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志聰

《侶山堂類辯》~ 卷下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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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下 (8)

1. 戊癸合化論

順治辛卯歲,予年四十有二,八月中,生一胃脘癰,在鳩尾斜下右寸許,微腫不紅,按之不痛,隱隱然如一雞卵在內。姚繼元先生視之曰:此胃脘癰也,一名捧心癰,速宜解散,否則有性命之憂。與一大膏藥,上加末藥二三錢,午間烘貼,至暮手足蘇軟,漸至身不能轉側,仰臥於書齋,心煩意亂,屏其家人。

至初更時,癰上起一毒氣,從左乳下,至肋,下脅,入於左腎,入時如燒錐刺入,眼中一陣火光,大如車輪,神氣昏暈,痛楚難言,火光漸搖漾而散,神昏始蘇。過半時許,其氣復起,其行如舊,痛楚如前,如此者三四次。予思之,此戊與癸合也,然腑邪入臟,自分必死,妄想此毒氣不從脅下入腎,得從中而入於腸胃則生矣。

如此靜而行之,初次不從,二次即隨想而仍從左乳下入於腸中,腹中大鳴,無從前之痛楚矣。隨起隨想,因悟修養之道,氣隨想而運用者也。(運氣法大能起鼓膈之證,勞怯咳嗽亦妙。)至天明,大泄數次,胸膈寬疏。繼元先生復視之曰:毒已解散,無妨事矣。予因問曰:膏藥乃毒藥耶?曰:非也。

上撒之末藥,名曰端午藥,純用砒霜巴豆,於端午日配製,無此毒藥,焉能透入皮肉之內?予曰:何不早言,昨晚以為必死於毒,今早始悟膏藥中必有毒藥。而得生於毒矣。毒藥攻疾,有如此之妙也。至次年中秋復發,仍用膏藥、末藥,毫無前番之狀,而腫亦不消。予因想運氣之妙,經行坐臥,以手按摩,意想此毒氣仍歸腸胃而出,如此十餘日而散。

至次年中秋又發,予對繼元先生曰:去歲膏藥不應,今須另法治之。姚曰:部院劉公之夫人生此毒,曾另置末藥,比前藥更毒,貼之要起大泡,此藥用去,無有不應。貼上數日,並不起泡,腫亦不消,予想此證已頑,不受毒藥之制。(膏藥尚且不應,而況平和湯之治久病乎!)即揭去膏藥,用大艾圓,迎頭灸九壯,其毒隨火氣四散,嗣後永不發矣。

予想陽明之毒,准在中秋金旺之時而發,初從毒攻而解,次隨氣運而散,後因勝制而消,因悟氣運制化之道,有如此之妙用,五行合化之理,人與天地相參,即以此理推治百病,奇妙異常。王紹隆先生曰:業醫人須病病經過,始得之矣。

2. 太陰陽明論

三陰三陽者,天之六氣也。五臟六腑者,有形之五行也。胃屬土,而陽明主秋令之燥。陽明者,胃之悍氣,別走陽明,猶膀胱乃津液之府,而太陽之氣為巨陽,五行六氣之有別也。夫兩陽合明,故曰陽明,陽盛之氣也,故胃土之氣柔和,(土主柔順。)而陽明之氣燥熱,是以陽明得中見少陰之濕化,則陰陽相和矣。

胃土得戊癸之合,則火土之氣盛矣。故陽明之氣宜於和柔,胃土之氣宜於強盛,如火土之氣弱,而又秉太陰之濕,則水穀不消而為虛泄矣。此宜人參橘皮甘草半夏之類以助胃,白朮蒼朮厚朴茯苓、薑、棗之類以益脾,甚者加附子以助癸中之火。若陽明悍熱之氣盛,而不得太陰之化,則陽與陰絕,漸能食而瘦矣。

此又宜黃連枳實之類以抑胃,耆、朮、薑、棗之類以扶脾。易老、東垣以枳朮丸為半補半消之法,皆不得五行六氣之理、先聖立方之意。

3. 蛔蟲

余於南軒臨窗注書,十有餘歲矣。自晨至暮,未嘗離此。窗前階砌雖小,而甚清潔,每於夏月大風雨後,即有蜒蚰如拇指大者,蝸牛田螺者,生長極易,此感天地之風濕而生,所謂四生中之濕生也。人秉天地之五行六氣而生,身中亦具此六氣。如傷寒病在厥陰,感厥陰之風氣,而蛔生於中土。

蓋亦因風濕所生,一時即能長大,亦如蚰、蝸之易生易大者也。又常聞人之臟腑,與豬相似。余因見剖豬處,稍住足觀之,偶見一豬小腸內,有蛔蟲長尺許,盤旋於內,與人之蛔蟲無異。要知人病蛔厥作痛,或常吐蛔、便蛔,多因脾胃濕熱而生,無病之人,未常有蛔也。俗人相沿云:胃中有蛔,故能消食。

謬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