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杏軒醫案》~ 《程杏軒醫案》輯錄 (16)
《程杏軒醫案》輯錄 (16)
1. 龔西崖兄咳血
向患血證,發將匝月,醫用血脫益氣之法,未為不是。惟嫌脈數不靜,肌肉咽乾,嗆咳莫能正偃,咳甚則血來,咳止血亦止。血去陰陽,陰不戀陽,水不制火,刻值金燥秉權,肺被火刑,金水不相施化。《醫貫》云:不投甘寒以降火,驟用參耆以補陽,此非醫誤,不知先後著也。
自述胸脘乍覺煩冤,即咳頻血溢,按沖為血海,其經起於氣街,挾臍上行至胸中,衝脈動則諸脈皆動,豈非下焦陰火上逆,血隨火升之故耶。火在丹田以下曰少火,出丹田以上曰壯火,少火生氣,壯火食氣。欲止其血,須止其嗽。欲止其嗽,須熄其火。然非尋常清火止嗽之藥所能奏功,務使下焦陰火斂藏,火不上逆,金不受刑,嗽止血自止矣。
安波按:擬一陰煎,加青鉛山萸,收納衝脈之逆。
白話文:
龔西崖兄患了咳血的病症,已經快一個月了。醫生用補氣止血的方法治療,方向並沒有錯。只是我擔心他的脈象還是很快,而且肌肉乾燥,喉嚨也乾,咳嗽得很厲害,無法躺平,咳得厲害就會咳出血,咳嗽停止血也就止住了。出血會造成陰陽失衡,陰氣無法留住陽氣,水也無法抑制火,現在剛好是秋天乾燥的季節,肺受到火的煎熬,金和水無法互相協調。就像《醫貫》說的:不用甘寒的藥來降火,反而急著用人參、黃耆來補陽,這並不是醫生錯了,而是不知道用藥的先後順序啊。
他自己說,胸口和胃部有時會覺得煩悶,接著就開始頻繁咳嗽,並且咳出血。我認為衝脈是血的源頭,它的經脈起於氣街,沿著肚臍向上走到胸部,衝脈一旦波動,其他經脈也會跟著動。這難道不是因為下焦的陰火向上逆行,血才跟著火往上湧的嗎?火在丹田以下稱為少火,在丹田以上稱為壯火,少火可以產生氣,壯火卻會消耗氣。想要止住他的血,就必須先止住他的咳嗽;想要止住他的咳嗽,就必須先熄滅他的火。然而,一般的清火止咳藥恐怕難以見效,必須要讓下焦的陰火收斂潛藏,不再上逆,肺金才不會受到煎熬,咳嗽止住了,血自然也就不會咳出來了。
我安波認為,可以用一陰煎這個方子,再加入青鉛和山茱萸,來收納衝脈上逆的氣。
2. 吳曜泉翁乃媳痙厥變幻證治之奇
前議安胃制肝,嘔吐稍止,脘仍痞痛,大便未圊,手抖目竄,齒齘唇乾,舌黃肌熱,肝風痙厥,狀已顯著。據述病因情懷鬱勃,夾食而起。鬱則傷肝,食則傷胃。木鬱宜達,腑病宜通。
昨宗仲聖厥應下例,便解結糞數枚,中宮痞形稍軟,飲入不嘔,惟肝風未熄,痙厥仍發,肌熱口渴,面赤齒乾,胸脘嘈雜,病由肝木抑鬱,腑氣阻閉,變化火風,下焦腑氣雖通,上脘火猶未降。姑議平肝熄風,舒郁清熱。諸厥屬肝,肝為風木之臟,相火內寄,體陰用陽。肝氣上逆,胃當其衝,食不得入,是有火也。
古稱寒熱之氣,相結於心下而成痞,相阻於心下而成格。又云:厥陰為病,氣上衝心,心中熱疼,飢不能食。仿半夏瀉心減去守中之品。肝鬱逆胃,阻胃之降,中焦痞塞,不食不便,連日肝風勢平,脘熱亦減,惟胸痞未寬,不思飲食,前用潤下,微解結糞,昨晚兩番欲便,未得解出,似有宿滯未淨,胃宜通,肝宜涼,乃病治之法則。
鬱抑夾食,激動肝風,神昏肢掣,煩熱胸痞,不飢不便,曾投承氣瀉心獲效,加怒病復,連日診治,證猶未減。自言脘中熱悶,口渴唇乾,頭筋抽痛,有時氣衝,厥暈即發,大便欲出不解。病久反復,誠難想法。然揚湯止沸,不若仍用釜底抽薪,陽明腑氣一通,厥陰風木自平。
但成敗利鈍,雖武侯之明,亦難逆睹也。便通復閉,脘痞依然,按之尚痛,食不阻塞不行。然下法用經兩次,燥糞已圊,所有熱滯,亦應推蕩,何至牢錮若此,遷延兩旬,言微形倦,似未可以再攻。奈痞結不開,補之不納,仍宗土鬱奪之,實有羸狀之義。
安波按:凡病之變幻不一,在病家之賢愚耳。如今時之人,病有一變,群醫華集,或論寒,或道熱,貽誤者焉可勝算。如先生之相信終不更醫,亦時也,運也,命也。為之廢書一嘆。大約為醫一途,命中必要為天醫星者,何彼多遇而此不遇耶。
白話文:
之前討論過用安撫腸胃、抑制肝氣的方法,嘔吐稍微停止了,但胃部仍然感到痞悶疼痛,大便不通暢,手抖、眼睛亂轉,牙齒咬緊、嘴唇乾燥,舌苔發黃、身體發熱,肝風引起的痙攣抽搐等症狀已經很明顯了。據說病因是情緒壓抑加上飲食不當引起的。情緒壓抑會傷肝,飲食不當會傷胃。肝氣鬱結應該疏通,腸胃病應該通暢。
昨天按照張仲景治療厥證的方例,排出了一些乾硬的糞便,胃部痞悶的感覺稍微減輕,喝水也不會嘔吐了,但肝風仍然沒有平息,痙攣抽搐仍然發作,身體發熱、口渴、臉紅、牙齒乾燥,胸口和胃部嘈雜不適,病因是肝氣鬱結,腸胃氣機阻塞,變化成火熱和風動,雖然下焦腸道已經疏通,但上腹部的火熱仍然沒有降下來。所以暫且考慮平肝熄風,疏解鬱悶、清熱的方法。各種厥證都屬於肝病,肝臟屬風木,內藏相火,體陰而作用屬陽。肝氣上逆,胃部首當其衝,食物無法進入,這是有火的表現。
古人說寒熱之氣相互結聚在心下而形成痞塊,相互阻礙在心下而形成阻隔。又說:厥陰病發作,氣往上衝到心,心中感到熱痛,飢餓卻不能吃東西。仿照半夏瀉心湯,減去一些溫補的藥物。肝氣鬱結逆行傷及胃,阻礙胃氣下降,中焦痞悶阻塞,不思飲食、大便不通,連續幾天肝風的勢頭有所平息,胃部的熱感也減輕了,只是胸部的痞悶感還沒有消退,不喜歡吃東西。之前用潤腸通便的方法,稍微排出了乾結的大便,昨天晚上兩次想大便,但沒有排出來,似乎還有宿便沒有排乾淨。胃應該通暢,肝應該涼潤,這是治療這個病的原則。
情緒壓抑加上飲食不當,激發了肝風,導致神志不清、四肢抽搐、煩躁發熱、胸口痞悶,不覺得飢餓、大便不通。之前用承氣湯和瀉心湯的方子,效果不錯,但因再次發怒導致病情復發,連續幾天診治,症狀仍然沒有減輕。病人說胃裡感到發熱悶脹,口渴嘴唇乾燥,頭部筋脈抽痛,有時候氣往上衝,就會發作厥暈,想大便卻又排不出來。病程長久反覆,實在很難找出好的治療方法。然而,与其像揚湯止沸一樣治標,不如釜底抽薪,只要陽明腑氣一通暢,厥陰的風木自然就會平息。
但是事情的成敗,即使像諸葛亮那樣聰明的人,也很難預料。大便通暢後又閉塞,胃部痞悶的感覺依然存在,按壓還會疼痛,吃東西後阻塞不通。然而用了兩次通便的方法,乾硬的糞便已經排出了,所有的熱邪也應該被清除乾淨了,為什麼還會像這樣牢固地堵塞著呢?拖延了二十多天,病人說稍微感到疲倦,似乎不適合再用攻下的方法了。但痞塊阻塞不通,用補益的方法又吸收不了,仍然採用疏通鬱滯的方法,這其中確實有病人體質虛弱的含義。
安波按:各種疾病的變化多端,不同的變化取決於病人的明智與否。現在的人,病情稍有變化,就請來很多醫生,有的說寒,有的說熱,錯誤的診斷簡直數不勝數。像先生這樣相信一個醫生而不換醫生,也是時運、命運使然。為此,我只能感嘆一聲。大約從醫這一途,命中注定要成為天醫星的人,為何別人經常遇到良醫,而他卻遇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