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文囿

《程杏軒醫案》~ 初集 (20)

回本書目錄

初集 (20)

1. 汪氏婦熱病喜飲沸湯

汪氏婦患熱病,壯熱不退,目赤唇乾,舌黑起刺,便閉溲赤,診脈弦數有力,應用清劑無疑。試問:渴乎?曰不甚渴,惟喜飲沸湯數口,稍涼即不欲思。如此熱證,當渴飲水,何反嗜飲沸湯?若以此一端而從陰治,似乎不可。偶憶律云:二罪俱犯,以重者論。今脈證均屬陽熱,烏可以喜飲沸湯一事為疑。

先與小白湯,病狀彷彿,知其藥不勝病,乃進大劑白虎湯,石膏重用四兩,因其胃熱上衝,嘔惡不食,更加蘆根竹茹為引,另取元明粉蜜拌塗舌,以潤其燥。如此寒涼疊進,閱十四朝,始得熱退神清,便通舌潤。使拘古法,以喜熱從陰而投溫藥,不幾抱薪救火乎?孟子云:盡信書,則不如無書。

斯言可證矣。

白話文:

汪姓婦人得了熱病,高燒不退,眼睛紅腫、嘴唇乾裂,舌頭呈現黑色且有芒刺,大便不通、小便赤黃。診斷她的脈象是弦數且有力,顯然應該使用清熱的藥物。我問她:「妳口渴嗎?」她回答說:「不太口渴,只是喜歡喝幾口滾燙的開水,稍微涼一點就不想喝了。」像這樣的熱症,理應口渴想喝水,為何反而喜歡喝滾燙的開水呢?如果因為這點就判斷為陰虛而用溫補的藥,似乎不對。我忽然想起法律說:「兩種罪都犯,以較重的罪來論處。」現在脈象和症狀都屬於陽熱,怎麼能因為她喜歡喝滾燙的開水就懷疑呢?

先給她服用小白湯,病情沒有明顯改善,知道這個藥力無法勝過病勢,於是改用大劑量的白虎湯,石膏用了四兩這麼重。因為她胃熱往上衝,導致噁心嘔吐、吃不下東西,所以又加入蘆根和竹茹來引導藥力,另外取元明粉和蜂蜜攪拌後塗在舌頭上,來滋潤乾燥。這樣寒涼的藥物連續服用,過了十四天,才終於退燒、神智清醒、大便暢通、舌頭濕潤。如果拘泥於古法,因為她喜歡喝熱水就判斷為陰虛,而用溫補的藥,不就像抱著柴火去救火嗎?孟子說:「完全相信書本,還不如沒有書。」

這句話可以證明我的觀點是正確的。

2. 蔣某陰暑

蔣某夏月病患發熱,口渴,頭疼,身痛。醫云傷暑,初用香薷飲不應,因其熱盛,更加青蒿連翹。服之益劇,診脈沉細,望色,舌白麵青,身雖熱而反近衣,口雖渴而喜熱飲,謂曰:此陰暑證也,非姜附莫治。其家人曰:病者日來熱盛,連服涼劑,尚未見效,且天時酷暑,姜附恐未可用。

予曰:夏月伏陰在內,人多畏熱貪涼,受寒最易。若云夏月不可服熱藥,則冬月不可服涼藥矣。何仲景治冬月傷寒,每用石膏芩連耶。舍時從證,自古有之,乃投附子理中湯,一服熱退,再服病卻。

白話文:

蔣某在夏天生病,出現發燒、口渴、頭痛、身體痠痛的症狀。醫生說是中暑,一開始使用香薷飲沒有效果,因為他熱象很嚴重,又加了青蒿和連翹。吃了藥病情更加嚴重,把脈發現脈象沉細,觀察氣色,發現臉色蒼白、臉色發青,身體雖然發熱卻反而喜歡穿衣服,雖然口渴卻喜歡喝熱飲。我說:「這是陰暑的症狀,不用薑和附子這種溫熱藥是治不好的。」他的家人說:「病人這幾天以來發熱很嚴重,連續吃了涼性的藥,還沒有看到效果,而且現在天氣這麼熱,用薑和附子恐怕不太好吧。」

我說:「夏天陰氣潛藏在體內,人大多怕熱貪涼,最容易受寒。如果說夏天不能吃熱藥,那麼冬天就不能吃涼藥了嗎?為什麼張仲景治療冬天傷寒,常常使用石膏、黃芩、黃連這些寒涼藥呢?應該根據病情來用藥,這是自古以來的道理。」於是給他開了附子理中湯,吃了一帖就退燒了,再吃一帖病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