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草蒙筌》~
1. 卷之一
2. 草部上
3. 人參
味甘,氣溫、微寒。氣味俱輕,升也,陽也,陽中微陰。無毒。東北境域有,陰濕山谷生。(詳載下文。)《高麗(國名)志》贊云:三椏五葉,(初生小者,一椏五葉,年久漸生三椏葉,並生於椏之端也。)背陽向陰;欲來求我,椵(音假)樹相尋。(其樹類梧桐,大葉蔽日陰濃,故多生樹底。
)種類略殊,形色弗一。_紫團參_紫大稍扁,出潞州紫團山;(屬山西。
)白條參(俗呼羊角參。)白堅且圓,出邊外百濟國。(今臣屬高麗。)_黃參_生遼東(邊戌地名。)上黨,(古郡名,在冀州西南。)黃潤有須梢纖長。高麗參(俗呼韃參。
)近紫體虛,新羅(國名)_參_亞黃味薄。並堪生治,須別粗良。獨黃參功效易臻,人銜走氣息自若。(《唐本注》云:凡試上黨參,令一人銜之,一人不銜,同走二里許,不銜者必喘,銜者氣息自若。此為異也。)肖人形神具,(如人形雙手足者,神力具全,最為難得,而人參之名,亦因相類著也。
)類雞腿力洪。(雷公云:凡使大塊,類雞腿者良。)輕匏取春間,因汁升萌芽抽梗:(春參無力,雖用一兩,不如秋參一錢。)重實採秋後,得汁降結暈成膠。布金井玉闌,入方劑極品。和細辛留久不蛀,(每參一斤和細辛一兩,封固磁罐中,永不蛀壞。)去蘆梗咀薄才煎。
反藜蘆,惡滷咸,畏五靈脂。諸虛兼調,五臟俱補。肥白人任多服,蒼黑人宜少投。(丹溪云:肥白氣虛,蒼黑氣實,然考醫案中證虛色蒼黑者,亦每多用。此云其常,猶當應其變也。)健脈理中,生津止渴。開心益志,明目輕身。卻驚悸,除夢邪,消胸脅逆滿;養精神,安魂魄,蘇心腹鼓疼。
腸胃積冷溫平,霍亂吐瀉止息。定喘嗽,通暢血脈,瀉陰火。(陰虛生內熱爾。一說:陽氣下陷陰分,而生熱也。丹溪言:補陰火者,非補助火邪。正謂虛火可補,龍火反治,補中有瀉意也。今恐讀者不能解悟,認假為真,故直書,與下文相實,使毋惑云。)滋補元陽。潔古云:補上焦元氣,而瀉脾、肺、胃中火邪,升麻為引;補下焦元氣,而瀉腎中火邪,茯苓為使。東垣曰:人參、黃耆、甘草三味,退虛火聖藥也。
丹溪治外感挾內傷證,但氣虛熱甚者,必與黃耆同用,托住正氣。仍恐性緩,不能速達,少加附子,資其健悍之性,以助成功。是知火與元陽,勢不兩立。一勝一負,輒用匡扶。經曰:邪所湊,正必虛是爾。_蘆_發吐痰沫善驅,味總甘和緩不峻。
虛羸(音雷)老弱,膈壅煎宜。《衍義》亦云:難服藜蘆,用此可代。
(謨)按:《集要》注曰:肺受寒邪,短氣少氣,虛喘宜用。肺受火邪,喘嗽及陰虛火動勞嗽、吐血勿用。蓋人參入手太陰而能補火,故肺受火邪者忌之。王氏此言,乃述海藏肺寒用人參,肺熱用沙參。及後好事者,假名東垣,輯成括曰:肺寒則可服,肺熱還傷肺。(東垣既云退虛火聖藥,豈復語此,故知後人假名也。
)踵其遺轍,亦引寒熱。對云:安知寒熱之中,猶有虛實之別也。肺中實熱,忌之固宜。肺中虛熱,用之何害!況丹溪云:虛火可補,參朮之類是也。又曰:龍火反治。夫龍火者,乃空中龍雷之火,即虛火也。在人身,雖指下焦相火為云,然而上下同法。肺中虛火,亦相侔焉。
此火非水可撲,每當濃陰驟雨之時,火焰愈熾,或擊碎木石,或燒燬房屋,燔灼酷烈之勢,誠不可抗。太陽一照,火自消彌。可見人身虛火,無問上中下三焦之殊。但證有見於外,必非寒涼助水之藥可制,務資此甘溫補陽之劑補足元陽,則火自退爾。補中兼瀉,瀉中有補,正經所謂甘溫能除大熱是也。
矧斯議者,匪特丹溪獨知,如前潔古、東垣俱謂能瀉火者,亦因洞燭此理,輒言之真切,用之的確如山石而不移焉。王氏弗知參能瀉火之邪,反畏補火為忌。惟引寒熱,不辯實虛,妄著示人,深可哂也。大抵人參補虛,虛寒可補,虛熱亦可補;氣虛宜用,血虛亦宜用。雖陰虛火動、勞嗽吐血、病久元氣虛甚者,但恐不能抵當其補,非謂不可補爾。
苟以王氏之言為拘,則前王氏生者,亦何屢用而不忌乎?如張仲景治亡血脈虛,非不知火動也,用此而補,謂氣虛血弱,補氣則血自生,陰生於陽,甘能生血故也。葛可久治癆瘵大吐血後,亦非不知由火載血上也。用此一味煎調,而名命曰獨參湯。蓋以血脫,須先益其氣爾。
丹溪治勞嗽火盛之邪,制瓊玉膏,以之為君;或此單熬,亦曰人參膏類。服後肺火反除、嗽病漸愈者,又非虛火可補、龍火反治之驗歟!抑不特此而已,古方書云:諸痛不宜服參耆,此亦指暴病氣實者而言,若久病氣虛而痛,何嘗拘於此耶!東垣治中湯同乾薑用,治腹痛吐逆者,亦謂裡虛則痛,補不足也。是以醫家臨病用藥,貴在察證虛實為先,當減當加,自合矩度。
匪但病者不懼夭枉之殃,而在己亦得以免殺人不用刀之咎矣。
白話文:
人參,味道甘甜,性溫和,但略帶寒意。它的氣味和藥性都比較輕微,能使藥力向上升發,屬於陽性,但在陽性中又帶有微弱的陰性。人參沒有毒性。主要產於東北地區的陰濕山谷中。(詳細情況在後文詳述。)《高麗志》讚美說:「人參的莖分為三叉,葉子長成五片。(剛長出來的小人參,只有一根莖和五片葉子,年份久了就會逐漸長出三根分叉的莖,葉子長在分叉的頂端。)它們都背向陽光,朝向陰暗的地方;如果你想找到我,就尋找椵樹。(這種樹像梧桐,葉子很大,能遮蔽陽光,樹蔭很濃,所以人參多生長在樹底下。)」
人參的種類略有不同,形狀顏色也不一樣。紫團參,顏色紫紅,形狀稍扁,產於潞州的紫團山(屬於山西)。白條參(俗稱羊角參),顏色白且堅硬,形狀圓潤,產於邊境以外的百濟國(現在是高麗的屬國)。黃參,產於遼東和上黨(古代郡名,在冀州的西南),顏色黃潤,鬚根細長。高麗參(俗稱韃參),顏色接近紫紅,但體質較為虛鬆。新羅參,顏色偏黃,味道較淡。這些人參都可以生用或炮製後使用,但需要區分品質好壞。只有黃參的效果最容易顯現,人銜在嘴裡,走路時氣息也能保持平穩。(《唐本注》記載:測試上黨參的效果,讓一個人含著人參,另一個人不含,一起走兩里路,不含人參的人一定會喘氣,含人參的人氣息卻很平穩。這就是人參的神奇之處。)
人參的形狀像人形,尤其像長有雙手雙腳的人形,藥力最為強大,也最難得到,人參的名稱也是因為形狀相似而得來的。人參的形狀也像雞腿,藥力很強。(雷公說:凡是使用人參,像大塊雞腿一樣的為好。)質地輕且空鬆的人參,要在春天採摘,因為那時人參的汁液能使它長出嫩芽,抽出莖幹。(春季的人參藥力不足,即使使用一兩,也不如秋季的一錢。)質地沉實的人參,要在秋後採摘,它的汁液凝結成膠狀。將人參放入精緻的容器中,可以用於各種方劑,屬於藥中的極品。與細辛一起儲存,可以長期不被蟲蛀壞。(每斤人參用一兩細辛混合,密封在瓷罐中,可以永遠不會被蟲蛀。)服用人參時,要去除蘆頭和莖梗,稍微嚼碎後再煎煮。
人參忌與藜蘆同用,厭惡滷鹹之物,害怕五靈脂。人參能調和各種虛證,補益五臟。肥胖白皙的人可以多服用,瘦弱黝黑的人宜少量服用。(朱丹溪說:肥胖白皙的人多為氣虛,瘦弱黝黑的人多為氣實,但考察醫案中氣虛而膚色黝黑的,也常常大量使用人參。這句話說的是一般情況,還是要根據具體情況靈活變通。)人參能強健脈搏,調理脾胃,生津止渴。能使人心情開朗,增進記憶力,明目,使身體輕盈。可以消除驚悸,去除邪夢,消除胸脅部的脹滿;能滋養精神,安定魂魄,緩解心腹的脹痛。
人參對於腸胃積寒的症狀,有溫和調養的功效,能止住霍亂引起的吐瀉。能平定喘咳,疏通血脈,泄瀉陰虛之火(這是因為陰虛會產生內熱。還有一種說法是陽氣下陷到陰分,也會產生熱。朱丹溪說:補陰火,不是補充火邪,而是治療虛火。虛火可以補,但實火要反向治療,補的同時也有泄的意思。現在擔心讀者不能理解,誤解為真的,所以直接寫出,與下文相互印證,避免誤解。)人參能滋補元陽。李杲說:人參能補上焦的元氣,同時泄脾、肺、胃中的火邪,用升麻來引導藥力;能補下焦的元氣,同時泄腎中的火邪,用茯苓來輔助藥力。李東垣說:人參、黃耆、甘草三味藥是治療虛火的聖藥。
朱丹溪治療外感夾雜內傷的症狀,凡是氣虛發熱嚴重的,必定與黃耆同用,以扶持正氣。但又擔心藥性緩慢,不能快速起效,所以會少量加入附子,增強藥力,以幫助藥效發揮。由此可知,火與元陽勢不兩立。一方強盛,另一方就會衰弱,所以要根據情況進行扶助。經書說:邪氣侵入,必定是正氣虛弱。人參的蘆頭,能使人嘔吐痰涎,有驅邪的功效,味道甘甜溫和,藥力不峻猛。虛弱的老年人或體內有積滯的人,煎煮人參時可以加蘆頭。
《衍義》也說:難以服用藜蘆的人,可以用人參的蘆頭來代替。(謨)我認為:《集要》注釋說:肺部受寒邪侵襲,引起氣短、少氣、虛喘等症狀,適合用人參。但肺部受火邪侵襲,引起喘咳、陰虛火動、勞嗽、吐血等症狀,就不要用人參。這是因為人參入肺經,雖然能補火,但肺部受火邪侵襲的人忌用。王氏的這段話,是根據海藏的觀點,認為肺寒可以用人參,肺熱可以用沙參。後來好事者假託東垣的名義,編輯成書,說:肺寒就可以服用,肺熱反而會傷害肺。(東垣既然說人參是治療虛火的聖藥,怎麼會這麼說呢,所以知道這是後人假託的。)
沿襲他們的說法,也用寒熱來判斷。但卻沒有考慮到寒熱之中,還有虛實的區別。肺中有實熱,忌用人參當然是對的。但肺中有虛熱,用人參有什麼害處呢?況且朱丹溪說過:虛火可以補,人參白朮之類的藥物就是這樣。又說:龍火要反向治療。龍火,指的是空中像雷電一樣的火,也就是虛火。在人身上,雖然指下焦相火,但上下道理是相同的。肺中的虛火,也是這個道理。
這種火不是用水可以撲滅的,每當陰雨天氣,火勢反而更加強烈,有時會擊碎木石,燒毀房屋,火勢非常強烈,難以阻擋。但太陽一出來,火就會自然熄滅。由此可見,人體的虛火,無論在上焦、中焦還是下焦,只要外在表現出來,就不能用寒涼的藥物來控制,一定要用甘溫補陽的藥物來補充元陽,火自然就會消退。補的同時也有泄,泄的同時也有補,這正是經書所說的「甘溫能除大熱」的道理。
況且這種觀點,並非只有朱丹溪知道,像之前的李杲、李東垣都說過人參能瀉火,也是因為他們洞察了這個道理,說得非常真切,用得也堅定不移。王氏不知道人參能瀉火邪,反而害怕補火而忌用人參。只知道用寒熱來判斷,卻不辨別實虛,妄加評論,實在可笑。總的來說,人參能補虛,虛寒可以補,虛熱也可以補;氣虛可以用,血虛也可以用。即使是陰虛火動、勞嗽吐血、病久元氣虛弱的人,只是擔心他們承受不了人參的補益,並不是說不可以補。
如果拘泥於王氏的說法,那麼王氏以前的醫生,為何屢次使用人參而不忌諱呢?像張仲景治療失血導致脈搏虛弱,不是不知道火動,但他還是用人參來補,認為氣虛血弱,補氣就能生血,陰生於陽,甘味的藥物能生血。葛可久治療肺癆大吐血後,也不是不知道是由於火邪載血上行,他用人參單味煎藥,取名獨參湯。這是因為失血後,必須先補益其氣。
朱丹溪治療勞嗽火盛的病邪,製作瓊玉膏,以人參為主藥;或者用人參單獨熬製,稱為人參膏。服用後,肺火反而消退,咳嗽的病症逐漸痊癒,這不就是虛火可補、龍火要反向治療的驗證嗎?不僅如此,古方書說:各種疼痛不宜服用人參和黃耆,這也是指急性病氣實的人而言,如果久病氣虛而疼痛,為何要拘泥於這種說法呢?李東垣用中湯同乾薑一起使用,治療腹痛嘔吐,也是認為裡虛才會痛,要補不足。所以醫生診病用藥,要以辨別虛實為先,該減該加,自然會符合法度。
這樣不僅病人不會擔心夭折,醫生也能免除殺人不用刀的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