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杏軒醫案》~ 續錄 (19)
續錄 (19)
1. 鮑宅京翁僕人中寒暴脫救轉之奇
宅翁令政,質虧恙久,是歲季春病劇,延診,投以大補之劑,諸證漸減,六月初旬,病人夜臥受涼,微覺怯寒體痛,其時宅翁往淮,公郎輝遠兄,遣僕相招。予至視畢,謂曰此新感陰暑,但病軀不勝表散,暫進參附湯,得以邪從汗解,仍服本藥,比用人參二錢,附子錢半,各煎和就,正待與服,恰病人睡去。
少頃輝兄出,告曰:家母方才睡醒,身已有汗,體痛亦鬆,不甚怯寒,日內天暑,附子過溫,或可不用,即服本藥何如。予曰:質虛偶感,邪原無多,標證既除,自應治本。仍將舊方加減配藥,其所和之參附湯,留貯盞內置方几上。時值正午,輝兄留餐,甫將舉箸,忽僕人之婦,張皇奔入,泣云:伊夫病在重危,叩求拯救。予曰:爾夫早間迓我,隨同歸來,並未見有病狀。
婦云:陡然暈倒,不知所由。輝兄本家莆田翁偕往,果見神昏汗冷,肢厥脈伏,初為躊躇,繼而猛省,笑顧莆翁曰:證固危殆,然有一大奇事,可望生機。翁驚問故。予曰:此證乃卒中陰寒,陽欲暴脫,而救脫必須人參,伊等焉能得此。況安危呼吸,急不可待,頃輝兄乃堂所煎之參附湯未服,人參雖貴重之物,但和有附子在內,他人無此病,斷難服此藥,不意盛紀突遘斯疾,適與此藥吻合,豈非天造地設乎。令婦跟至輝兄宅中,予道其詳,眾咸稱異。
當將几上參附藥盞付之持去,諭其稍溫與服,再看動靜。下午其婦來云:服藥逾時,汗斂肢溫,人事漸蘇。復診脈出神清,惟倦怠耳。方疏參耆建中湯,仍加附子,囑向伊主人處乞高麗參四錢,分兩劑服,更見起色。續增枸杞、山萸、當歸、杜仲,服之而瘳。觀此可見,人之死生有數,而一飲一啄,莫非前定矣。
安波按:證似中暑,以參附回陽,非大識見不可。
白話文:
鮑宅的僕人因為受寒突然昏厥,竟然奇蹟般地被救活
鮑宅的老爺命令一位名叫政的僕人做事,這人原本就身體虛弱、久病纏身。這年春天病情加重,請醫生診治後,醫生開了許多補藥,病情才漸漸好轉。到了六月初,這個僕人晚上睡覺時著涼了,微微感到畏寒和身體疼痛。當時,鮑宅的老爺去了淮地,他的兒子輝遠派僕人來請我去看病。
我到了之後診視完,說:「這是新受的陰暑,只是他身體虛弱,不適合用發散的藥物,先喝參附湯,讓邪氣從汗發出。」我開了以人參二錢、附子一錢半的藥方,煎好後正準備讓他服下,僕人卻睡著了。
過了一會,輝遠出來告訴我說:「我母親剛睡醒,已經出了汗,身體也不太痛了,不再那麼怕冷。現在天氣炎熱,附子藥性太溫熱,或許可以不用,直接服用原來的藥方如何?」我說:「他體質虛弱,只是偶感風寒,邪氣不多,表症已經解除,應該以治療根本為主。」於是修改了原本的藥方。而之前煎好的參附湯,則放在桌上的杯子裡。當時正值中午,輝遠留我吃飯,剛拿起筷子,忽然僕人的妻子慌張地跑進來,哭著說她丈夫病情危急,請求我救救他。我說:「你丈夫早上才來接我,一起回來時也沒看見他有什麼病啊。」
她說:「他突然暈倒,不知道怎麼回事。」輝遠和他的同鄉莆田老翁一起去看,發現僕人昏迷、全身冷汗、四肢冰涼、脈搏微弱,幾乎摸不到。我開始有些遲疑,後來猛然醒悟,笑著對莆田老翁說:「病情雖然危急,但有一件非常奇妙的事情,或許有生機。」老翁驚訝地問原因。我說:「這是突然中了陰寒,陽氣將要脫散,而救脫必須用人參,他們怎麼可能得到人參?而且情況危急,刻不容緩。剛才輝遠家煎好的參附湯還沒喝,人參雖然珍貴,但因為裡面有附子,其他人沒有這種病是不適合服用的。沒想到這個僕人突然得了這種病,剛好適合喝這個藥,這豈不是天意安排嗎!」我讓僕人的妻子跟到輝遠家,告訴他們事情的經過,大家都覺得很神奇。
我把桌上的參附湯拿給她,讓她稍微溫熱後給丈夫服用,再觀察情況。下午,僕人的妻子又來告訴我,說服用藥後不久,汗就止住了,四肢也溫暖了,人也漸漸清醒。我再次診脈,發現脈象恢復,意識也清醒了,只是有些疲倦。於是開了參耆建中湯,又加了附子,並囑咐她向主人要四錢高麗參,分兩次服用,情況會更好。之後又加了枸杞、山茱萸、當歸、杜仲等藥,最後終於痊癒。由此可見,人的生死是有定數的,連喝一口水、吃一口飯,都是上天早已安排好的。
安波評論說:這個病症看起來像是中暑,卻用人參、附子來恢復陽氣,這不是有真知灼見的人是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