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醫必辨》~ 論倪涵初先生瘧痢三方 (1)
論倪涵初先生瘧痢三方 (1)
1. 論倪涵初先生瘧痢三方
(附錄王子聖大歸芍湯、張潔古芍藥湯,附論噤口痢)
涵初生瘧、痢三方,真有閱歷,煞具苦心,足以活人濟世,非吳又可粗率成書之比也。時氣之病,瘧、痢最多,夏秋之間,患者尤眾。二者之病,以瘧為輕,然必治之得法,如不合法,亦頗傷人。蓋瘧論《內經》最詳,然其時專用針法,不論藥餌,並無醫方。後世醫方之多,無有過於瘧門者。
如《外臺秘要》集魏晉以來諸方,不啻百首,內稱《千金方》、《肘後方》,似乎擇取最精,幾於仙傳之意。其他崔氏、深師所謂名方者,不可枚舉。大率皆云:其效如神。然其方多以常山為君,竟鮮有不用常山者。今人之體,安能當此常山之吐耶?故方雖多而不適用也。至《景岳全書》,則又以補為主,意在補正祛邪。
無如補反助邪,而邪更難去。吾鄉有某醫,固守其書,見人病瘧,至有不吃補藥不診之說,於是經其治而死者不少。某醫後自病瘧,亦服補藥,以致邪不出而死。夫景岳雖偏於補,其方不盡補方,乃不善看書者,遂至害人自害,如此豈不冤哉!再如葉氏《臨症指南》,治瘧之方不下數百,而不用一分柴胡。
夫柴胡為少陽經發散之品,舍此並無二味,瘧發少陽,豈能不一用柴胡?果瘧偏於熱重者,可用葉氏青蒿、鱉甲、桑葉、丹皮、知母、花粉,加減酌用;若寒重者,斷無不用柴胡。乃葉氏因毀薛氏有瘧疾不可用柴胡一語,以後治瘧竟不復用。至今吳人患瘧,皆不用柴胡,以致纏綿難愈,有數月不起者。
然則《指南》之方,又烏足用哉!
惟涵初先生治瘧三方,既不用補,亦不克削,其藥平平無奇,而用之自有神效,真為治瘧之宗主也。其三方之中,二方最妙。其一方雖善,但瘧症有寒有熱,其寒未必不由太陽、陽明而來,邪從汗解,必從陽明、太陽而去。太陽為頭門,陽明為二門,少陽為三門,柴胡開少陽之門,而太陽、陽明之門不開,則汗不易透,而邪不得解。
予往往用其初方,必加羌、防、葛、芷,先開太陽、陽明,一二劑後,始用柴胡,而去羌、防、葛、芷,口渴仍用葛根,而汗無不透,邪自漸輕。威靈仙初亦不用,其藥截瘧甚靈,而屢用反覺不靈,竟留待二方中用之,往往一服即止。至二方予亦不驟用,必瘧勢已衰,照方製藥,分毫不加減,煎成露一宿,大早空心服之,瘧竟鮮有不止者。此予佩服先生之方,而用之別有心得,我後人牢牢記之,雖初學亦能治瘧矣。
至治痢三方,則初方最善,其分兩亦不可加減。其微理妙論,一曰忌溫補,二曰忌大下,三曰忌發汗,四曰忌分利,皆精切無疑,而溫補之忌,尤不可忽。予近見治瘧死者尚少,而治痢死者獨多。詢其致死之由,大抵由於溫補也。吾鄉有大富戶,得血痢症,其為熱症無疑,此三黃湯或加生地黃湯症。
白話文:
論倪涵初先生瘧痢三方
倪涵初先生治療瘧疾和痢疾的三個方劑,確實是經驗豐富,用心良苦,足以救死扶傷,遠非吳又可那種草率成書可比。時疫流行,瘧疾和痢疾最常見,夏秋季節尤甚。這兩種疾病,瘧疾較輕,但必須用對方法治療,否則也會嚴重傷身。雖然《內經》對瘧疾論述最詳盡,但當時主要採用針灸療法,沒有藥方記載。後世瘧疾的藥方數量之多,無出其右。
例如《外臺秘要》收集魏晉以來諸多方劑,不下百種,其中包括《千金方》、《肘後方》等名方,號稱是精選最有效的方劑,彷彿是仙傳秘方一樣。其他崔氏、巢氏等所謂名方更是不計其數,大多聲稱療效神奇。但這些方劑多以常山為主要藥物,幾乎沒有不用常山者。現代人的體質,怎能承受常山峻猛的嘔吐作用呢?所以雖然方劑很多,卻並不適用。到了《景岳全書》,則又以補益為主,意圖通過補益正氣來祛除邪氣。
然而補益反而助長邪氣,邪氣反而更難去除。我鄉有一位醫生,死守《景岳全書》,見到患瘧疾的病人,竟然不吃補藥就不診治,結果被他治療而死的人不少。這位醫生後來自己也得了瘧疾,也服用補藥,結果邪氣不出而死。景岳雖然偏重於補益,但他的方劑並非全是補益之方,只是那些不善於讀書的人,才會造成害人又害己的後果,真是冤枉啊!再比如葉氏《臨症指南》,治療瘧疾的方劑不下數百個,卻不用一分柴胡。
柴胡是少陽經疏散的藥物,沒有其他藥物可以替代,瘧疾發病在少陽經,怎麼能不用柴胡呢?如果瘧疾偏於熱重,可以用葉氏方中的青蒿、鱉甲、桑葉、丹皮、知母、花粉,加減使用;如果寒重,絕對不能不用柴胡。葉氏是因為否定薛氏“瘧疾不可用柴胡”的說法,後來治療瘧疾就再也不用了。至今吳地患瘧疾的人,都不用柴胡,以致病情纏綿難愈,有的幾個月都無法痊癒。
那麼,《指南》的方劑,又怎能使用呢?
只有倪涵初先生治療瘧疾的三個方劑,既不用補益之法,也不過度攻伐,藥物平平無奇,卻能收到神奇的療效,真是治療瘧疾的經典之作。這三個方劑中,兩個方劑最妙。其中一個方劑雖然很好,但是瘧疾有寒熱之分,寒邪未必不是從太陽、陽明經而來,邪氣從汗液排出,必須從陽明、太陽經而去。太陽經為頭門,陽明經為二門,少陽經為三門,柴胡打開少陽經的門戶,而太陽、陽明經的門戶不開,則汗液不易排出,邪氣就無法去除。
我常常使用他的第一個方劑,必加羌活、防風、葛根、白芷,先疏通太陽、陽明經,一兩劑後,再用柴胡,去掉羌活、防風、葛根、白芷,口渴仍然使用葛根,汗液就能順利排出,邪氣自然逐漸減輕。威靈仙最初不用,它截瘧效果很好,但多次使用反而效果不好,所以把它留到第二個方劑中使用,往往一服藥就痊癒了。至於第二個方劑,我也不是馬上就用,必須瘧疾病情已經減輕,照方抓藥,分毫不加減,煎好後放置一夜,第二天清晨空腹服用,瘧疾很少有不痊癒的。這就是我佩服先生的方劑,並在使用中有所體會的地方,後人要牢牢記住,即使是初學者也能治療瘧疾了。
至於治療痢疾的三個方劑,則第一個方劑最好,劑量也不可加減。其微妙的道理,一是忌溫補,二是忌峻下,三是忌發汗,四是忌分利,這些都精確無誤,而忌溫補尤為重要。我最近發現治療瘧疾而死的人還少,而治療痢疾而死的人卻很多。詢問其致死原因,大多數都是由於溫補造成的。我鄉有一個大富戶,得了血痢,這是熱證無疑,應該用三黃湯或加生地黃的三黃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