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山醫話》~ 卷二 (3)
卷二 (3)
1. 卷二
有時連旬不食肉,只食瓜果數枚而已;飲酒勝常人,體更肥胖,精神倍於昔時。娶妻生二子一女,家人以為常,亦不強其食也。如是者十五六年。一日忽思食麵,食之頗安,後遂能食,而漸羸瘦,不逾年而歿。時蘇城吳正功,我邑王協中,皆得醫名,吳診視莫名其症,王則曰食掛,然亦未詳其義。
余謂:是或痰之為患耳,痰留胃脘,故不食不飢;痰阻氣道,故欲揚聲以舒之;氣有餘即是火,久之火盛風生,痰亦為之消爍,而體瘦能食。前十餘年強力支持,皆氣火為之用耳,痰火雖消,而氣機亦絕矣。臆度如是,未識然否,存之以質君子。
醫以意取,非可言傳。每有病情相似,而藥有驗不驗者,此當深究其理也。嘗閱《南唐書》載:烈祖食飴,喉中噎,國醫莫能愈,吳廷紹請進楮實湯,一服而安。群醫他日取用,皆不效。叩廷紹,但言噎因甘起,故以此治之。李時珍曰:楮實久服使人骨軟,故能治骨哽。此亦軟堅之義也。
余謂:飴味過甘,而能動火生痰,食飴致噎,蓋為痰火所阻。楮實性寒而利,故得開其壅滯。此吳深求克勝之理。故作取驗,豈一味楮實,而可通治噎患哉?群醫之昧,亦可概見矣。
南方卑濕,民苦濕熱。每當春冬,必陰雨連綿,入夏則暑熱驟降,地氣上蒸,人感之,入秋不病濕溫,即患瘧痢。蓋初感雖微,而濕久則成熱,熱久又能化濕,昔人言濕熱交互,如面入酥,乃言最難分理也。余於夏秋,每患濕病,入冬始愈,故曾有「潦倒微軀夏復秋,病因暑濕最淹流,方書屢檢翻滋惑,藥性多偏未易投」之句。亦言其淹纏難治耳。
蕪湖徐紹裘傳一方,秋半清曉,於殘荷葉上收清露,以鮮佩蘭葉浸二日,去葉取露,瓷瓶貯之,封固。明年入夏,晨起服一二茶匙,常食薏苡粥,可除此患,試之果驗。
古方有藥只一味者,名曰單方。蓋取其力專而效速也,用之往往有奇驗。金陵賈人莫麗春,避兵來滬,僦居城南,與余居近。有子七齡,好食瓜果,因患腹痛,日夜號哭,肌肉盡削。一日有行腳僧過其門,見之曰:此孩腹有蟲,今尚可治,再延一月,即不救。居士肯舍香金五百,當為療之。
莫即首肯,僧於囊中出藥草一束,令煎服,是晚瀉出白蟲升許,腹痛遂止。莫乃以所餘草一莖,袖來問余。視之粗如筆管,折之則不斷,葉疏而色紅,余曰:得非本草所謂赤藤者乎?《綱目》言其能殺蟲,而狀亦相似。並引《夷堅志》所載:趙子山寸白蟲病,醫令戒酒,趙不能禁。
一日醉歸,夜已半,口渴甚,見廡下甕水頗清,即連飲數勺而寢。迨曉見蟲出盈席,心腹頓寬。異之,視所飲水,乃僕浸赤藤以織草履者也,以古證今,其說若合。特吳中素無此草,未嘗見其苗葉,亦不敢言其必然也。
白話文:
[卷二]
有時好幾天不吃肉,只吃幾片瓜果;喝酒比常人多,身體卻更胖,精神比以前還好。娶妻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家人習以為常,也不強迫他吃東西。這樣過了十五六年。有一天突然想吃麵,吃了之後很舒服,之後就能吃飯了,但漸漸消瘦,不到一年就去世了。當時蘇州的吳正功,和我們縣的王協中,都是有名的醫生,吳醫生診斷不出他的病症,王醫生說是「食掛」,但也不清楚是什麼意思。
我認為:這可能是痰引起的疾病。痰滯留在胃脘,所以不吃東西也不餓;痰阻塞氣道,所以想大聲說話來舒緩;氣血充足就容易生火,時間長了火盛則生風,痰也會因此被消融,所以身體消瘦又能吃東西了。之前十多年身體強壯,都是氣火在支撐著,痰火雖然消除了,但氣機也斷絕了。我推測是這樣,不知道對不對,寫下來請教各位君子。
醫術憑經驗判斷,不是可以用語言來傳授的。經常遇到病情相似的病人,用同樣的藥卻有效和無效的情況,這就需要深入研究其中的道理。我曾經讀到《南唐書》記載:烈祖吃飴糖,喉嚨哽住了,御醫都治不好,吳廷紹建議用楮實湯,喝了一劑就好了。其他御醫後來也用這個方子,卻都沒效。詢問吳廷紹,他只說噎是因甜食引起的,所以用這個方子治療。李時珍說:楮實久服會讓人骨頭軟,所以能治骨哽。這也是軟堅的道理。
我認為:飴糖太甜,容易動火生痰,吃飴糖噎住,是因為痰火阻塞。楮實性寒而通便,所以能去除阻塞。這是吳廷紹深入探究克制病理的道理。所以藥方是否有效,豈是一味楮實就能通治噎患呢?其他御醫的無知,也可見一斑。
南方濕氣重,百姓受濕熱之苦。每到春冬季節,必定陰雨綿綿,入夏則暑熱驟降,地氣向上蒸騰,人們受到影響,秋天如果不患濕溫病,就會患瘧疾或痢疾。因為初感雖然輕微,但濕久則化熱,熱久又能化濕,古人說濕熱互相影響,如同麵粉遇到酥油,這是最難分辨的道理。我在夏秋季節,經常患濕病,到冬天才能痊癒,所以曾經寫下「潦倒微軀夏復秋,病因暑濕最淹流,方書屢檢翻滋惑,藥性多偏未易投」的句子。也是說明它纏綿難治。
蕪湖的徐紹裘傳授一方,秋末清晨,在殘荷葉上收集清露,用新鮮佩蘭葉浸泡兩天,去掉葉子只取露水,用瓷瓶盛裝,密封保存。到第二年夏天,早晨起床服用一兩茶匙,經常吃薏苡仁粥,就可以治療這種疾病,試驗後果然有效。
古方中只有一味藥的,叫做單方。因為它藥力專一,療效迅速,使用往往有奇效。金陵一個商人莫麗春,因避兵亂來到上海,租住在城南,與我住得很近。他有一個七歲的兒子,喜歡吃瓜果,因此患腹痛,日夜哭鬧,肌肉都消瘦了。有一天,一個雲遊僧人經過他家門前,看見了說:這個孩子肚子裡有蟲,現在還能治,再拖一個月,就沒救了。如果施主肯捨五百香油錢,我就為他治療。
莫麗春立即答應,僧人從袋中取出一些藥草,讓他煎服,當天晚上瀉出了許多白色蟲子,腹痛就停止了。莫麗春用剩下的藥草莖來問我。我看它粗如筆管,折不斷,葉子稀疏而顏色發紅,我說:是不是本草書上說的赤藤?《本草綱目》說它能殺蟲,形狀也相似。並引用《夷堅志》記載:趙子山患寸白蟲病,醫生叫他戒酒,但他戒不了。
有一天酒醉回家,已經半夜了,非常口渴,看見走廊下水缸里的水很清澈,就連喝幾口就睡了。到天亮看見蟲子爬滿了一床,肚子也舒服了。覺得很奇怪,查看喝的水,原來是僕人浸泡赤藤織草鞋用的水,以古證今,這個說法似乎很合適。只是吳中地區從來沒有這種草,我從未見過它的苗葉,也不敢斷言它一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