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庭鏡草成此書

《目經大成》~ 卷之二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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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二 (23)

1. 瑪瑙內傷七十九

此翳薄而實厚,形色渾如瑪瑙。雖未損瞳神,根腳深深蝕透。依舊,依舊,藥石怎生能勾。

此症風輪生翳,半掩神光。或沿白睛交際得來,則能睹不昏。乍看在外,細看則顯然在內,薄而圓缺不等。其色碧或帶黃黑,或微紅,狀如瑪瑙之屬。蓋頭風痛攻,涼藥削傷津液,寒毒凝結所致,甚至兩目俱有。並水輪渾濁而失明者,醫減一二,亦是國手。

白話文:

這種眼翳看起來薄薄的,但實際上卻很厚實,形狀和顏色都像瑪瑙一樣。雖然還沒有損害到瞳孔,但是它的根部已經深深地侵蝕進去了。唉,唉,這種情況,要用藥物治療哪有可能治好呢?

這種病症是在黑睛(風輪)上長出翳障,遮住了一部分眼珠(神光)。有的是從眼白(白睛)和黑睛交界處長出來的,這種情況下視力還不會模糊。乍看之下,翳障好像在眼睛外面,但仔細看就會發現其實長在眼睛裡面,薄厚不均,呈現圓形或有缺口。它的顏色可能是碧綠色,或帶有黃色、黑色,或微微帶紅,看起來就像瑪瑙那類的寶石。這種病症大概是由於頭風疼痛侵襲,吃太多寒涼的藥物損傷了津液,導致寒毒凝結所引起的,嚴重的話兩隻眼睛都會長翳障。如果這種情況還伴隨著眼球前房(水輪)渾濁而失明的,醫生能治好一兩成,也算是醫術高明的國手了。

2. 青盲八十

青盲不似暴盲奇,暴盲來速青盲遲。最怕龍鍾神氣奪,又嫌清瘦精血脫。與夫脾痿膽不充,青囊妙術醫無功。吁嗟乎!青盲斯人有疾誰知覺,孔子見之未必作。

此症目內外並無翳障,金井不大不小,儼與常人一般,只自不見。初起視斜視短,間有神膏綠與水輪黃色者。其因有二:一曰心腎不交。蓋心者,神所舍也,宜靜而安。腎者精所藏也,宜固而秘。不安不秘,是為不交。不交則精神潛散,精散則銷陰而視斜,視斜者,猶下弦之月嚮晦也。

神散則銷陽而視短,視短者,猶著花之燈未剔也。精神俱散,陰陽兩銷,則營衛關格,目淹淹如長夜矣。一曰甲己不合。蓋甲為膽,膽乃金相水質,澄之不清,撓之不濁,己為脾,脾為後天黃庭,諸陰之首,萬物之母。土木合德,生生不已。甲己不合,乙戊先傷。肝傷則血不和,目不能辨五色,胃傷則五臟失資,不能運精歸明於目。

且膽寄旺於肝,肝有賊邪,膽汁自壞,故燥上炎而睛綠。脾食氣於胃,胃有壯頭,則脾亦散氣,故中寒、濕熱上蒸而睛黃。睛黃、睛綠,甲己真色。真色已現,真元索然。則元府出入之路被邪遏抑,不得發此靈明,目雖有,若無矣。此二因者,究竟皆得於七情六慾,最不能治。

有抱元守真,藥餌無時無選,或稍痊可。如年形衰邁性氣浮燥,治亦無濟。

關格者,百病之關鍵,解見暴盲。元府者,河間謂十二經皆有之,乃神氣出入升降之道路門戶也。元府熱鬱,則閉塞不通,五官四末,有時不用。由是言之,青盲即暴盲,經脈即元府,關格即閉塞,懸而似近,異而實同矣。

經脈即元府,說的是。然余更有妙解。蓋經系手足三陰三陽之經,脈乃通五官四末之脈,元府則脈中流行,不捨晝夜之氣血。譬諸花木,根干,經也,枝葉,脈也,雨露滋蔭,有如元府。根干傷,則枝葉萎;枝葉傷,則花果落;一定之理也。又如人放紙鳶扶搖而上,直干霄漢,命脈在此一線。倏而風翮不用,乃線斷耳。人與紙鳶兩不相妨,此症其近之。

白話文:

青盲這種病不像突然失明的暴盲那樣來得快,它的病程比較慢。最怕的就是年老體衰、精神不振,又擔心過於清瘦、精血虧損。加上脾胃虛弱、膽氣不足,就算有高明的醫術也難以治癒。唉!青盲這種病,有病的人自己都不容易察覺,即使是孔子這樣的聖人看到,恐怕也無能為力。

這種病症患者眼睛內外都沒有遮蔽物,眼珠的大小也和一般人沒什麼不同,只是自己看不見東西。剛開始發病時,看東西會斜視或視野變短,有時眼睛裡會出現像是青綠色的分泌物或眼白呈現黃色。發病的原因有兩種:第一種是心腎不交。心是精神的住所,應該保持安靜;腎是精的儲藏之地,應該守固。如果心不能安靜,腎不能固守,就是心腎不交。心腎不交就會導致精神耗散,精氣散失就會損耗陰氣,造成斜視,斜視就像是下弦月一樣逐漸昏暗。

精神耗散就會損耗陽氣,造成視野變短,視野變短就像是點著花燈但沒有挑燈芯一樣。精神和精氣都散失,陰陽兩方面的能量都耗盡,就會導致身體內外氣機不通暢,眼睛就像是陷入漫漫長夜一樣看不見。第二種原因是甲木和己土不和。甲木代表膽,膽像金一樣清澈,又像水一樣柔軟,即使攪動也不會混濁。己土代表脾,脾是後天之本,是所有陰氣的開端,也是萬物生長的根源。木和土的和諧相處,才能生生不息。如果甲木和己土不和,那麼乙木和戊土就會先受到傷害。肝受到損傷,血液就會不調和,眼睛就不能分辨五種顏色;胃受到損傷,五臟就會失去滋養,無法將精華輸送到眼睛。

而且膽氣依附於肝,肝有邪氣,膽汁就會敗壞,因此會造成眼睛發燥,向上燃燒,使眼珠呈現綠色。脾從胃吸收食物的精氣,胃功能強大,脾氣才能散發出來,如果脾胃虛寒,濕熱就會向上蒸騰,使眼珠呈現黃色。眼珠呈現黃色或綠色,正是甲木和己土失和的徵兆。一旦這些徵兆出現,身體的元氣就會耗盡。那麼元氣出入的通道就會被邪氣阻礙,無法發揮它本身的靈明作用,眼睛雖然還在,卻像沒有一樣。這兩種發病的原因,歸根究底都是因為受到七情六慾的影響,最難以治療。

只有那些能夠保持內心寧靜、守護真元的人,不論何時何地都服用藥物,或許才能稍微好轉。如果年紀老邁、身體虛弱、性情急躁,治療也無濟於事。

所謂的「關格」是各種疾病的關鍵所在,詳情可以參考有關暴盲的解釋。「元府」據河間學派說法,是指十二經絡都存在的、神氣出入升降的通道和門戶。元府熱而鬱結,就會閉塞不通,五官四肢有時就會失去作用。由此可知,青盲其實就是暴盲,經絡就是元府,關格就是閉塞,看似很遠,其實很近,看起來不同,實際上是相同的。

經絡就是元府,這種說法是對的。但我還有更精妙的見解。經絡是指手足三陰三陽的經脈,脈是指通向五官四肢的脈絡,元府是指在脈中運行、日夜不停的氣血。這就像花草樹木,樹根和樹幹是經,枝葉是脈,雨露的滋潤就像是元府。樹根和樹幹受到損傷,枝葉就會枯萎;枝葉受到損傷,花果就會凋落,這是必然的道理。又像人們放風箏,讓風箏扶搖直上,飛向天空,它的生命線就在那根線上。一旦風力減弱,風箏不能繼續上升,就是線斷了。人和風箏兩不相干,青盲這種病的情況和這個很相似。

3. 五風變八十一

五風變症有五色,為綠為青為黃黑。雷頭風結白於霜,明喪瞳神收不得。

此症乃火、風、痰疾烈交攻,頭目痛急,金井先散,然後神水隨某臟而現某色。本經謂之五風。如春山之籠淡煙者,青風也。若藍靛之合藤黃者,綠風也。黃風,擬朝暾之照泥壁。黑風恰暮雨之暗柴門。惟雷頭風純白而已。五者皆目之大變,古又曰風變。病至此地,救無路矣。

小兒疳症、痰症,及瘧疫、火症,目疼久閉,熱鬱蒸溽,皆能患此。幼稚無知,失明才覺,亦不復治。如以藥在而強餌之,恐令豎子笑人不識膏肓處也。

已上十一症俱無治。既無治,立甚方。常見市醫,當有治,易治,卻不能治、辭治,甚而治至不治。遇難治、無治,偏許治,不憚勞走治,甚而贈藥包治。原其弊,乃學考亭書,執泥而致。何為?南人有言,人而無恆,不可以作巫醫。蓋巫所以交鬼神,醫所以寄死生。作於無恆心,不守素業之徒,神弗福而藥罔效。

故夫子善其言,述以垂訓,更引《易》不恆其德,或承之羞。咎人不玩占辭。朱注,雖云賤役,尤不可以無常。於全章意旨,不相聯屬。且賤役等犬馬,有何恆德,兼通經術。聖人責以讀《易》,又《周禮》春官司巫,掌群巫之政令。春官不消說,群巫縱賤,而葬祭祓除不詳之際,所役榮甚。

太醫歷朝設令、設院,嘗草木,定方劑,出入皇宮,茂對天問,匪異人任賤役云乎哉。便是草野良師,春陽秋露,燮理和鈞,非宦室朱門,車馬恭迎不至,至則分庭抗禮,士大夫莫致傲慢如其人,目為賤役,不知所謂。子夏曰:雖小道,必有可觀者焉。此泛言一事之微中有至理,隨時自領,隨在有得。

朱注:切定農、圃、醫、卜。夫農、圃何道可觀,大祇播種芸灌,觀其生髮氣象耳。果爾,當日樊遲請學,夫子曷鄙而斥之。卜謂乞兒跌筶,水碗售奸,本無天機,有何妙理。若體易蓍龜,不惟泄造化之秘,使人不迷於悔吝吉凶,而開物成務,直為道統。文字之祖,至聖如孔子,載贊載讀。

韋編三絕不休,是豈小道。醫書始於《黃帝內經》,理深辭奧,與大易殊途合轍。無論起死回生,延人祿命,即金針一則,由一歲瞽至二十、三十,或三十至五十、六十,遵法施行,頃刻能視。試問何者大道,有此神應,有此恩澤及人。顧晦翁不分上下優劣,一以醫學醫人,貶為小道賤役。

三複其言,覺農圃廝隸之不若,後世業儒者咸恥之。儒者既恥,則供斯役,宜非賤必愚而無恥者,故天下在處有名士,而無名醫。眼固醫科之一,小而又小者也,有斐君子誰其事事。是以古今所授受止於此。余性樂施予,苦無財;恩救時,恨無位;欲治醫活人,病藥未克全曉,勉就人所不屑,人所不能,不所至要者,伐毛洗髓,曲盡精微,筆乘成書。覆按書治人,無不驗,乃謀付梓。

學者然吾言而樂吾道,清除去經生固陋,潛心靜讀,十得五六,終身享用不盡。校寄人籬下,受甘鉗制,及坐破青氈,不得稍行厥志,相去何啻天淵。

有治,不能治,易治治至不治,眼見多多,附一案於症末,可想其餘。潘景雲嘗客荊楚,因天行赤熱,治出右偏風。又以偏風治成蟹睛,蟹睛認作黑泡,以針刺破,痛牽腦戶。幸兩瞼腫滿,神膏流出無多,買舟還詣余治愈。明年,黎俗中元賽神,潘素嫺笙歌,晝夜縱遊,忽噁心發熱。

走語子乙。學人子乙,老醫也,且厚潘。即寓中煎四逆湯加黃連與服。有頃,冷於冰。改用麻黃附子細辛湯,向患目焮腫,經宿宛如覆杯。迎視十餘輩,皆驚卻。余至,仍力辭。蓋病實形羸,彌留欲絕,無從入境。尊人執余手泣曰:是兒已辦後事,但眇而不死,拜德多矣。苦思良久,曰得之,遂以瓜蒂散灌而探吐,出穢汁升許,始能言。

云胸膈眉目若燒若築,急行通利及開導法,陽回脈續。徐徐養陰清燥,越月竟瘥。治優觴為余壽,子乙亦與席。曰:虧先生膽大,得樂此。嗟夫!理隨心見,幾兆其朕,景雲溺情聲色,精神不免銷耗,故大暑難耐,傷氣妨脾,食不化而蘊熱噁心,不吐下奪其壅阻。徒以脈遲為寒,熱劑理中,既藥而反厥,明系火極似水,又以寒在少陰,謬施溫散,幾使辟雍弟子游學蓉城。顧滑稽佻達,以謔解慚,由君子觀之。

斯人之道行,宜黎人士美丰姿者不祿,眇與瞽之所以多也。

無治,說易治,包藥求治,仍不可僕數。始案一二,以敬後學之妄而無恥,且預防小人藉以進身為盜,而莫可究問者。邵武吳見智,起家刑書。年五旬只六令一子,患傷寒眼。並非疳痘大病,為城中諸生藥醫,藥治至雙盲。時余在將樂朱宅,吳親往求視。睛已凸,但翳尚浮嫩,可刀藥平施。

俟睡熟,試略鏟剔,果零星碎下幾星,如蘆膜。執燭攀瞼者,咸驚喜以為有治。放寬心調理至四十餘日,能知五色,見人影。居無何,有光澤人字松圃者踵門自薦,吳呼兒出,審視良久。哂曰:是疾翳我為政,只十二日明矣。黃某號作家,奏效顧如此其難耶。今來無別,實不欲建寧人浪得虛名,而財難世界,為先生一惜其重費也。

吳奇其言,掃內廳下榻。余聞辭往建陽,渠亦不留。嗣是,日索銀市藥,吳悔夏招余,對使焚其札而不閱,惟草一詩,囑賓黏於座右,以為行斯道及信盲醫,而輕忽名醫者勸:

樵川古昭武,文名甲上府。博學兼通醫,耳熟面罕睹。治眼有專家,城中廿四五,針刀弗師今,方藥徒執古。彼此倘和衷,奚至錯攻補。嗟嗟好兒郎,凹凸慘雙瞽。乃翁素知愚,枉駕迎江滸。愧而無能為,弊精良自苦。某氏光澤來,冠服亦楚楚。大言十二日,鬚髮若能數。舉家喜欲狂,另居防間阻。洎示奚囊空,丹江缺子母。

厥術陋而疏,陰人燭肺腑。鍵戶晝不開,去留失處所。傳聞作短章,彈鋏歌且舞。歌曰:氓之蚩蚩喚松圃,藝遊遠近咸咒詛,佛心神手黃不塵,化溥重離絕儕伍。大江以西走幾遍,入閩本藉誰予侮。君不見運斤成風都料匠,莫敢班門弄花斧。又不見漁陽摻撾禰正平,迅雷色變罷浮鼓。松乎松乎非稚魯,妙喻啟迪毋氣蠱,初生犢子吼高罔,不畏南山白額虎。

橫村童氏子某。友人包賡且婿也。於大街發兌雜貨,兩目無故短覷,斜睇則如常。托婦翁邀余治。曰:此初起青盲,乘未成症而藥之無害,只酒與餅生活宜謝手。蓋爐火醩坊,氣怯火壯之人,當不得日夜蒸熏。童頷之,百務交割弟侄,已惟運籌記簿而已。乃處方教依次煎服,未幾漸愈,理肆中事如初。

明春杪目暴發,日甚一日。余遠出,逮五月回,延視,瞽矣。適有負藥囊過市,云邵武人,專治眼科。使看童,曰:是症人皆謂青光,實元陽衰,水火爭相激射。幸遇吾,不然恐永為廢疾。賡且述其言決於余。曰:我愧不能醫,寧禁人勿藥耶?包固老例,代議銀十兩,全好始交。

醫諾謝。面往贖咀片合散,竟與余所調燮無異。由是宿宿信信,局中人了無疑局。八月十九,中夜潛啟門出,主門為誰,應是我,大月往外走動耳。雞既鳴不返,驚起燃火燭箱,見鎖開,所有銀二十餘一空,查錢去一千,及所寢被帳。喚人四路追尋,蹤跡無有。最後有人言,是賊借求病看為名,常在市井撈摸,眼見黃先生論症用藥,默識不忘,故大膽包醫,賡且翁婿遂以為學有根柢,承奉恐後,然不虞有是舉。賊是小人,智過君子,非虛語也。

籲!大奸似忠,大惡偏和,凡一切面生可疑之人,樂為吾用,始受微利,終償其害百十倍不止。讀斯案,謾謂持家即有民社之任,引而伸之,小可喻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