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山醫話》~ 卷二 (2)
卷二 (2)
1. 卷二
按其脈左堅細搏指,右關微澀,余曰:此屬陰分有虧,木失水涵,冬令少藏,升逆太過,夏三月防有失血之患。子涵曰:尚能食飯兩碗,固無懼也。余曰:雖然,還當安閒靜養,服藥調之。曰:藥補不如食補,我有肥雞爛肉,何用藥為?余遂不復言。未幾航海入都,果咳甚,嘔血未及一年,卒於京。
嗟乎!是時尚可治,因不信醫藥,以致不救,惜哉!
眼科一症,前人雖有五輪八廓七十二症之義。然以余言之,其要不過辨其陰陽虛實,急則治標,緩則治本耳。東坡當日與歐陽叔弼、晁無咎、張文潛同在戒壇時,坡公病目,嘗以熱水洗之。文潛曰:目忌點洗,目有病當存之,齒有病當勞之,不可同也。魯直有言:眼惡剔決,齒便漱潔。
治目當如曹參之治民,治齒當如商鞅之治軍,斯為得之。余謂:此特以養目言也,若火熱壅結,赤腫腐爛,翳膜遮蔽,譬之鏡受汙垢,必當磨洗,非存養所能愈。余少時嘗患目赤,初不甚苦,仍於燈下觀書,以致腫極而生翳膜,割剔數次始退,然稍不避風,其患立至,目光因之大損。後有友人傳一方,於立冬日多覓野菊曬乾作枕,自後得無目疾矣。
時下庸淺醫流,有三惡習:寫方作狂草,用藥好奇異,不問病情,妄言知脈。不思醫稱司命,當如何鄭重,而率意如此,其道亦概可知矣。要知此輩固未嘗讀書識字,略知藥性溫涼,便欲以寒投熱,恐人識其學淺,而必強書脈案;又慮多別字,故作行草以混字跡。不慮肆人莫辨,不顧病者安危,忍心大膽,莫此為甚。
方中每用習見之品,有本草所不載者,余嘗考其所本,不但不明出處,且未辨其氣味。不知古人常用之藥,不過數十味,如六君四物六味等,百世不刊之方,試問有異常之藥否?聲色證脈為五診,故必聞聲觀色,辨證察形,復以脈合病情,庶幾胸有成竹。然亦有脈證兩岐者,故前人有取症不取脈,取脈不取症之義。
按:人身脈絡,肖乎天地流行,達乎陰陽造化,但可測其常,不能盡其變也。晉太醫令王叔和撰《脈經》,猶未能盡泄其奧。蓋脈理淵深,惟求於微茫,呼吸之間,豈能瞭如指掌哉?陶節庵曰:指下難明者,真言也;誇言通曉者,但能言而不能行也。其所著《傷寒全生集》;惟取浮中沉,以分陰陽虛實病之傳變,但求於動靜躁盛之間,此亦宗仲景只別陰陽之意也。藏器曰:勿使一日失穀氣。
蓋五穀得天地中和之氣,能益人脾胃,故以食為主也。然有非餐霞服氣,數十年不穀食而安然無恙者,是亦奇矣。余戚家一婦,絕粒三十餘年,日不過食蔬菜半碟,或果餌數枚,其起居動作,無異平時,今年逾六旬,猶能調羹縫紉,此或胃氣使然,故不治亦無害也。《吹影編》云:仲弟芝庭,年十四,得奇疾,不食五穀,聞氣則嘔,家人陰進米汁,乃氣逆欲絕,時或長嘯以舒氣,其聲如雷鳴。日惟啖羊豕肉一器,食畢即飲冷茶三四甌,暑月則飲水,亦無腹滿作瀉之患。
白話文:
[卷二]
他摸著病人的脈,左邊脈搏堅實細弱,右邊關脈略微澀滯。我說:「這是陰分虧損,肝木失了水的滋養,冬天藏精不夠,陽氣上升逆反過度,接下來的夏季要小心有出血的風險。」病人子涵說:「我還能吃兩碗飯,沒什麼可怕的。」我說:「雖然如此,還是要安靜休養,服用藥物調理。」他說:「藥補不如食補,我有肥雞燉肉,何必吃藥?」我便不再多說。不久後他出海進京,果然咳嗽加重,不到一年就吐血而死,死在京城。
唉!當時還能治好,但他不信醫,以致於沒能救治,可惜啊!
關於眼科疾病,前人雖然有五輪八廓七十二症的說法,但我認為,關鍵不過是辨別陰陽虛實,急則治標,緩則治本而已。蘇東坡當年與歐陽修、晁補之、張文潛在戒壇時,東坡眼睛生病,曾經用熱水洗眼。張文潛說:「眼睛忌諱點洗,眼睛有病應該保養它,牙齒有病應該勤加清潔,不能混為一談。」蘇軾也說:「眼睛怕刮擦,牙齒喜歡漱口。」
治療眼睛應該像曹參治理百姓一樣,治療牙齒應該像商鞅治理軍隊一樣,這樣才能成功。我認為這只是保養眼睛的說法,如果因為火熱壅塞,導致眼睛紅腫腐爛,翳膜遮蔽,就像鏡子蒙上污垢一樣,就必須清洗擦拭,單靠保養是治不好的。我年輕時也患過眼疾,一開始不很嚴重,但我仍然在燈下讀書,導致眼睛腫脹到極點,長了翳膜,割了好幾次才消退,但稍微不注意避風,病症就立即復發,視力因此大大受損。後來一位朋友告訴我一個偏方,在立冬那天收集很多野菊花曬乾做枕頭,從那以後就再沒得過眼病。
現在庸醫淺醫,有三種惡習:寫處方像狂草一樣,用藥奇奇怪怪,不問病情,就妄稱能診脈。他們不思量醫生是掌管生死的,應該有多麼謹慎,卻如此隨便,他們的醫術可想而知。要知道,這些人根本沒讀過書,只略知藥物的溫涼寒熱,就想用寒涼之物治療熱症,恐怕別人看出他學問淺薄,所以故意寫草書來混淆字跡;又怕寫錯字,所以用草書來掩蓋字跡。他們不考慮病人能否看懂,也不顧及病人的安危,膽大妄為,沒有比他們更過分的了。
處方中經常使用常見的藥物,有些藥物在《本草綱目》中都沒有記載,我曾經考證過它們的來源,不僅不明出處,而且沒有辨別它們的氣味。要知道,古人常用的藥物不過幾十味,像六君子湯、四物湯、六味地黃丸等等,這些歷經百世而不變的方劑,試問有異常的藥物嗎?聲色脈證是五診,所以必須聽聲音、觀顏色、辨證察形,再用脈象來綜合病情,這樣才能心中有數。但也有脈象和症狀不一致的情況,所以前人有「取症不取脈,取脈不取症」的說法。
人體的經絡,就像天地之間的運行規律,貫通陰陽的變化,只能測量它的常規,不能完全掌握它的變化。晉代太醫令王叔和撰寫的《脈經》,也未能完全揭示脈象的奧秘。因為脈理深奧,只能在茫茫之中尋求,呼吸之間,怎麼可能完全掌握呢?陶節庵說:「指下難以明瞭的,才是真正的醫學;誇口精通的,只是能說不能做而已。」他所著的《傷寒全生集》,只取浮、中、沉三種脈象,來區分陰陽虛實和疾病的傳變,只求於脈象的動靜躁盛之間,這也是繼承張仲景辨別陰陽的思想。孫思邈說:「不要讓一天失去谷氣。」
因為五穀吸收天地間的精華,能夠滋養人的脾胃,所以以飲食為主。但是也有人不吃五穀,靠服氣煉丹,幾十年不吃東西卻安然無恙,這也是奇事了。我的親戚家一位婦女,絕食三十多年,每天只吃半碟蔬菜,或幾個水果,她的起居活動和常人無異,今年已超過六十歲,還能做飯縫補衣服,這可能是胃氣強盛的緣故,所以即使不治療也沒有害處。《吹影編》記載:我的弟弟芝庭,十四歲時得了怪病,不吃五穀,聞到米飯的味道就嘔吐,家人偷偷地給他喝米湯,結果他氣逆幾乎要死了,有時會長嘯來舒緩氣息,聲音像雷鳴一樣。他每天只吃一碗羊豬肉,吃完後喝三到四碗冷茶,夏天就喝水,也沒有腹脹瀉肚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