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成培

《重樓玉鑰續編》~ 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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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歙縣西園鄭氏,以喉牙科名,歷世相傳,實擅起死回生之能術,而通乎神者矣。顧甚居奇守秘聲價自高,殊不知其所以炫世驚人攫盛名賺金錢者,全藉《重樓玉鑰》一書而已也。書分正續兩編,正編早已盛行於世,習是科者罔不奉為圭皋,盡皆謂為完壁,足以應用而有餘,而弗料其更有玄妙之續編在也。

觀樞扶氏之自序言,是書之珍秘得書之艱難,至有不再他傳之哲,固屬從前人務獨善,不知道德之陋習,蓋其靈驗可貴之價值,實有倍於尋常之喉牙諸書者焉。正編言為僕人竊出,展轉傳鈔致坊間,亦得刊售,續編之什襲珍藏,當更較格外慎重矣。余家所藏之冊,系用桃花紙鈔訂者,字跡惡劣而潦草,裝訂粗率而顛錯,一見可知為乘機偷暇之所成折開印寫之情形猶宛在也。

原書經樞扶先生一再增輯,特於喉症白腐專論加詳,近今坊本陳修園醫書中及以外有數種專言此症者,殊皆不及此書之縝密妥當也。此冊首頁有道光元年辛己歲大呂月歙南昌溪吳季儒鈔十八字,計其年月,距嘉慶九年,樞扶先生自序時才十有七年,正鄭氏鼎盛期間,萬無沽售流行之理,必屬至親密友,偵知藏處,如如姬盜兵符遵王賺竹垞之故事,以智誘計,取而得之者無疑也。

同治初年,兵燹方定,我邑蓮川周丈邦彥以數十青蛈得此於裨販擔頭庋置架間,一未寓目,以己習內科,此屬非其所學也。先君子萃庵公,見而喜之,假以歸涉閱一周,謂之曰:此鄭氏秘笈也。喉牙口舌得此,可以名家矣。周丈頓悟,急即索回。越數歲,家計益窘,又值其子將續絃乃以此冊作贈而告借銀幣,念番先君子,慨然允之,書遂為我家有矣。

先君子豁達多能,望隆鄉邑,排紛解難,應給不暇,醫藥堪輿,雖皆素嗜,而迫於環境,不克精專,致此書亦從耽滯,歷廿餘年也,末一試用也。斯時先五兄石農挈眷居仁里岳家,從其外舅程金門先生兼習儒與醫學,光緒甲午菊秋,嫂氏徒嬰喉患,先即翁婿合治,繼延歙東舍頭專科程炳文,暨績城名醫葛巨川、章儀廷,仲貽諸先生診視,濟濟一堂,愈治愈劇,奄然一息,臥莫能興。

石農乃函致家中筱濤大侄,備述病危,商量後事,尚欲秘弗與先祖母朱太宜人知,恐其年高鍾愛有素,致傷起居也。筱濤稟諸先居子倏爾憶及是書,急命檢出,專人星夜齎去,相距四十里以酉正發亥末至矣,方憂其經多延誤,不及挽救,復慮其治法少驗徒勞無功,舉室旁皇擾攘達旦。

錯午使者回言,至即照書配藥,煎服頭劑,得效如神,晨間再進一劑,己刻已起坐索粥,病去大半,我動身時,諄諄乞告堂上勿再記念,某已霍然就廖矣。蓋其所採用只養陰清燥湯,神功丹二方而已。於是乃共寶此書翁婿於數日中,倩人各鈔二冊,以備轉借之有失也。嗣後患此者較多,而愈可速。

里中有患者,亦輒就先君子求診皆隨治而療焉。戊戌仲春先君子捐館舍,石農回里行道汽後歷遊宣城受聘豫章,俱以善治喉名緣以此為師承也。餘步石農之後懸壺七載,喉牙疾患療愈百數,實亦得此書之資益者也。親友中習醫及好義者,皆就索鈔,無不如願以償之,然余拙不自藏,夙懷普濟,思鈔傳之有限,欲付梓而

白話文:

歙縣西園鄭家,世代以治療喉部和牙齒疾病聞名,他們擁有起死回生的絕技,這種技能已經接近神妙的程度。然而,他們極度保守祕密,聲價因此水漲船高。但他們不知道的是,他們之所以能夠在世人面前炫耀,獲得名利,全憑一本叫做《重樓玉鑰》的書籍。這本書分為正續兩編,正編早已在世上廣泛流傳,學習這個科目的人都把它視為圭臬,認為它完美無缺,足以應對所有情況,卻沒想到還有更玄妙的續編存在。

看樞扶先生的自序,這本書的珍稀和取得的困難,以及他決定不再將書傳給他人的心態,這顯然是前人追求個人完善,不懂得分享道德的陋習。因為這本書的靈驗和價值,遠超一般的喉牙科書籍。正編被僕人竊走,經過多次抄寫,最後在市面上出版,而續編則被小心收藏,更加慎重。

我家收藏的這本書,是用桃花紙抄寫裝訂的,字跡醜陋潦草,裝訂粗糙且錯誤百出,一看就知道是在匆忙中抄寫的。原書經過樞扶先生的多次增補,特別是對於喉部疾病的描述,比現在市面上的任何一種書都要詳細。此書第一頁上有「道光元年辛己歲大呂月歙南昌溪吳季儒鈔」十八字,從時間來看,距離樞扶先生在嘉慶九年自序時僅有十七年,正是鄭家鼎盛時期,絕不可能將書公開出售,一定是親朋好友得知藏書地點,以智慧和計謀取得的。

同治初年,戰火剛剛平息,我縣蓮川的周邦彥在一個小販的貨架上發現了這本書,由於自己專攻內科,並非學習這方面的內容,便沒有留意。我的父親萃庵公看到後非常喜歡,借回家閱讀了一週,告訴周邦彥:這是鄭家的祕籍,有了這本書,你就能成為喉牙科的專家。周邦彥恍然大悟,立即要求歸還。幾年後,家境越來越差,兒子又要娶妻,他便拿這本書作為禮物,向我們借錢,想到父親的情誼,我們欣然同意,這本書也就成了我們家的藏書。

父親才華橫溢,深受鄉裏尊敬,他解決糾紛,應付各種事情,雖然對醫藥堪輿都有濃厚的興趣,但迫於現實,無法專心研究,導致這本書也被耽擱了二十多年,未曾使用。直到我的五哥石農帶著家人住在仁裏的岳父家,跟隨他的岳父程金門先生學習儒家和醫學,光緒甲午年秋天,嫂子突患喉部疾病,先是岳父和女婿一起治療,後來又請來歙東舍頭專科程炳文,以及績城名醫葛巨川、章儀廷,仲貽等多位醫生會診,但病情卻越來越嚴重,氣息微弱,躺在牀上不能起身。

石農於是寫信給家中的筱濤侄子,詳細描述病情危急,商量後事,並且想要保密,不讓先祖母朱太宜人知道,擔心她年事已高,會受到打擊。筱濤向父親報告此事,父親突然想起那本書,急忙讓人找出,派專人日夜兼程送過去,距離四十里,酉正出發,亥末就到了。我們擔心路途遙遠,可能來不及救治,又擔心治療方法效果不佳,全家都焦急不安,直到天亮。

中午,送信的人回來報告,按照書上的方法配藥,煎煮服用第一劑後,效果如神,早上再次服用,巳時就能起牀要粥吃,病情已經好了大半。他囑咐我們不要讓長輩再牽掛,他已經康復了。他使用的只是養陰清燥湯和神功丹兩種方法。於是,岳父和女婿在幾天內請人各自抄寫了兩本,以防轉借時遺失。從此以後,治療這種疾病的速度更快。

村裡有人患病,也會找父親診治,都能得到有效的治療。戊戌年春天,父親去世,石農回到老家,後又遊歷宣城,受聘於豫章,都是因為他善於治療喉部疾病,這一切的源頭就是這本書。我跟隨石農學藝七年,治療了數百例喉牙疾病,也是得益於這本書。親朋好友中學習醫學和樂於助人的人,都會向我索要抄本,我都一一滿足。但我從未想過私藏,始終抱著普濟眾生的心態,覺得手抄本有限,想要將其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