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庭鏡草成此書

《目經大成》~ 卷之一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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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一 (26)

1. 診不專主寸關尺議

平脈動而不息,未有以數而止。《難經》曰:脈必滿五十為無病。《脈經》曰:四十投一至便是代,一臟無氣,卻後四歲,春草生而死。仲景曰:代脈動而中止,不能自還,因而復動。蓋一臟氣衰,而他臟之氣代至也。夫「止不能還」即是止矣,「因而復動」即是還矣,何以言代。

一臟無氣,則四臟相因而絕,聞心絕一日死,肝絕八日死,脾絕五日死,肺絕三日死,腎絕四日死,人豈能活四年?代之之說亦難通。萬一五臟遞止,將教何氣代之耶?更可怪者,凡診由寸至神門,兩手共十四部,浮中沉各三候,須去好些功夫,復欲計代脈千百餘動,一日六時准消一半,即使自家耐煩,病人決無此精神。

倘施之婦女,則瓜田李下,人言不足畏歟?氣口統兩手而言,叔和獨分於右人迎候旁取之,高陽扯配於左,且曰人迎強為外感,氣口盛為傷食。外感散表,傷食攻裡。夫脈體自有陰陽,諸經皆具表裡,縱心肝居左,胡不可言里?而脾肺處右,又獨無表症乎?依彼施治,未有不轉輕而為重者。

外微、細、虛、弱、短、散,少異濡小,而真元衰敗同之,革、牢不似弦、緊,兼芤弦沉緊即是。軟弱皆濡也,不必別其浮、沉。促、結同止爾。何事尚論遲數,乃一一分列,則沉遲、沉數、浮滑、浮洪必將更有別名,脈學之無定論,有以也夫。

然此雅不背義,但求脈之明,為脈之晦,加以尺寸自囿,翻覺淵深莫測,是以欲關疑不得,欲付模稜又不可,欲別著一集不能,人未必遽從,爰借習記習誦之書,端詳研究,壹啟習記習誦之悟,雖頗費心神,而為力亦甚省也。或曰:診法歷有繩墨,得診之微,名賢難言,據若所論,脈其易明矣乎。

且篇中特駁尺寸,不知何診為的?曰:診則仍舊也,可要當以浮沉遲數等。左右手圓通審臟腑,不當以兩腕六部寸、關、尺疆界定臟腑。當就病而論脈,不當執脈以治病,如吾所辨釋云云。嗟夫!血氣附脈,脈附肌膚,過、不及診而知之,立法之善也。以故有天根月窟,牛鬼蛇神之喻。

彼徐徐途守轍,徒知有脈,而不知脈之源。不知脈之源則診失所據,顧能決臟腑之和平,其誰欺?欺病人乎。又且脈在肌中,譬水行地下,無往不有,假如鑿井得泉,而曰水專在是,豈理也哉?吳草廬知寸關尺非十二經所居之處,而又曰:兩手六部皆肺之一脈也,分其部位以候他經之氣耳。以矛攻盾,離道益遠。

李瀕湖宗其說,且謂凡診當以肺、心、脾、肝、腎各候一動,五十動不止,五臟皆足,內有一止,則知一臟之脈不至,據此推之,肺經一脈,分候諸經之氣者,可心解矣。徒圓飾一代脈,毫無補於診法。又詆王宗正《難經圖注》肝腎從沉、心肺從浮,脾診中州之非。多見其胸無真見,漫學人饒舌者也。

白話文:

脈搏正常時會規律跳動不會停止,但古籍《難經》說:脈搏跳滿五十次就表示沒病。《脈經》卻說:如果脈搏跳四十次就停止一次,這就是「代脈」,代表一個臟腑的氣已經衰竭,之後四年這個臟腑就會像春草一樣,生長後又枯死。張仲景說:「代脈」是脈搏跳動時會突然停止,然後不能自己恢復,需要過一會兒才會重新跳動。這是因為一個臟腑的氣衰弱了,其他臟腑的氣來代替。所謂「停止不能恢復」就是停止了,「然後重新跳動」就是恢復了,為什麼要說是「代脈」呢?

如果一個臟腑的氣完全衰竭,那麼其他四個臟腑也會跟著衰竭,聽說心臟的氣絕了一天就死,肝臟八天死,脾臟五天死,肺臟三天死,腎臟四天死,人怎麼可能活四年?所以「代脈」的說法很難理解。如果五個臟腑輪流停止,要用什麼氣來代替呢?更奇怪的是,診脈要從寸口診到神門穴,兩隻手加起來共有十四個部位,每個部位又分浮、中、沉三種脈象,這樣需要花費很多時間。如果要計算「代脈」幾百甚至上千次的跳動,一天六個時辰都快用掉一半了,即使醫生自己有耐心,病人也沒那個精神。

如果這樣診脈用在婦女身上,難免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讓人說閒話。氣口脈應該是統稱兩手所有的脈象,但《脈經》作者王叔和卻只在右手人迎穴旁邊取脈,高陽則把人迎穴脈配屬在左手,還說人迎脈強是有外感,氣口脈盛是傷食。外感病症在體表,傷食病症在體內。脈象本身就有陰陽之分,各經脈都有表裡之分,即使心肝在左邊,為什麼就不能說它們是表證?而脾肺在右邊,就沒有表證嗎?如果按照他們的說法來治療,沒有不把輕症變成重症的。

外脈的微、細、虛、弱、短、散等脈象,跟濡、小等脈象只有些微差異,其實都是真元衰敗的表現。革脈和牢脈跟弦脈、緊脈不一樣,兼有芤脈和弦脈或沉脈、緊脈就是了。軟弱的脈都是濡脈,不必再區分浮沉。促脈和結脈都只是脈搏停止而已,為什麼還要討論遲脈和數脈?如果一定要分這麼多,那麼沉遲、沉數、浮滑、浮洪可能還會有更多不同的名稱,脈學之所以沒有定論,原因就在這裡。

雖然這些論述並不違背醫理,但只是為了追求脈象的清晰,卻反而讓脈象變得更加晦澀難懂。加上寸、關、尺的劃分限制,反而讓人覺得脈學更加深奧難測。想要搞清楚,又沒辦法確定,想要模糊處理又不行,想要寫成一本書又覺得自己能力不足,別人可能也不會接受。所以只能藉助已經存在的醫書來仔細研究,從中得到啟發,雖然比較費心神,但其實可以更省力。有人可能會問:診脈的方法歷來都有規範,診察脈象的細微變化,連名醫都難以表達清楚,照你這樣說,脈象豈不是很容易就明白了?

而且你這篇文章特別反對寸關尺的劃分,那要怎麼診脈呢?我說:診脈的方法還是跟以前一樣,主要還是要根據脈象的浮沉遲數等來判斷。左右手應該全面觀察臟腑的情況,不要把手腕分成寸、關、尺六個部位,然後用它們來界定臟腑。應該根據病情來判斷脈象,而不是拘泥於脈象來治療疾病,就像我剛才分析的那樣。唉!血氣附著在脈上,脈附著在肌肉上,通過診脈可以知道氣血的盛衰,這是診脈的優點。因此才會有天根月窟、牛鬼蛇神等比喻。

那些只知道按部就班、墨守成規的人,只知道有脈,卻不知道脈的源頭。不知道脈的源頭,就無法準確診斷病情,又怎麼能判斷臟腑的平和與否呢?這不是在欺騙病人嗎?而且脈在肌肉中,就像水在地底下流動,到處都有,假如挖井得到泉水,就說水只在這裡,這豈不是不合道理嗎?吳草廬知道寸關尺並不是十二經脈所在的部位,卻又說:兩手六部都屬於肺經的一條脈,只是用不同的部位來觀察其他經脈的氣而已。這就像用矛去攻擊盾,反而離正道越來越遠。

李時珍也沿用了他的說法,還說凡是診脈,應該以肺、心、脾、肝、腎各候一動,如果脈搏跳五十下都沒有停止,就代表五臟都很好,如果脈搏有停止,就代表有一個臟腑的脈氣沒有到達。照這樣推論,肺經的一條脈,可以分出觀察各經脈的氣,這樣就可以理解了。這種為「代脈」的說法做圓場的說法,對診脈方法沒有任何幫助。他又批評王宗正的《難經圖注》說肝腎屬沉脈,心肺屬浮脈,脾屬中焦的診法是錯誤的。這只是表明他自己沒有真知灼見,只是在學別人說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