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杏軒醫案》~ 初集 (5)
初集 (5)
1. 王以仁翁乃郎暑病熱久傷陰
以翁乃郎年五歲,夏月病逾兩旬,諸藥罔效,發熱不退,汗多口渴,色白肌瘦,切脈虛數無力。閱前方悉皆清散之屬,翁問病勢何如?答曰極重。又問此為何病?予曰:暑病也。初治甚易,醫不如法,熱久傷陰,元氣被伐,猶幸肝風未動,急宜養陰,保金生水,尚有生機。
白話文:
翁乃郎五歲,在夏季生病超過二十天,各種藥物都沒有效果。他發燒不退,出汗多,口渴,面色發白,瘦弱不堪。我切脈後發現脈搏虛弱無力。我查閱他之前的藥方,都是清熱散熱的藥物。翁問:「病情怎麼樣?」我回答說:「非常嚴重。」他又問:「這是什麼病?」我說:「暑病。」一開始治療很容易,但之前的治療方法不對,熱邪已經傷及陰液,元氣被削弱。幸好肝風還沒發動,我現在要趕緊滋養陰液,讓金生水,這樣還有一線生機。
方用首烏、料豆皮、扁豆、沙參、玉竹、麥冬、五味、石斛、茯苓、丹皮,令取稻露煎藥,守服四劑,汗止熱退,更進麥易地黃湯,神采漸轉。惟飲食欠旺,參用六神散,餐加元復。
白話文:
這個藥方使用了何首烏、豆類的皮、扁豆、沙參、玉竹、麥冬、五味子、石斛、茯苓、丹皮。使用稻露煎藥,連續服用四劑,汗液就會止住,熱度也會退去。再換用麥門冬生地黃湯,精神氣色會逐漸變好。唯獨飲食較差,因此參用六神散,餐後加上元復湯。
2. 又翁自病肝鬱證似外感
以翁自病寒熱脅痛,口苦食少,呻吟不寐,已經月餘,服藥不應,自以為殆。診脈弦急,知其平日情志抑鬱,肝木不舒,病似外感,因系內傷,與加味逍遙散,一服而效,數服而安。
白話文:
一位姓翁的患者持續一個多月感到寒熱交替、肋部疼痛、口苦、食慾不振、呻吟難眠。他服藥後病情沒有好轉,自覺情況危急。我為他診脈後發現他的脈搏弦急,由此得知他平日裡情緒抑鬱,肝氣不暢,病情類似於外感,但實際上是內傷所致。因此,我為他開了加味逍遙散,服用一次後病情就有所改善,幾次服用後就痊癒了。
3. 吳秀森翁乾腳氣
秀翁年將五十,體虛多勞,初病足痹,醫治數月不效,診脈虛濡無力,視其腓肉枯癟,膝蓋腫大,謂曰:此乾腳氣也。又名鶴膝風。病由肝腎下虧,邪乘虛伏,醫者不知溫補托邪,泛從標治,轉致血氣耗傷,無性命之虞,有終身之患。治仿大營煎,加附子、黨參、河車、鹿角膠,初服十劑,其痛已減,再服十劑,足能履地,續服丸藥,枯回槁澤,行動如常。
白話文:
吳秀翁先生年紀大了,身體虛弱又有勞累,一開始是因為腳麻痺,看醫生好幾個月都沒有效果,醫生把脈,覺得很虛很軟弱,觀察他小腿肌肉萎縮,膝蓋腫大,說:「這是乾濕腳氣,又叫鶴膝風。這個病是肝腎功能衰弱,邪氣乘虛進入身體,醫生用溫補的方法來治療,只是針對表面的症狀,反而讓氣血受到損傷,雖然不至於危及性命,但是會成為終身困擾。治療方法參考大營煎,再加上附子、黨參、河車、鹿角膠,第一次服用十劑,疼痛就減輕了,再服用十劑,腳就能落地走路了,接著服用丸藥,萎縮的肌肉恢復豐滿,行動和以前沒兩樣。
4. 洪臨川兄幼女偏廢
臨兄女三歲,右肢痿軟,不能舉動,醫作風治。予曰:此偏廢證也。病由先天不足,肝腎內虧,藥當溫補。若作風治,誤矣。臨兄曰:偏廢乃老人病,孩提安得患此。予曰:肝主筋,腎主骨,肝充則筋健,腎充則骨強,老人腎氣已衰,小兒腎氣未足,其理一也。與右歸飲,加參耆鹿角膠,數十服乃愈。
白話文:
臨家兄長的女兒三歲時,右邊手腳無力癱軟,無法活動,醫生當作風邪來治療。我說:這是偏癱的徵兆。這種病症是由於先天的不足,肝腎內在虧損所致,藥物應該溫和地補充。如果當作風邪來治,那可是誤診了。臨兄說:偏癱是老人的病,小孩怎麼會得這種病。我說:肝主筋,腎主骨,肝氣充足則筋脈強健,腎氣充足則骨骼堅固,老人腎氣已衰,小兒腎氣未足,兩者的道理是一致的。我給她服用右歸飲,再加上人參、黃耆、鹿角膠,服用了數十劑藥後,她的病才痊癒。
5. 吳禮庭兄時感腫腮消後睪丸腫痛
禮兄平素體虛,時感寒熱,耳旁腫痛,維時此證盛行,俗稱豬頭瘟。醫與清散藥兩劑,耳旁腫消,睪丸旋腫,痛不可耐,寒熱更甚。予思耳旁部位屬少陽。睪丸屬厥陰肝膽相為表裡,料由少陽之邪,不從表解,內傳厥陰故耳。仿暖肝煎,加吳萸一劑而效。同時族人澤瞻兄病此,予診之曰:得無耳旁腫消,睪丸腫痛乎?澤兄驚曰:子何神耶。
白話文:
禮兄身體一向虛弱,時常覺得冷熱交替,耳旁腫痛。當時這種病證盛行,通俗稱為「豬頭瘟」。醫生開了兩帖清散的藥方,禮兄耳旁的腫脹消退了,但是睪丸卻開始腫脹,疼痛難忍,而且冷熱交替的情況更加嚴重。
我認為耳旁的位置屬於少陽部位,而睪丸屬於厥陰部位,肝和膽互相表裡,因此判斷是少陽之邪沒有從表症部位排出,內傳到厥陰部位所致。於是仿照「暖肝煎」的方劑,加上了吳萸一劑,果然有效。
同時,我族人的澤瞻兄也得了這種病。我診斷他時說:「你不會耳旁腫脹消退後,睪丸腫痛吧?」澤瞻兄驚訝地說:「你怎麼這麼神?」
亦用煎法治愈。後閱會心錄,載有腫腮一證,云醫不知治,混投表散,邪乘虛陷,傳入厥陰,睪丸腫痛,耳後全消,昔賢之言,洵不誣也。
白話文:
也用煎煮的方法治好了。後來我看到《會心錄》中記載了一則關於腮腫的病症,上面說醫生不懂得醫治,胡亂地投以發散表邪的藥物,邪氣便乘虛而入,傳到了厥陰經,導致睪丸腫痛,耳後腫塊全部消失。古代賢人的話,真是不假。
6. 莊炳南兄素稟火體病治與眾不同
炳兄稟質多火,喜涼惡熱,夏月常以冷水灌汗,露臥石地為快,素患痰火,方用生地、丹皮、麥冬、山梔、栝蔞、黃芩、知母等味,發時服之即安,乃至他病亦服此方,並食肚肺餛飩湯,汗出即解。暇時向予道及,予曰:痰火藥應用涼,若凡病守服一方,似無其理。倘屬傷寒陰證,恐其誤事,後當慎之。
白話文:
炳兄天生體質火旺,喜歡涼爽、厭惡炎熱,夏天經常用冷水澆透身體,露宿石地上感到痛快。他原本就患有痰火,常常使用生地、丹皮、麥冬、山梔、栝蔞、黃芩、知母等藥材煎製的湯藥,發病時服用就能康復。甚至其他疾病他也服用這種藥方,並食用豬肚肺餛飩湯,只要出汗就能緩解。
有一次他空閒時向我提起此事,我對他說:治療痰火的藥方應當使用寒涼的藥物,如果任何疾病都堅持服用同一個藥方,似乎不太合理。如果遇到傷寒陰證,恐怕會誤事,以後要注意這一點。
一日果患陰暑感證,寒熱身痛,脈細肢冷,予投以附子理中湯不應,再強服之,病反加重,堅不服藥。索食餛飩肚肺湯,予謂葷油膩邪,戒勿與食,不聽。食後得汗反安,欲服常治痰火方,家人勸阻不可,竟服之。病卻,後亦無損。予思咫尺間,人病體質之殊若此。則南北地土不同,風氣各異,其人其病又何如耶。
《素問》異法方宜論,不可不玩索也。
白話文:
某天,一個病人患上了風寒暑熱的疾病,身體寒熱交加、疼痛,脈搏細弱、四肢冰冷。我開了附子理中湯給他,但沒有效果。我又強迫他服藥,病情反而加重了,他堅持不肯再服藥。病人要吃餛飩肚肺湯,我說葷油膩的湯會加重病情,勸他不要吃,但他不聽。吃了湯後,他出汗了,病情反而穩定下來。他想服用我慣用的治療痰火藥方,家人都勸阻他不要吃,但他還是吃了。他的病情好轉了,之後也沒有留下後遺症。我心想,就在這咫尺之間,病人的體質差異竟然如此之大。那麼,南北方的地理環境不同,氣候風土各異,那裡的人和疾病又會是怎樣的呢?
7. 柳蔭千兄令愛無故發癍
嘉慶甲子秋,予在鄰村,偶值余朗亭先生云:日前往富謁視一女子,病甚奇。初起無故發癍,醫言是火,多投涼藥,漸變損怯,今脈證俱敗,此何故也?予曰:無故發癍,事屬罕聞。若云變怯,大都清涼過劑,元氣被戕耳。越日蔭兄令愛,兩脛癍出,密密形如錦紋,診脈和平,詢其寢食如常,別無他疾。
白話文:
嘉慶庚子年的秋天,我在鄰村,偶然遇到餘朗亭先生,他告訴我:幾天前我去富家看望一個女子,她的病非常奇怪。最初無緣無故地發出瘡癤,醫生說是火氣,給她開了很多寒涼的藥,結果病情越來越虛弱。現在脈象和症狀都敗落了,這是什麼原因呢?我說:無緣無故發出瘡癤,是很罕見的事。如果說病情越來越虛弱,大多是清涼的藥用得太猛,損傷了元氣。第二天,蔭兄的女兒,兩條小腿上都長出了瘡癤,密密麻麻的像錦緞花紋一樣。我診脈後發現脈象平和,詢問她的飲食睡眠情況一切正常,沒有其他疾病。
予曰:勿藥。蔭兄曰:癍乃重候,安可勿藥。因以余公所云告之,竟聽予言。後癍退無恙,設當時雜投湯藥,不幾踵富謁女子之覆轍乎?
白話文:
我說:不要用藥。蔭兄說:癍病是嚴重的病症,怎麼可以不用藥呢?他於是將餘公說的話告訴我,結果聽從了我的話。後來癍病痊癒,沒有留下後遺症。如果當時亂用藥物,豈不是重蹈拜訪富貴女子的覆轍嗎?
8. 柳聞鶯兄挾虛傷寒並後患陰瘧誤截致變拯治始末
聞兄體虛感邪,兼挾內傷,病起寒熱肢厥,診脈沉細,初投當歸四逆湯,肢厥雖回,身熱未退,審屬少下虧,邪乘虛陷,更進理陰煎兩劑,復診脈轉浮大,舌黑麵紅,奄奄欲脫,貧士無力服參,姑以黨參熟地各四兩,熬成濃汁,晝夜與漿粥間進。神稍回,脈稍斂,尚覺心煩內熱,舌枯津涸,囑煮團魚湯煎藥。
白話文:
聽說兄長體虛感染邪氣,又加上內傷,病發時寒熱交替,四肢冰冷。診脈顯示沉細,起初使用「當歸四逆湯」,四肢雖然回暖,但身體發熱未退。經過仔細判斷,確定是少陰經虧虛,邪氣趁虛而入。再服「理陰煎」兩劑後,復診時脈象變得浮大,舌頭發黑,臉色紅潤,快要陷入垂危狀態。患者經濟困難,無法服用人參,只能用黨參和熟地各四兩,熬成濃汁,日夜與米粥交替服用。經過這種調理,神智稍有恢復,脈象也稍微收斂,但仍感到心煩內熱,舌頭乾枯缺乏津液,於是囑咐煮團魚湯來煎藥。
諸候漸平,又轉為瘧。發時甚劇,多方圖治,百日始痊。後數年,因夏傷於暑,秋髮痎瘧,邪伏於陰,寒熱夜作,予用補中益氣湯,參香紅飲數劑未止,自求速愈,雜服截瘧諸方,氣血大傷,面青形倦,寢食俱廢,目中時見紅光,溲溺淋漓。復迓予治,悉屏瘧門套藥,仿四明治久瘧不愈,用養營湯送八味丸法,十劑而止。
白話文:
諸侯國逐漸平定,但又轉變成瘧疾。發作時非常嚴重,嘗試各種治療方法,一百天後才痊癒。幾年後,由於夏天被暑氣所傷,秋天發作痎瘧,邪氣潛伏於陰,寒熱交替發作於夜間。我給他服用補中益氣湯和參香紅飲等藥,但幾劑後仍未痊癒,病人求速效,雜服截瘧的各種藥方,導致氣血大傷,面色青黑,形狀倦怠,飲食不進,眼中時常見到紅光,小便淋漓。他再次找我治療,我全部停用瘧疾的專用藥,仿照《四聖心源》中治療久瘧不愈的方法,用養營湯送服八味丸,十劑後就痊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