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文囿

《程杏軒醫案》~ 《程杏軒醫案》輯錄 (9)

回本書目錄

《程杏軒醫案》輯錄 (9)

1. 又乃嫂喉痛清藥過劑變證

恙經兩旬,起初喉痛,清涼疊進,喉痛雖好,變出舌強語澀,食少形疲,頭昏足麻,虛里跳動,一派虛象。切防肝風變幻。若恐餘燼未熄,亦當壯水養陰,斷無再用苦寒之理。舌乃心苗,腎脈系舌本,當於心腎兩家,求其水火既濟之道。早診言防肝風變幻,午後突然口眼歪斜,心悸肢掣,此腎真下虛,水不涵木,以致內風鼓動,更怕痙厥之險。經云:肝苦急,急食甘以緩之。

祖千金復脈方法。連日肝風已平,食少欲嘔,人以胃氣為本,病久正虧,全仗飲食扶持,胃氣不旺,藥難奏功。究緣前患喉證,煎吹二藥,清涼過度,脾胃受傷,不必慮其有火,且恐變為虛寒。脾開竅於口,脾和則口能知五味。口冷不渴,豈非脾胃虛寒之明驗。與溫養脾陽,仿理中六君方意。

服藥兩劑,嘔止胃安,虛里跳動,舌強口歪,諸證尚未見效,虛風不息,谷少胃虛,固當扶助脾元,建其中氣。第土由火生,既虛且寒,更須兼補其母。

安波按:擬景岳四味回陽飲合六味異功煎法。

白話文:

病情持續了二十天,一開始喉嚨痛,用了很多清涼的藥物,雖然喉嚨痛好了,卻出現了舌頭僵硬、說話困難、食慾不振、身體疲倦、頭暈腳麻、心臟區跳動等虛弱症狀。要小心肝風的變化。如果擔心病情沒有完全好,也應該滋陰補水,絕對不能再用苦寒的藥物。舌頭是心臟的苗,腎經與舌頭的根部相連,應當從心腎兩方面入手,調和陰陽。之前就預料到要防範肝風的變化,下午突然出現口眼歪斜、心悸、肢體抽搐,這是腎氣嚴重虧虛,水不能涵養木,導致內風鼓動,更擔心會出現痙攣抽搐的危險。古書上說:肝臟急躁,就要吃甜的來緩解。

使用了《千金要方》中的回陽方法。連日來肝風已經平息,但是食慾不振還想吐,人體以胃氣為本,久病正氣虧損,完全依靠飲食來維持,胃氣不足,藥物就難以起效。根本原因是之前的喉嚨病,用藥過於清涼,傷了脾胃,不必擔心有火,反而擔心會變成虛寒。脾經開竅於口,脾胃調和,口就能辨別五種味道。口冷不渴,不就是脾胃虛寒的明顯證據嗎?應該溫養脾陽,效仿理中湯和六君子湯的藥方思路。

服藥兩劑,嘔吐停止,胃也舒服了,但心臟區跳動、舌頭僵硬、口眼歪斜等症狀還沒好轉,虛風沒有消除,飲食少胃虛弱,必須扶助脾臟的元氣,建立中氣。因為土是由火生成的,既虛弱又寒冷,還需要同時補益其母(指火)。

按語:我打算用景岳的四味回陽飲合六味地黃湯的加減方法。

2. 又患伏暑危證拯治原委

日前診視,擬屬質虧,受暑熱傷胃陰,諸嘔吐酸,皆屬於熱。商仿黃土稻花湯,養胃滌邪。服藥嘔減熱緩,惟舌膩未退,脈急未和,寐仍欠逸,心煩體躁,正虛邪留,輔正兼理餘波。治法固雖不謬,所嫌熱久嘔多,形倦不支,目闔少神,不獨傷陰,亦復傷氣。不患邪之不除,而患正之不守。

未可以嘔減小效,恃而不恐。昨夜仍不安寐,今日巳刻,陡然神昏齒噤,狀類痙厥,舌苔黃膩,反甚於前。證雖多朝,伏邪未透,本體向虧。況經三候之久,驅輔兩難,暑喜傷心,風喜傷肝,入心則昏迷,入肝則瘛瘲,其危若此。姑訂甘露飲,合幹一老人湯,養正滌邪,穩持不變,庶可轉危為安。

夏暑內伏,秋時晚發,前見熱勢鴟張,不得不為清涼,復慮正氣不勝,兼佐養陰固本,以杜痙厥,脫變其熱,朝輕暮重,口渴心煩,舌黃欲黑,足徵內熱燔灼。若非急為徙薪,必致焦頭爛額,幸得熱退,方許坦途。質虧伏暑,病經多朝,邪熱雖減,正氣更虛。自云心中焦煩,口渴嗜冷,固知邪熱未清。

然形倦如此,清涼又難再進,前案所謂不患邪之不除,而患正之不守,洵非虛謬。原知邪實正虛,未敢直行蕩掃,無知邪熱蘊熾,舌苔欲焦,神迷欲厥,所商養陰固正,清熱滌邪,睹斯證狀,邪未淨而正欲傾,將何圖治耶。復脈生脈合參,再望幸成。昨訂亟固真元以拯危殆,夜來狂叫暈汗,黎明神識漸蘇,脈大稍斂,面赤略退,舌苔仍黃,口仍作渴,頭額手心尚有微熱,倦怠依然。

惟詢問病原,略能應對,較昨昏沉形狀稍好,質虧載邪,糾纏四候,正虛固不待言,餘燼似乎未熄,苦寒雖不可投,甘寒尚可佐用。證將匝月,危而復甦,雖屬伏邪黏著,迅速難驅,亦由正氣不充,無力托達。凡治質虧加感之病,起初最難著手,不比壯實之軀,發表攻裡,邪去病除之為易也。

神明清爽,似屬轉機,然肌熱未退,大便欲圊不解,固非實熱為殃,亦緣虛焰不熄,仍議育陰固正,濡液存津,陰血下潤,便自通耳。養陰濡潤,便仍未圊,熱仍未淨,病人自言心煩口渴,喜吃生冷,總屬熱久陰傷,津液被劫,雖仲景有急下存津之法,現在正氣動搖,焉能商進?考諸張介賓及高鼓峰前輩,所論傷寒溫暑,熱甚傷陰,舌黑便閉之候,悉用左歸六味甘露等方,以代白虎承氣,見效雖遲,穩當過之,謹宗其旨。

病候纏綿,變幻不測,刻診脈耎,形疲,氣墜,都系虛象,外熱已輕,舌苔既退,內熱料亦無多,大便未圊,腹無苦楚,聽其自然。知飢啜粥,胃氣漸開。一意固本培元,當此九仞,加意留神為上。

安波按:此症極數,紫雪牛黃至寶之候,必須詳察精凝。如此症之前,曾患肝風虛患,故決意以熱極傷陰四字作主,稍不經意,藥到人死,可不慎哉?

又按:近時吳鞠通先生增液法,取添水行舟之意,大有深味。余治斯候,甚效。投之應若桴鼓,故參而啟後學之悟也。

白話文:

日前診治病人,判斷其體質虛弱,因暑熱損傷胃陰,出現嘔吐、胃酸等症狀,都屬於熱證。於是仿效黃土稻花湯的方劑,以滋養胃氣、清除邪氣。服藥後嘔吐減輕,發熱緩解,但舌苔仍然厚膩,脈象仍然急促,睡眠仍然不足,心煩躁動,說明正氣虛弱,邪氣仍然殘留,需要扶正和調理餘邪。治療方法雖然沒有錯誤,但病人發熱時間長、嘔吐頻繁,體力衰竭,眼神呆滯,不僅傷了陰氣,也傷了陽氣。擔心的是正氣不足,而不是邪氣不能去除。

不能因為嘔吐減輕而掉以輕心。昨夜病人仍然睡不好,今天上午突然神志不清、牙關緊閉,症狀類似痙厥,舌苔黃膩,比之前更嚴重。雖然病程已有多日,但伏暑的邪氣還沒有完全排出,病人本身就體質虛弱。況且已經過了三候(三五天),既要驅邪又要扶正,都很困難。暑邪容易傷心,風邪容易傷肝,邪氣入心則昏迷,入肝則抽搐,病情危急。於是改用甘露飲,結合幹一老人湯,以滋養正氣,清除邪氣,穩住病情,希望轉危為安。

夏季暑熱內伏,秋季晚發,之前見到熱勢很盛,不得不使用清熱解暑的藥物,但又擔心正氣不足,因此同時佐以養陰固本的藥物,以預防痙厥,緩解熱邪。病情表現為早晨輕、晚上重,口渴心煩,舌苔黃而欲黑,都說明體內熱邪熾盛。如果不迅速處理,就會造成嚴重後果,幸好熱邪退去,才得以轉危為安。病人體質虛弱,又患伏暑,病程已久,雖然熱邪減輕,但正氣更加虛弱。病人自述心中焦躁,口渴喜涼,說明熱邪還沒有完全清除。

但是病人已經非常疲倦,清熱藥物又難以再用。之前所說“不患邪之不除,而患正之不守”,的確不是空話。知道邪氣盛而正氣虛,不敢直接攻邪,沒想到邪熱鬱積,舌苔將要焦黑,神志昏迷,將要痙厥,於是考慮養陰固正,清熱解毒,但看到這些症狀,邪氣還沒有清除,正氣卻快要衰竭,該如何治療呢?於是再次使用生脈散,希望能轉危為安。昨天為了急救,用了固補元氣的藥物,夜裡病人狂叫、出汗,天亮後神志逐漸恢復,脈象有力但略微減弱,面部發紅有所減輕,舌苔仍然發黃,仍然口渴,頭額、手心仍然微熱,疲倦仍然存在。

病人可以簡單回答問題,比昨天昏迷的狀態好一些。體質虛弱加上外感邪氣,糾纏了四候(四五天),正氣虛弱毋庸置疑,餘邪似乎還沒有完全消除,苦寒的藥物不能服用,甘寒的藥物可以輔助使用。病程將近一個月,病情危急後又有所好轉,雖然伏邪黏滯,不易驅除,也是因為正氣不足,無力將邪氣排出。治療體質虛弱又外感疾病,一開始最難處理,不像體質強壯的人,可以發汗、攻裡,邪氣去除,疾病痊癒就很容易。

神志清醒,似乎病情好轉,但肌膚仍然發熱,大便仍然不通,雖然不是實熱所致,但也因為虛熱未消。仍然考慮養陰固正,滋潤津液,使陰血下行,大便自然會通。養陰潤燥後,大便仍然不通,熱邪仍然未消,病人自述心煩口渴,喜歡吃生冷食物,總體來說是熱邪久留,陰氣受損,津液被劫奪。雖然仲景有急下存津的方法,但現在正氣虛弱,怎麼能使用呢?參考張介賓和高鼓峰前輩的論述,傷寒溫暑,熱邪嚴重傷陰,舌黑便閉,都使用左歸六味、甘露等方劑,代替白虎承氣湯,見效雖然慢,但穩妥。

病情纏綿,變化莫測,此刻診脈,脈象沉弱,形體疲倦,氣息下墜,都是虛象,外熱已減輕,舌苔已退,內熱應該也不多了,大便未通,腹部無痛楚,聽其自然。餓了就吃點粥,胃氣逐漸恢復。一心一意固本培元,現在已經到了關鍵時刻,要更加小心謹慎。

安波按:這種病症非常危險,紫雪、牛黃、至寶丸等藥物都可能用到,必須仔細觀察病情。在患此病之前,病人曾患肝風虛證,因此決定以“熱極傷陰”四字為主,稍有不慎,藥物使用不當就會危及生命,必須小心謹慎。

又按:近來吳鞠通先生的增液法,取“添水行舟”之意,很有道理。我治療這種病症,效果很好,藥效如同桴鼓相應,因此寫出來,以啟發後學。

3. 吳婦血崩

經云:陰虛陽搏謂之崩。又云:悲哀動中,則胞絡絕。陽氣內動,發為心下崩,病機已見大端。至於治法,方書雖有暴崩宜溫,久崩宜清之語,要知此溫清二字,乃示人大意,未可執論也。夫氣為血之帥,暴崩氣隨血脫,每見暈汗諸證,故宜甘溫,以益其氣。蓋有形之血,不能速生,無形之氣,所當急固。

初非指溫字為溫烈之溫也。陰為陽之守,久崩血耗陰傷,每見躁熱諸證,又當滋養,以培其陰。蓋壯水之主,以鎮陽光。盞中加油,浮焰自斂,亦非指清字為清涼之清也。病由半產失調,始而經漏,繼則崩中,黑歸脾湯一方,按心脾肝三經用藥,暴崩之頃,洵屬合宜,若謂反復之故,除肝脾失其藏統之外,或情懷不釋,因怒動血者有之,或衝脈空虛,不司約束者有之,或腎水下虧,不能坐鎮心火者有之,或元氣大虛,不能收攝其血者有之。斷無因服歸脾湯而反致崩之理。

凡血離宮便成塊,未可見血之有塊,即認為瘀。果真內有蓄瘀,必然脹痛拒按,何崩決數番,腹無所苦耶?血色紫黑,固多屬熱,然須辨其熱之虛實。經言陽搏其陰必虛,心崩由乎悲哀太甚,其旨可見。再按腎開竅於二陰,沖為血海,脈起氣街,據言小解後血隨溢出,此腎真下虧。

衝脈不固,益彰彰矣。

安波按:洄溪云,崩漏宜大劑補陰,輕藥不能以取效。余擬砂仁炒枯,熟地、蒲黃炒枯、阿膠、桑螵蛸、海螵蛸、醋煅牡蠣、棕炭,以雞黃炒茜草,以黃芩水炒血餘,以童便炒枯煅盡煙,人參、穀芽等分修丸。余自名為補煉丸。曾治吳觀察夫人患崩三月,諸味餌遍不效余以此丸大劑作湯飲,十裹而痊。

白話文:

吳婦血崩

古籍記載,陰虛陽亢導致出血稱為崩漏。又說,悲傷過度,則會損傷胞絡,導致陽氣內動,從而引起心下出血,這就是疾病的根本原因。雖然古方有暴崩宜溫、久崩宜清的說法,但這只是大體原則,不能一概而論。氣是血的統帥,暴崩時氣隨血而失,常伴隨暈眩、出汗等症狀,因此應服用甘溫藥物,以益氣。因為有形的血無法快速生成,而無形的氣則需要緊急固攝。

這裏的「溫」並不是指溫熱的藥物。陰是陽的根本,久崩則血耗傷陰,常出現煩躁、發熱等症狀,此時應滋養陰液,以制約陽氣。就像燈盞加油,浮焰自然收斂,這裏的「清」也不是指清涼的藥物。

此症由產後失調引起,開始是經血量多,繼而發展成崩漏。黑歸脾湯,根據心、脾、肝三經的病機用藥,在暴崩之時,確實合適。如果病情反復,除了肝脾失於藏攝之外,可能是因為情緒鬱結,肝氣犯脾動血;或是衝脈虛弱,不能約束經血;或是腎水不足,不能制約心火;或是元氣大虛,不能收攝血液。絕對不會因為服用歸脾湯而加重病情。

凡是脫落的經血結成塊狀,也不能一概認為是瘀血。如果真的有瘀血,必然會腹部脹痛,拒按壓,但此患者出血多次,腹部卻無痛苦,所以並非瘀血。血色紫黑,固然多屬熱證,但必須辨別其熱證的虛實。古籍說陽亢必陰虛,心下出血是由於悲傷過度,其道理由此可見。此外,腎經開口於二陰,衝脈是血海,脈氣相通,患者小便後出血加劇,這是腎氣不足。

衝脈虛弱,更加明顯了。

安波註記:洄溪說,崩漏宜用大劑補陰藥物,輕藥難以奏效。我所擬定的砂仁(炒枯)、熟地黃(炒枯)、蒲黃(炒枯)、阿膠、桑螵蛸、海螵蛸、牡蠣(醋煅)、棕櫚炭,再以雞蛋黃炒茜草,黃芩水炒血餘炭,童尿炒枯煅盡,人參、穀芽等量製成丸劑。我將此方命名為補煉丸。曾治吳觀察使夫人崩漏三月,服用各種藥物無效,我用此方大劑量煎湯服用,十劑後痊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