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文囿

《程杏軒醫案》~ 初集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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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集 (9)

1. 王以仁翁乃郎暑病熱久傷陰

以翁乃郎年五歲,夏月病逾兩旬,諸藥罔效,發熱不退,汗多口渴,色白肌瘦,切脈虛數無力。閱前方悉皆清散之屬,翁問病勢何如?答曰極重。又問此為何病?予曰:暑病也。初治甚易,醫不如法,熱久傷陰,元氣被伐,猶幸肝風未動,急宜養陰,保金生水,尚有生機。

方用首烏、料豆皮、扁豆、沙參、玉竹、麥冬、五味、石斛、茯苓、丹皮,令取稻露煎藥,守服四劑,汗止熱退,更進麥易地黃湯,神采漸轉。惟飲食欠旺,參用六神散,餐加元復。

白話文:

王先生的兒子五歲,夏天生病超過二十天,吃了很多藥都沒效,發燒不退,流很多汗又口渴,臉色蒼白、肌肉消瘦,把脈發現脈象虛弱無力。看過之前的藥方,都是清熱解暑的藥,王先生問我病情如何?我回答說情況非常嚴重。他又問這是什麼病?我說:這是暑熱引起的疾病。剛開始治療很容易,但醫生用藥不當,導致熱邪久留損傷陰液,元氣也受到損耗,幸好肝風還沒被引動,現在應該趕快滋養陰液,保住肺金才能生水,這樣還有機會好轉。

我開的藥方是用何首烏、料豆皮、扁豆、沙參、玉竹、麥冬、五味子、石斛、茯苓、牡丹皮,囑咐用稻草上的露水煎藥,連續服用四劑,汗就止住了,燒也退了。接著再服用麥味地黃湯,精神氣色逐漸好轉。只是食慾還不太好,所以搭配六神散,在吃飯時加入元復一起服用。

2. 又翁自病肝鬱證似外感

以翁自病寒熱脅痛,口苦食少,呻吟不寐,已經月餘,服藥不應,自以為殆。診脈弦急,知其平日情志抑鬱,肝木不舒,病似外感,因系內傷,與加味逍遙散,一服而效,數服而安。

白話文:

這位老先生自己生病,症狀是忽冷忽熱、脅肋疼痛、口苦、食慾不佳、經常呻吟、難以入睡,已經一個多月了,吃藥也沒有效果,自己覺得快不行了。我把脈發現脈象是弦而急,知道他平時情緒就比較壓抑,肝氣不順暢,病看起來像外感,但實際上是內傷引起的,於是給他開了加味逍遙散,吃了一帖就有效,吃了幾帖就康復了。

3. 吳秀森翁乾腳氣

秀翁年將五十,體虛多勞,初病足痹,醫治數月不效,診脈虛濡無力,視其腓肉枯癟,膝蓋腫大,謂曰:此乾腳氣也。又名鶴膝風。病由肝腎下虧,邪乘虛伏,醫者不知溫補托邪,泛從標治,轉致血氣耗傷,無性命之虞,有終身之患。治仿大營煎,加附子、黨參、河車、鹿角膠,初服十劑,其痛已減,再服十劑,足能履地,續服丸藥,枯回槁澤,行動如常。

白話文:

吳秀森老先生年紀快五十歲了,身體虛弱又勞累過度,起初得了腳部麻痺的病,看了好幾個月的醫生都沒效果。診斷他的脈象,發現脈搏虛弱無力,看他的小腿肌肉乾瘦,膝蓋卻腫大,就說:「這是乾腳氣,又叫做鶴膝風。」這個病是因為肝腎功能衰退,邪氣趁虛入侵潛伏。醫生不懂得用溫補的方法來扶正祛邪,反而只從表面症狀下手治療,反而導致氣血更加耗損。雖然不會有生命危險,但卻會變成終身的疾病。治療方法參考大營煎這個方子,再加入附子、黨參、河車、鹿角膠等藥材。剛開始吃了十帖藥,疼痛就減輕了;再吃十帖藥,腳就能夠踩地走路了。之後繼續服用丸藥,使得乾枯的肌肉恢復光澤,行動也恢復正常。

4. 洪臨川兄幼女偏廢

臨兄女三歲,右肢痿軟,不能舉動,醫作風治。予曰:此偏廢證也。病由先天不足,肝腎內虧,藥當溫補。若作風治,誤矣。臨兄曰:偏廢乃老人病,孩提安得患此。予曰:肝主筋,腎主骨,肝充則筋健,腎充則骨強,老人腎氣已衰,小兒腎氣未足,其理一也。與右歸飲,加參耆鹿角膠,數十服乃愈。

白話文:

臨川兄的女兒三歲時,右邊的手腳軟弱無力,不能抬起或活動,醫生認為是風邪引起的。我說:「這屬於偏廢的症狀,是先天體質不足,肝腎內部虧損所導致的,應該用溫補的藥物來治療。如果當作風邪來治療,就錯了。」臨川兄說:「偏廢是老年人才會得的病,小孩子怎麼可能會有這種病?」我說:「肝臟主管筋,腎臟主管骨,肝氣充足筋就強健,腎氣充足骨骼就強壯。老年人是腎氣衰退,而小孩子是腎氣不足,道理是一樣的。」於是開了右歸飲,再加入人參、黃耆和鹿角膠,給她服用了幾十帖藥,病就好了。

5. 吳禮庭兄時感腫腮消後睪丸腫痛

禮兄平素體虛,時感寒熱,耳旁腫痛,維時此證盛行,俗稱豬頭瘟。醫與清散藥兩劑,耳旁腫消,睪丸旋腫,痛不可耐,寒熱更甚。予思耳旁部位屬少陽。睪丸屬厥陰肝膽相為表裡,料由少陽之邪,不從表解,內傳厥陰故耳。仿暖肝煎,加吳萸一劑而效。同時族人澤瞻兄病此,予診之曰:得無耳旁腫消,睪丸腫痛乎?澤兄驚曰:子何神耶。

亦用煎法治愈。後閱會心錄,載有腫腮一證,云醫不知治,混投表散,邪乘虛陷,傳入厥陰,睪丸腫痛,耳後全消,昔賢之言,洵不誣也。

白話文:

吳禮庭兄平常身體虛弱,時常感到忽冷忽熱,耳朵旁邊腫痛,當時這種病很流行,俗稱豬頭瘟。醫生給他開了兩帖清熱散邪的藥,耳朵旁邊的腫痛是消了,但睪丸卻接著腫起來,痛到受不了,忽冷忽熱的症狀也更加嚴重。我認為耳朵旁邊屬於少陽經的部位,睪丸屬於厥陰肝經,肝膽互為表裡,推測是少陽的邪氣沒有從體表散去,反而向內傳到厥陰經的緣故。所以就仿照暖肝煎的藥方,再加一味吳茱萸,一帖就見效了。同時,族人澤瞻兄也得了這個病,我診斷後問他:「你是不是耳朵旁邊的腫消了,睪丸就腫痛了?」澤瞻兄驚訝地說:「你怎麼這麼神奇啊!」

我也用同樣的藥方幫他治好了。後來看了《會心錄》這本書,裡面記載了腮腺腫痛這個病,說醫生不懂得治療,胡亂使用發散的藥,導致邪氣趁虛陷落,傳入厥陰經,造成睪丸腫痛,耳朵後面的腫痛完全消失,古人的說法,實在沒有錯啊。

6. 莊炳南兄素稟火體病治與眾不同

炳兄稟質多火,喜涼惡熱,夏月常以冷水灌汗,露臥石地為快,素患痰火,方用生地、丹皮、麥冬、山梔、栝蔞、黃芩、知母等味,發時服之即安,乃至他病亦服此方,並食肚肺餛飩湯,汗出即解。暇時向予道及,予曰:痰火藥應用涼,若凡病守服一方,似無其理。倘屬傷寒陰證,恐其誤事,後當慎之。

一日果患陰暑感證,寒熱身痛,脈細肢冷,予投以附子理中湯不應,再強服之,病反加重,堅不服藥。索食餛飩肚肺湯,予謂葷油膩邪,戒勿與食,不聽。食後得汗反安,欲服常治痰火方,家人勸阻不可,竟服之。病卻,後亦無損。予思咫尺間,人病體質之殊若此。則南北地土不同,風氣各異,其人其病又何如耶。

《素問》異法方宜論,不可不玩索也。

白話文:

莊炳南兄天生體質就偏火,喜歡涼爽,討厭炎熱。夏天常常用冷水沖洗汗水,喜歡在石頭地上露天睡覺。他一直有痰火的毛病,平常使用的藥方是生地、丹皮、麥冬、山梔、栝蔞、黃芩、知母等藥材,發病時服用就能緩解。甚至其他疾病也服用這個藥方,還會吃肚肺餛飩湯,出汗後就能痊癒。

他有空時跟我提到這件事,我說:「痰火的藥方應該用寒涼的藥材,但如果所有疾病都吃同一種藥方,好像不太合理。萬一遇到傷寒陰證,恐怕會耽誤病情,以後應該要小心。」

有一天,他果然得了陰暑感冒,出現怕冷發熱、身體疼痛、脈搏微弱、四肢冰冷的症狀。我給他開了附子理中湯,但沒有效果,再次強迫他服用,病情反而加重,他堅決不吃藥。他要求吃餛飩肚肺湯,我認為葷油太過油膩,勸他不要吃,他不聽。吃完後出了汗,反而好了。他又想吃平常治療痰火的藥方,家人勸阻他不要吃,但他還是吃了。結果病竟然痊癒了,之後也沒有任何損傷。

我思考著,在這麼近的距離,人的體質差異竟然如此之大。那麼南北各地環境不同、風氣各異,人的體質和疾病狀況又會如何呢?

《黃帝內經·素問》中的〈異法方宜論〉,實在不能不仔細研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