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視瑤函》~ 卷一 (5)
卷一 (5)
1. 內外二障論
醫門一十三科,惟眼科最難,而常人無不易之也。豈惟常人易之,即專是科者,亦易之也。由於燭理不明,究心不到,或不知儒書,或暗於醫學,甚至有一字不諳者,或得一方及得一法,試之稍驗,輒自誇耀,以為眼科無出其右,便出治人。而世之愚夫,蒙其害者屢屢,亦各不自知也。
白話文:
如果有人認為醫者僅是管中窺豹,所見不廣,那就大錯特錯了。從古至今,自軒轅、岐伯之後,名醫輩出,如治療傷寒的張仲景,治療雜症的李東垣,治療火熱之症的劉河間,滋補陰虛的朱丹溪,而除這四位名醫之外,還有許多醫術高明的名家。他們在治療雜病方面都有各自的論述和方劑,並流傳後世,為後人學習和研究提供了依據。因此,後代的醫者有所遵循,就能觀察脈象、驗證症狀,立即診斷疾病,按照方劑用藥,如果用藥得當,就能藥到病除,乘著時機奮發向上,名聲遠播。這都要歸功於古人所制定的方劑。
若爾人者,是誠以管窺天,所見者不廣也。然自古迄今,軒岐之後,明醫世出,如傷寒則有張長沙,雜症則有李東垣,治火則有劉河間,補陰則有朱丹溪,四家之外,名手甚多,然於雜病,則靡不著論立方,以傳後世,以開來學。故後之學者,有所依歸,是以察脈驗症,即論視病,按方用藥,苟用之當,靡不通神,乘時奮發,馳名遐邇,皆賴古人所定之方耳。
惟眼科豈獨今人見易,吾意張、李、朱、劉,亦略於是,皆未見其精詳垂論焉,使後世無所本也。但云血少也,神勞也,腎虛也,風熱也,苟執是四者而治,其不陷於一偏者亦鮮矣。
白話文:
中醫眼科豈止是現在的人輕視它,我想張、李、朱、劉這些名醫,也都稍微輕視它。這些人都沒有見到他們對眼科做出精確詳盡的論述,導致後世沒有可以參考的依據。他們只是說目疾是血少造成的,或者是精神勞累造成的,或者是由於腎虛造成的,或者是風熱造成的。如果拘泥於這四種因素來治療,那麼沒有陷入片面的人也十分少了。
且夫內障之症,不紅不紫,非痛非癢,惟覺昏朦,有如薄紗籠者,有如霧露中者,有如見黑花者,有如見蠅飛者,有如見蛛懸者,有眉稜骨痛者,有頭旋眼黑者,皆為內障,障者遮也,如物遮隔,故云障也。內外障者,一百零八症之總名也。其外障者,乃睛外為雲翳所遮,故云外障。
白話文:
內障的症狀,眼睛不紅不紫,也沒有疼痛或瘙癢。患者只覺得眼前昏暗朦朧,好像被薄紗遮住,或是在霧露中,或看見眼前有黑色花紋,或看見蒼蠅亂飛,或看見蜘蛛在眼前晃,或眉稜骨疼痛,或頭暈眼黑。這些都是內障的症狀。障是遮蔽的意思,好像有東西遮擋住視線,所以叫障。內外障是眼睛疾病的總稱,有108種症狀。外障是指眼睛外面被雲翳遮住,所以叫外障。
然外障可治者,有下手處也。內障難治者,外不見症,無下手處也。且內障之人,二目光明,同於無病者,最難分別,惟目珠不動,微可辨耳。先賢俱言腦脂下垂,遮隔瞳神,故爾失明。惟有金針可以撥之,墜其翳膜於下,能使頃刻復明。予因深思,眼乃五臟六腑之精華,上注於目而為明,如屋之有天窗也,皆從肝膽發源,內有脈道孔竅,上通於目,而為光明,如地中泉脈流通,一有瘀塞,則水不通矣。
白話文:
在外面的障礙是可以治癒的,可以找到治療辦法。而內在的障礙難以治癒,因為從外表看不到症狀,也沒有治療辦法。而且,患有內障的人,兩個眼睛都明亮,和沒得病的健康人一樣,最難區分,只有眼睛的瞳孔不動,才能稍微辨別。前輩醫生都說,是腦脂下垂,遮擋了瞳神,所以才會失明。只有金針可以撥動腦脂,讓翳膜掉到下面,能使眼睛頃刻間復明。我經過深思熟慮,眼睛是五臟六腑的精華,上達於眼睛而形成光明,就像屋子有天窗一樣,都是從肝膽發源,裡面有脈道孔竅,上達於眼睛,而形成光明,就像地下的泉脈流通一樣,一旦有瘀塞,水就不能流通了。
夫目屬肝,肝主怒,怒則火動痰生,痰火阻隔肝膽脈道,則通光之竅遂蔽,是以二目昏朦,如煙如霧。目一昏花,愈生鬱悶,故云久病生郁,久郁生病。今之治者,不達此理,俱執一偏之論,惟言肝腎之虛,止以補肝補腎之劑投之,其肝膽脈道之邪氣,一得其補,愈盛愈蔽,至目日昏,藥之無效,良由通光脈道之瘀塞耳。余故譬之井泉,脈道塞而水不流,同一理也。
白話文:
眼睛屬於肝臟,肝臟負責生氣。生氣的話,火氣就會旺盛,痰液就會產生。痰液和火氣阻隔了肝臟和膽囊的經絡,導致通往眼睛的經脈受到阻礙,因此就會導致視線模糊,眼前一片模糊。眼睛一旦模糊,就會產生更多的抑鬱情緒,所以說久病生鬱,久鬱生病。現在的醫生不理解這個道理,都只抓住片面的理論,只說肝腎虛弱,只用補肝補腎的藥方來治療。肝膽經絡中的邪氣一旦得到滋補,就會更加旺盛,更加阻塞,導致視線更加模糊。藥物沒有效果,是良由通往眼睛的經脈瘀塞的原因。我把它比喻成井泉,經脈堵塞,水就不能流動,道理是一樣的。
如執定以為肝腎之虛,余思再無甚於勞瘵者,人雖將危,亦能辨察秋毫。由此推之,因知肝腎無邪,則目決不病。專是科者,必究其肝腎果無邪而虛耶,則以補劑投之,倘正氣虛而邪氣有餘,必先驅其邪氣,而後補其正氣,斯無助邪害正之弊,則內障雖云難治,亦可以少盡病情矣。
白話文:
假如有人認定眼疾是肝腎虛引起的,我就認為沒有比勞損、肺結核更嚴重的病了,即使生命危在旦夕,也能將細微事物辨別得一清二楚。由此推斷,可知肝腎沒有病邪,那麼眼睛就肯定不會得病。專治這個病的醫生,一定會調查清楚肝腎是否真的沒有病邪而虛弱,如果是這樣,就用補劑來治療,倘若是正氣虛弱而邪氣有餘,必須先驅除邪氣,然後補益正氣,這才能避免助長邪氣損害正氣的弊端,那麼內障雖然難治,但也可以對病情有所瞭解了。
至於外障,必據五輪而驗症,方知五臟之虛實,而五臟之中,惟腎水神光,深居於中,最靈最貴,辨析萬物,明察秋毫,但一腎水而配五臟之火,是火太有餘,水甚不足,腎水再虛,諸火益熾,因而為云為翳為攀睛為瘀肉。然此症雖重,尚可下手施治,非如內障之無可下手也。
白話文:
至於外障,一定要根據五輪來驗證症狀,才能知道五臟的虛實,五臟之中,只有腎水神光,深居其中,最靈敏最珍貴,能夠辨析萬物,洞察秋毫,但一腎水而配五臟之火,火太多,水太少,腎水再虛弱,各種火氣就更加旺盛,因此就會導致了翳障、攀睛、瘀肉等疾病。然而,這種症狀雖然嚴重,但還可以動手施治,不像內障那樣無可下手。
然今之業是科者,煎劑多用寒涼以伐火,暫圖取效,點藥皆用砒硇以取翳,只顧目前。予觀二者皆非適中之治,亦非仁術之所宜也。故治火雖云苦寒能折,如專用寒涼,不得其當,則胃氣受傷,失其溫養之道,是以目久病而不愈也。至於藥之峻利,夫豈知眼乃至清至虛之府,以酷烈之藥攻之,翳雖即去,日後有無窮之遺害焉,良可慨也!予業岐黃,朝夕承先大人庭訓。附以管見,遂忘固陋,訂製煎劑點藥,雖非適中之治,然亦不越於規矩準繩之外也。
白話文:
然而現在從事這個科的人,煎服的藥劑多用寒涼的藥物以鎮壓火氣,暫時圖謀見效,點藥皆用砒硇以去除翳膜,只顧眼前。我觀察這兩種方法都不是適中的治療方法,也不是仁術應該做的事。所以治療火氣雖然說用苦寒的藥物能夠折服,但如果專用寒涼的藥物,不得其當,那麼胃氣就會受到損傷,失去溫養的作用,因此眼睛長期患病而得不到治癒。至於藥物的峻利,難道不知道眼睛是最為清澈虛弱的器官,用酷烈的方法攻治它,即使翳膜立即去除,日後仍會有無窮的遺患,實在令人嘆息!我學習中醫,朝夕繼承先世祖輩的庭訓教誨。並加上自己的淺見,於是忘記淺陋,訂製煎服的藥劑和點藥的方法。雖然不是適中的治療方法,然而也不越出規矩準繩的範圍之外。
所用煎劑,惟以寬中開鬱,順氣消痰,滋陰降火,補腎疏風為主,點藥專以去翳明目為先,然點藥惟用氣而不用質,去翳雖不神速,決無後患,其製藥之玄妙,誠非世俗所得知也。但藥得於家傳,兼以苦心思索有年,幸得其妙,至於目疾危急,萬不得已間用砒硇,亦必用藥監製其毒,分兩之中,十用其一,毫不敢多也。
白話文:
中醫治療眼疾,主要使用煎劑,以開闊胸腹、舒解鬱悶、疏通氣機、化解痰飲、滋養陰津、清熱降火、補益腎氣、疏散風邪為主要原則。對於眼藥的點用,則以消除翳膜、明目益睛為首要目標。然而,點眼藥必須注重氣,而不拘泥於藥物的質地。雖然消除翳膜的效果可能不會很快,但絕對不會留下後患。中醫配製眼藥的精妙之處,實在不是世俗之人所能理解的。不過,這些藥方都是家傳祕方,再加上我多年來苦心鑽研,才逐漸掌握了其中的奧妙。至於那些危急的眼疾,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我也會使用砒霜一類的毒藥,但一定要用其他藥物來監製、控制其毒性,在藥物的配伍中,只使用十分之一的量,絕不敢多用。
此予治人之目必抱競業之心,至病目者,愈當小心禁戒,即如勞神酒色忿怒諸事,並宜捐棄,否則目愈之後,不能久視,久視則目珠隱隱作痛,日後決傷於目,是以勞神諸事,俱宜忌也。蓋心藏乎神,運光於目,凡讀書作字,與夫婦女描刺,匠作雕鑾,凡此皆以目不轉睛而視,又必留心內營。心主火,內營不息,則心火動,心火一動,則眼珠隱隱作痛,諸疾之所由起也。
白話文:
我治療別人的眼睛疾病時,一定要抱著競爭進取之心,認真對待。對於患有眼疾的人,更要小心謹慎、嚴格約束自己。凡是勞累耗神、沉迷酒色、生氣發怒等事情,都應該放棄。否則,眼睛治癒後,也不能長時間閱讀或工作,長時間注視就會眼睛隱隱作痛,以後肯定會損傷眼睛。所以,勞累傷神的事情,都應該忌諱。因為心的功能藏著神,通過眼睛運轉光。像讀書寫字、男女描眉刺青、工匠雕刻鑾車等,這些事情都要用眼睛長時間專注注視,又必須用心思考。心主火,用心思考不停歇,則心火就會旺盛,心火一旺盛,就會眼睛隱隱作痛,各種眼睛疾病都是因此而引起的。
且人未有不虧腎者,夫腎屬水,水能剋火,若腎無虧,則水能上升,可以制火,水上升,火下降,是為水火既濟,故雖神勞,元氣充足,亦無大害。惟腎水虧弱之人,難以調治,若再加以勞神,水不上升,此目之所以終見損也。今吾輩治目,務宜先審其邪正之虛實,當首驅其有餘之邪氣,而後補其不足之正氣,治斯當而病斯愈矣。此治目之次第,至於臨症圓機,神而明之,又在乎人,專是業者,宜究心焉。
白話文:
沒有人不曾腎虛的,腎臟屬於水,水能克火,如果腎臟沒有虛損,水就能上升,可以制約火,水上升,火下降,這就是水火既濟,所以即使神勞,元氣充足,也沒有大害。只有腎水虧虛的人,難以調理,如果再加上勞神,水不上升,這就是眼睛最終會損壞的原因。現在我們治眼,務必先審視它的虛實邪正,應當首先驅除其有餘的邪氣,然後再補益其不足的正氣,治療適當了,病也就好了。這是治療眼睛的次第,至於臨牀上的圓融機變,則要靠人的靈活運用,專業人士應專心鑽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