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杏軒醫案》~ 初集 (3)
初集 (3)
1. 又夫人子嗽
荔翁夫人,懷孕數月,嗽喘胸痹,夜不安臥,食少形羸。予曰:此子嗽也。病由胎火上衝,肺金被制,相搏失職,治節不行。經云:咳嗽上氣,厥在胸中,過在手陽明太陰。夫嗽則周身百脈震動,久嗽不已,必致動胎。古治子嗽,有紫菀散,百合湯法,猶未善。鄙見惟補肺阿膠湯,內有甘草、兜鈴、杏仁、牛蒡清金降火,糯米、阿膠潤肺安胎,一方而胎病兩調,至穩至當。
白話文:
荔翁夫人生病好幾個月了,有咳嗽、氣喘、胸悶的症狀,晚上睡不著覺,吃不下東西,身體消瘦。我說:「這是胎兒的咳嗽。」這種病是由於胎熱上衝,導致肺部氣機受阻,肺部功能下降,氣血運行不暢。古代醫書上說:「咳嗽氣喘,堵塞胸中,過度勞累手太陰和手陽明經脈。」咳嗽時全身的脈絡都會震動,長時間咳嗽會導致胎動。古代治療胎兒咳嗽,有紫菀散和百合湯的方法,但都還不夠好。我認為最好的方法是使用補肺阿膠湯,其中含有甘草、兜鈴、杏仁、牛蒡等清熱降火的中藥材,糯米、阿膠滋潤肺部,安穩胎氣,這種藥方既能調治胎兒的疾病,又能調理孕婦的身體,非常安全有效。
服藥兩日,咳嗽雖減,喘痹未舒,方內加葦莖一味,取其色白中空,輕清宣痹再服數劑,胸寬喘定,逾月分娩無恙。
白話文:
服藥兩天,雖然咳嗽減輕了,但喘息和氣喘沒有緩解。於是藥方中添加了葦莖這一味藥,它色白中空,質地輕盈,能清宣氣喘。再服用了幾劑藥後,胸部寬鬆,喘息平定。一個多月後,順利分娩,身體無恙。
2. 族兄奏韓挾虛傷寒,因循貽誤救治原委
族兄奏韓,年逾四旬,外腴內虧,邪乘虛入,寒熱咳嗽,頭身疼痛,脈大無力。予初投溫散不解,轉用補中益氣湯加薑棗,輔正托邪。語其侄曰:令叔病候不輕,慎勿泛視。旁人以為病輕藥重,更醫漫不為意,遷延數日,勢漸鴟張。延同道余朗亭先生診治,不肯立方,既而曰:程某現居比鄰,胡不邀來同議。
白話文:
現代中醫認為,長期咳嗽可能是由肺氣不足,虛弱所致,可用薑棗補氣止咳。
乃復相招,觀其病狀增劇,面紅目赤,舌黑唇焦,神識昏亂,脈息豁大空虛,勢欲內陷。因與余君商,以壯中溫托,傷六味回陽飲方法。無如渠家皆系女流,其侄少不諳醫理,或謂煩熱,若此再投姜附,必致逾牆上屋。故此遲疑,藥不敢服。又復因循,病勢更劇,再請余君不至,闔家張皇,其侄偕鮑履平兄來舍懇治,並乞扎邀余君,予為作書余君始至。賓朋交集,時金融若兄在座,私謂予曰:子可盡力舉方,服藥之事,吾能任之。
白話文:
我再次去看望他,發現他的病情加重,面紅目赤,舌黑脣焦,神志昏亂,脈象虛大空洞,有內陷的危險。我與同行的餘君商量,決定採取溫陽補氣的方法,開了傷寒六味回陽飲。無奈他家裡都是女子,他侄子年紀小,不通醫理,有的說他發燒,如果再給他服薑附,一定會加重病情。因此他們猶豫不決,不敢服藥。病情又因延誤而加重,再次請餘君時他不在,全家人都慌了,他侄子帶着鮑履平來我家求治,並請求我寫信邀請餘君,直到我寫信餘君才來了。賓客很多,汪若兄也在,他私下對我說:你可以儘管開方,服藥的事由我來負責。
復與余君斟酌,仍用前方,融兄俟藥煎熟,面督服下。次日神采稍回,脈象漸斂,方除炮姜,加枸杞山萸,又服一劑,熱退舌潤。再將附子分兩減半,加杜仲山藥。繼進大補元煎,兩月始康。
白話文:
接著我又和餘先生討論,還是用前方的藥方。融兄等到藥煎好後,親自監督服下。第二天,神采略有恢復,脈象逐漸緩和,於是把炮姜去掉,加上枸杞和山萸肉,再服一劑,熱度退去,舌頭滋潤了。接著將附子的用量減半,加上杜仲和山藥。繼續服用大補元煎,兩個月後才痊癒。
3. 方牧夫兄尊堂寒濕內伏加感外邪
嘉慶甲子初秋,牧兄邀視伊母恙云,家慈年逾五旬,外腴內虧,病經八日,上熱下冷,痰多汗少,咳嗽作嘔。昔患淋痛,茲亦帶發,醫為散風清暑,治俱不應,又以為肝火,擬用龍膽瀉肝湯,求為決之。予曰:淋證為本,感證為標,從本從標,當觀病之緩急,未可臆斷也。
白話文:
嘉慶甲子年(1814年)初秋,牧兄請我診視他母親的病情,說她年過五十,體外豐腴但體內虛弱,已經生病八天了。她的身體上半身發熱,下半身發冷,痰多汗少,還有咳嗽噁心的症狀。以前她有淋病,現在也有些發作。之前醫生給她開的藥是散風清暑的,治療效果不佳。又有人認為是她肝火旺盛,建議使用龍膽瀉肝湯。請我幫他決定用藥。我說:淋病是本病,感冒發燒是標證。在治療時,需要根據本病和標證的緩急來決定。不能憑空猜測和判斷。
比往診視,脈細面青,身熱足冷,時正酷熱,病人猶蓋氈被,舌苔白滑,胸腹脹悶,不飢不渴。謂牧兄曰:尊堂之病,乃寒濕內伏,加感外邪。治宜溫中逐邪,淋痛無暇兼顧,方用蒼白二陳湯,加姜附、白蔻以溫中燥濕,桂枝,、秦艽以徹其表。牧兄問服藥以何為驗?何期可愈?予曰:傷寒以舌為憑,舌苔退淨,病邪自清,計非二候不可。初服舌苔稍退,再劑已退其半,服至四劑,寒熱全解,舌苔退淨,淋痛亦止。
白話文:
當時去看診時,發現患者脈搏細弱、面色青白,身體發熱腳卻冰冷,明明天氣很熱卻還蓋著棉被,舌苔白滑,胸腹脹悶,不想吃也不想喝。我對牧兄說:你父親的病是寒濕之氣在體內作祟,又受了外邪侵襲。治療方針應以溫暖身體、驅逐外邪為主,至於小便疼痛可以稍後再處理。我開了蒼白二陳湯,再加入生薑、附子、白蔻仁溫暖身體、化解寒濕,再加桂枝、秦艽驅逐表邪。牧兄問服藥後該如何確定藥物是否奏效?多久才會康復?我說:傷寒病以舌苔作為判斷依據,舌苔消退乾淨,病邪自然就會解除,預計至少要服兩帖藥。剛開始服藥時,舌苔會稍微消退,第二帖藥後會退掉一半,服到第四帖藥時,寒熱症狀會完全解除,舌苔也會消退乾淨,小便疼痛也會停止。
惟腹悶食少,大便未行,次日忽便瀉數次,僉以傷寒漏底為慮。予曰:無妨。仲聖云:胃家實,穢腐當去也。方易六君子湯,加穀芽苡仁澤瀉神麯,健脾滲濕。三日內共瀉二十餘行,始得胸寬食進。越日忽又發熱,診脈浮大。予曰:此復感也。牧兄曰:病人日來俱臥帳中,邪何由入。
白話文:
患者感到肚子發悶、食慾不佳,大便還沒解出來。第二天突然連續腹瀉好幾次,大家都擔心是傷寒病漏底了。我說:沒事。張仲景說過:胃裡積滯,穢物腐敗,應該將其排除。我改用六君子湯,加入穀芽、苡仁、澤瀉、神曲,以健脾利濕。三天內一共腹瀉了二十多次,患者才開始覺得胸悶減輕、食慾恢復。過了幾天,患者突然又發熱,脈搏浮大。我說:這是又受邪氣侵襲了。牧兄說:病人這幾天一直躺在帳篷裡,邪氣從哪裡侵入呢?
予曰:想因日前便瀉,夜間下床,恙久體虛,易於感耳。仍用六君子湯,加姜附秦艽,一服即平。
白話文:
我說:你的病可能是因為前幾天腹瀉,晚上起牀後,身體虛弱久了,容易受風寒。還是用六君子湯,加上薑、附子、秦艽,服用一劑即可痊癒。
4. 曹近軒翁感後食復
近翁同道友也,夏月患感證,自用白虎湯治愈。後因飲食不節,病復發熱腹脹,服消導藥不效,再服白虎湯亦不效,熱盛口渴,舌黃便閉。予曰:此食復也。投以枳實梔豉湯,加大黃,一劑和,二劑已。仲景祖方,用之對證,無不桴鼓相應。
白話文:
最近,一位老朋友在夏天時患了感冒,自己用了白虎湯治療後康復了。後來,他因為飲食不節制,病情復發,出現發熱腹痛的症狀。他服用消食和導氣的藥物後沒有效果,再次服用白虎湯也無濟於事,而且還出現口乾舌燥、舌頭發黃、大便乾燥的情況。
我說:「這是因為飲食不當導致病情復發。」於是,我給他開了由陳皮、苦參、生大黃組成的藥方,一帖藥服用後症狀就有了緩解,兩帖藥後就完全康復了。
這副藥方是東漢時期名醫張仲景的祖傳方,只要對症使用,都能夠取得很好的效果。
5. 曹肖岩翁春溫兩感危證
道友曹肖岩翁,故居楊村,僑寓岩鎮,乾隆甲寅春初病寒熱頭痛,自服溫散不解,又因胸膈脹悶,疑夾食滯,加用消導亦不效。直至七朝,熱發不退,精神恍惚,予視之曰:病由冬不藏精,又傷於寒,邪伏少陰,乘時觸發,即春溫兩感證也。渠慮客中不便,乃歸,詰朝延診,勢漸加重,神昏脈大,面赤舌黑。
白話文:
道友曹肖巖翁,原住楊村,後遷居巖鎮。乾隆甲寅年春天開始,他患上了發燒頭痛的病,自己服用溫散劑治療無效。由於胸膈脹悶,懷疑有飲食積滯,再加消食導滯藥物治療,但也不見效。一直到了第七天,發燒仍然持續不退,精神恍惚。我診視後說:這個病是由於冬天沒有好好養藏精氣,又受寒邪侵襲,邪氣潛伏在少陰經,趁機發作,就是春天溫邪和寒邪同時感受的證候。曹翁擔心在客居期間不便就醫,於是返回原住處。第二天,我再去診視病情,發現症狀進一步加重,神志昏迷、脈搏大而有力、面色發紅、舌頭發黑。
方仿理陰煎,補中托邪。渠師仇心谷先生,見方稱善。次早復診,予告仇公曰:此病全是真元內虧,邪伏於裡,猝難驅逐,吾料其熱煩過二候,始能退去。熱退神自清耳。復訂六味回陽飲與之。越日再視,熱盛舌乾,煩躁脈數,因易左歸飲,令服兩劑,期屆二候,果汗出熱退。
白話文:
這個方子有類似理陰煎的功效,可以補益中氣,託邪外出。我的老師仇心谷先生看到這個方子後讚不絕口。第二天再次診視時,我預告仇公說:這個病完全是真元不足,邪氣內伏,很難一下子驅逐出去,我預估會發熱煩躁超過兩天,才能退去。熱退後精神自然會恢復。於是繼續開六味回陽飲給他服用。隔天再看診,病情仍然發熱舌乾,煩躁脈數,因此改開左歸飲,讓他服用兩劑,大約兩天後,果然汗出熱退。
守至兩旬,飲食大進,日啜糜粥十餘碗,便猶未圊,其昆季問故。予曰:人胃中常留水穀三斗五升,每日入五升,出五升。緣病中全不能食,胃中水穀,久經告竭,今雖日啜糜粥,不足彌縫其闕,並未有餘,焉能驟便。予閱方書,案載一人病後,納食頗多,並不欲便,亦無脹楚,眾疑之。
白話文:
過了一個多月,飲食量大增,每天喝稀飯十幾碗,但還沒有排便。他的兄弟問他原因。他說:「人的胃裡通常儲存著三鬥五升的水穀,每天吸收五升,排出五升。因為生病時完全不能進食,胃裡的的水穀已經消耗完畢,現在雖然每天喝稀飯,但是還不足以彌補不足,並未有餘,怎麼能突然排便呢?我讀過一本醫書,上面記載了這樣一個人:病後進食很多,但不想排便,也沒有腹脹等不適,大家都很不解。」
醫曰:胃津虧耗,燥火用事,所進之食即銷熔,其渣滓須待津回燥潤,方能便利如常,閱月餘便始通,今才兩旬,何慮為?後至三十餘日便通,病亦全卻。
白話文:
大夫說:胃液不足,燥熱之氣旺盛,吃進去食物會很快消化,而其中的渣滓需要等到津液恢復、燥熱得到滋潤,才能像往常一樣順利排出。之前需要一個多月才通,現在才兩個星期,有什麼可擔心的?再過三十來天就能通便,病情也能完全康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