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科集腋》~ 卷上 (4)
卷上 (4)
1. 爛喉痧症辨
程鏡宇云,按陳耕道方法無一不是涼散兼施,蓋深得夫表邪為末,火熾為末之旨,故立法有條不紊,宜其發一百中驗,效如神。惟疫症之中,或內有挾濕,或暴寒宿痞,蓄血或邪實正虛,均為疫中常變之症,探集前賢成法,附後。
疫痧傳染而六氣八風不傳染何也?緣六氣八風可知可避,而疫則不可知、不可聞而避也。蓋六淫之氣,本自太和,而為歲氣司天,浸淫過度,此淫字之所以名也。然天地間苟無此氣相推運行,則生化收藏之道,盈虛消長機乎息矣。故岐伯謂六氣八風,人當知避,則是寒也,人知其為冷,暑也,人知其為熱,風濕燥火,知其為風濕燥火,是六淫之默運可驗而知,矧八風之潛來,莫知警避。故雖嚴寒酷暑之盛行,疾風暴雨之驟至,氣似猛於時行,而必無傳染之患,良以此能知能避故也。惟疫也不可知,或歲值不承,或天符不應,或在泉所侮,或司天獨勝,其至也非時,其形也無定,雜賦六淫之內,流行八風之中,冒玄府而不知感,呼吸而莫覺。
人在氣交之中,蒙被氣化,猶白之能採。苟非堅實之質,孰能涅而不淄?以故彼染此傳,如磁引鐵,感其深淺,發為重輕。一夫抱疴,四方風動。易曰,或繫之牛,又曰,邑人之災。故能與時消息,五類行災,雖知之而已染,且避之而盛傳矣,可不畏哉!
天有非時之氣,地有旱澇之偏,上下相摩,氤氳鼓盪,以致清陽不升,濁陰不降,蘊結於中,曰瘟障。散於外者,曰瘴。沉埋欲降而不降者,謂之霾。冒霧欲升而不得升者,謂之霧。是皆天地沴郁之氣,漫無所泄,感觸萬物,役使行災,謂之天行。故其役於物也,如天之使役。是故謂之疫。其厲於人也,如雷之壯厲。是故謂之厲。其感也,潛滋而暗長,故積之也深。其發也,一泄而無遺,故發之也暴。而蒙其氣者,則無論草木鳥獸,百穀昆蟲,凡神機氣立,根外根中者,莫不薰染及之。故雞犬每斃於災癘,禾稼亦傷于蟊螣。
人染之則痧喉互發,街巷盈村,其肆虐實烈於八風,而傳染尤嚴乎六氣。爰疫之中,具有一義存焉。疫痧時氣,吸從口鼻,併入太陰氣分者,則爛喉,併入陽明血分者,則發痧。太陰者肺臟也,主喉而厲氣。陽明者胃腑也,主咽而屬肌肉。喉通呼吸之氣,行乎五臟。咽為飲食之道,六腑源頭。故喉主天氣,咽主地氣。是以口鼻吸入,咽喉傳導,肺胃交承,之一臟一腑,同受疫邪,一氣一血,各呈其象。故爛喉者,色多白,病在肺而屬氣。發痧色多赤,病在胃而屬血。其實同為一症,一發於咽喉之地,一達於肌肉之間,移步以換形,固形而名別耳。故在肺則曰爛喉,在胃則曰發痧,故名曰爛喉痧。
毒邪傷形,形因腫潰,疫痧有之。故曰疫中有毒。疫者郁也,即濁陰之地氣鬱結不散,復投於人以為厲,故又謂之疫也。前賢吳又可、葉天士悉以瘟疫統論,而吳鞠通則又統為溫病。名義未分,而其實瘟者溫也,乃司天溫熱之氣,醞釀流行,蘊於萬物以成災,故謂之瘟也。瘟病而不腫者,乃本司天醞釀之溫熱氣。疫痧而兼腫者,實根濁陰鬱結之地氣,疫毒濁瘟毒也,一在氣,一在血也。經曰,喉主天地,咽主地氣。天地者,在氣則為清陽濁陰,在人則為氣與血也。故疫症之中有爛喉發痧之別者,乃分人手之清陽濁陰與夫氣與血也。
人身手太陰主氣,然其經實多氣多血,故爛喉之中有紅爛白腐之二者,乃少太陰之氣與血也。人身足陽明主肌肉,以其經氣血俱多,故發痧之中有丹痧白疹之二者,實陽明之氣與血也。緣丹痧之中發系血為毒,乾血即敗壞而變色,於是肌膚漸腫,露出痧點外呈,即是疫毒之邪,遊溢胃之經絡,傳從血分達出。譬猶他邪之從汗解,緣他邪無毒,得汗可解,獨疫邪有毒,而毒必災形,故或癢或痛,或爛或癍,血分之毒盡透乃已。又考麻痘二症,麻發先天之陽毒,痘發先天之陰毒,雖發所當發,然必借天行時氣以引之,而後人身之毒方出。天行者疫也。由是以觀,同氣相求,疫能引發痘麻之毒,則是疫中有毒,不待明矣。然則痧喉一症,先天之毒,雖無時行之毒必有,症固不比於痘麻,亦可借痘麻以譬之,而痧實發乎疫毒也,又明矣。
白話文:
爛喉痧症辨
程鏡宇說,參考陳耕道的方法,沒有不是同時使用寒涼和疏散的藥物。這是因為他深刻理解了表邪和裡熱都是致病因素的道理,所以制定的治療方法有條不紊,因此才能在百例之中獲得如此高的療效,其效果如同神明一般。然而,在瘟疫流行期間,患者體內可能夾雜濕邪,或者有暴寒導致的宿滯,或者有瘀血,或者正氣虛弱而邪氣實盛,這些都是瘟疫流行期間常見的變異症狀,因此我參考前人的經驗,加以補充說明。
瘟疫會傳染,而六氣(風寒暑濕燥火)和八風(風、寒、暑、濕、燥、火、陰、陽)卻不會傳染,這是為什麼呢?因為六氣八風是可以預知和避免的,而瘟疫卻無法預知,也無法預防。六淫之氣本源於天地之間的自然之氣,由歲時之氣所主導,只是其浸淫過度,所以才稱為「淫」。然而,天地之間若沒有這些氣的推動運行,則生長收藏之道,以及陰陽消長的機制就會停止。所以岐伯說六氣八風,人應該知道如何躲避,因為寒冷人知道它是冷的,暑熱人知道它是熱的,風濕燥火,人也知道它們是什麼,因此六淫的運行是可以驗證和預知的,何況八風的潛伏來臨,更是難以察覺和躲避。所以,即使嚴寒酷暑盛行,疾風暴雨驟至,雖然氣候似乎比時疫流行更猛烈,但也絕不會有傳染之患,正是因為它們是可以預知和避免的緣故。然而瘟疫卻無法預知,可能是因為歲時之氣不調,或者天象徵兆不符,或者受到地氣的侵害,或者某種單一的天氣因素過於強盛,其發生時間不定,其症狀也無一定之規,混雜於六淫之中,流行於八風之間,悄然侵入人體而不知,呼吸之間也無察覺。
人在氣的交感之中,受到氣化的影響,如同白布可以被染色一樣。如果不是質地堅實的布料,又怎能不被染污呢?所以瘟疫會相互傳染,就像磁鐵吸引鐵一樣,感染的深淺程度,決定疾病的輕重。一人患病,四方皆受影響。《易經》說:「或繫之牛」,又說:「邑人之災」。所以,能隨著季節變化而傳播的五種災難,即使知道了也會被感染,即使躲避也可能蔓延,豈可不畏懼呢!
天有異常的氣候,地有旱澇的偏盛,天地之間相互摩擦,氣流翻騰,導致清陽之氣不能上升,濁陰之氣不能下降,在體內積聚,就叫做瘟疫。散佈在體外的,稱為瘴氣;沉積想下降卻無法下降的,稱為霾;聚集想上升卻無法上升的,稱為霧。這些都是天地間氣機鬱結不通的氣,漫無目的地泄漏,影響萬物,導致疾病流行,稱為天行之病。因此,它對萬物的影響,如同天意使然,所以稱為疫;它對人的危害,如同雷電般猛烈,所以稱為厲。它感染人體的過程,是潛滋暗長,所以積累得深;它的發作,是一下子爆發出來,所以發作得猛烈。而受到這種疫氣感染的,無論是草木鳥獸,還是百穀昆蟲,凡是有生命力的,無論根在外面還是根在裡面,都會受到影響。所以雞犬常常死於瘟疫,禾稼也遭到蟲害。
人染上疫病,就會出現喉嚨潰爛或發痧的症狀,街巷村落到處都是病人,其肆虐程度比八風更厲害,傳染性也比六氣更嚴重。瘟疫之中,包含著一個重要的道理。疫痧是時疫之氣,從口鼻吸入,進入太陰經氣分,就會爛喉;進入陽明經血分,就會發痧。太陰經是肺臟的經絡,主宰喉嚨和衛氣;陽明經是胃腑的經絡,主宰咽喉和肌肉。喉嚨與呼吸之氣相通,貫通五臟;咽喉是飲食的通道,是六腑的起始。所以喉嚨主宰天氣,咽喉主宰地氣。因此,口鼻吸入疫氣,咽喉傳導,肺胃相互影響,一個臟器一個腑臟,同時受到疫邪的侵襲,氣與血分別表現出不同的症狀。所以爛喉症患者,顏色多為白色,病在肺臟而屬於氣分;發痧症患者,顏色多為紅色,病在胃臟而屬於血分。其實這兩種都是同一個疾病,一種發生在咽喉部位,一種波及肌肉之間,只是位置不同,名稱也就不同。所以發生在肺部就稱為爛喉,發生在胃部就稱為發痧,故名爛喉痧。
毒邪損傷肌體,導致腫脹潰爛,疫痧就有這種情況,所以說疫病之中有毒邪。疫,就是鬱結的意思,也就是濁陰之氣在地下鬱結不散,又侵入人體而成為致病因素,所以又稱為疫。前輩吳又可、葉天士都把瘟疫放在一起討論,而吳鞠通則又把瘟疫歸類為溫病。名稱雖然不同,但實際上瘟疫就是溫病,是由於司天之氣溫熱,醞釀流行,積聚在萬物之中而成為災難,所以稱為瘟疫。瘟病而不腫脹的,是本源於司天之氣溫熱。疫痧而伴有腫脹的,是源於濁陰之氣鬱結,是疫毒濁瘟之毒,一個在氣分,一個在血分。《內經》說:「喉主天地,咽主地氣。」天地,在氣分就指清陽濁陰,在人體就指氣和血。所以瘟疫之中有爛喉發痧之別,就是因為人體有清陽濁陰,氣血之分。
人體手太陰經主氣,但其經絡氣血都較多,所以爛喉之中有紅腫和白腐兩種情況,是少陰經的氣血表現。人體足陽明經主肌肉,以其經絡氣血都較多,所以發痧之中有丹痧和白疹兩種情況,是陽明經的氣血表現。因為丹痧的發生與血液中的毒邪有關,血液乾燥就會敗壞變色,於是肌膚漸漸腫脹,出現痧點,這就是疫毒的邪氣,遊走於胃經的經絡,從血分透出。這就像其他邪氣從汗液中排出一樣,因為其他邪氣沒有毒性,從汗液中排出就可以痊癒,而疫邪有毒性,毒性必然會損傷肌體,所以或癢或痛,或潰爛或起斑,血分的毒性全部排出之後才會痊癒。又考究麻疹和痘瘡兩種疾病,麻疹是先天陽毒的發作,痘瘡是先天陰毒的發作,雖然發病在一定部位,但都必須藉助於天行之氣來誘發,人體的毒邪才能排出。天行之病就是瘟疫。由此可見,同類相求,瘟疫能夠誘發麻疹痘瘡的毒邪,這就是瘟疫之中有毒邪,無需多言。那麼,痧喉這種疾病,先天之毒雖然沒有時行之毒那麼嚴重,但卻一定存在,症狀固然與麻疹痘瘡不同,但也可以用麻疹痘瘡來比喻,痧其實是疫毒的發作,這也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