的食物，鬆動的牙齒也穩固了。他把這個方子給了僧人文瑩，當時僧人牙齒也鬆動得厲害，用了這個方子後也恢復了，於是這個方子就流傳開來了。
古代醫生能剖胸取病灶，割股治療毒瘡，斷筋能接，斷骨能接，現在雖然少見，但能掌握這些技術的人，世上還是有的，只是傳承的人少，遇到這樣的人也難。我以前在武林，住在範氏的藏松閣，主人家有個六歲的孩子從樓上摔下來，腿骨折了，請了很多醫生，都束手無策。有個新安人鄭某，說他能治。他用牛筋劈成細絲，揉軟像棉線一樣，捆紮斷骨，再撒上少許藥粉，用雞皮封住，兩個月就能站起來，一年就能完全恢復。我曾經問他這技術是從哪兒學來的，他說祖傳有十頁抄寫的書，都是傷科秘法。
但是藥草都不是市面上有的，要進山採集，往往一年也採集不到，如果能找到這些藥，就能接骨。但是如果傷及內臟，就治不了了。《翼駉稗編》記載：蔣紫真醫術精湛，武進人周某的母親砍竹筍時跌倒，竹尖刺入腹部，腸子都斷了，去找蔣紫真治療，蔣紫真說：傷雖然能治，但十年後會有其他疾病。他用藥敷在腸子上，用線縫合，再放回腹中，又給他服下一丸藥，半夜就醒了，一個月傷口就癒合了，八年後才去世。
有人問十年後會怎麼樣，他說：縫合的地方必然會長出肉瘤，吃下去的食物殘渣就會從這裡排出。由此可見，即使是內臟受損，也是可以治療的。
曹吉雲太史，道光乙巳年考中進士後回到家鄉，路過山東，他的僕人從車上摔下來，腿骨折了，便四處尋找醫生。聽說五十里外有個醫生能治，就繞路去請他。那個醫生住的地方很偏僻，幾十戶人家都務農，醫生年已五十多歲，頭髮鬍鬚都白了，穿著草鞋和麻布衣服，說話溫和。簡單詢問了情況後，說路途遭遇這種事，確實可憐。仔細查看傷口後，說骨頭雖然斷了，還能接上。先給他一勺水喝，再塗上藥，第二天疼痛就減輕了，一個月就能痊癒，但是一年內不能走遠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