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證治裁》~
1. 卷之二
2. 虛損勞瘵論治
經言：精氣奪則虛。凡營虛衛虛，上損下損，不外精與氣而已。精氣內奪，則積虛成損，積損成勞，甚而為瘵，乃精與氣虛憊之極也。《素問》論五勞，謂久視傷血，久臥傷氣，久坐傷肉，久立傷骨，久行傷筋。《金匱》論五勞，謂肺勞損氣，心勞損神，脾勞損食，肝勞損血，腎勞損精。
越人謂自上損下者，一損肺，勞嗽。二損心，盜汗。三損胃，食減。四損肝，鬱怒。五損腎，淋漏。過胃則不治。自下損上者，一損腎，遺濁經閉。二損肝，脅痛。三損脾，脹瀉。四損心，驚悸不寐。五損肺，喘咳。過脾則不治。誠以脾胃為精與氣生化之源也，故治虛勞，以能食為主。
考《難經》治法，損其肺者益其氣，保元湯。損其心者調其營衛，八珍湯。損其脾者調其飲食，適其寒溫，四君子湯。損其肝者緩其中，牛膝丸。損其腎者益其精，金剛丸、煨腎丸。此固治損之要矣，尤必辨其陽虛陰虛。經曰：陽虛生外寒，陰虛生內熱。凡怯寒少氣，自汗喘乏，食減無味，嘔脹飧泄，皆陽虛症也。
此脾肺虧損，由憂思鬱結，營衛失和，惟四君、保元、養營、歸脾諸湯宜之。若怔忡盜汗，咳血吐衄，淋遺崩漏，經閉骨蒸，皆陰虛症也。此心肝腎虧損，由君相火炎，精髓枯竭，惟補心、三才、六味、大造、固本諸湯宜之。又若腎中真陽虛者，右尺必弱。宜甘溫益火之品，補陽以配陰，八味丸。
或景岳右歸飲，右歸丸。所謂益火之源，以消陰翳也。腎中真陰虛者，左尺細數。宜純甘補水之品，滋陰以配陽，六味丸加杞子、魚膘。或景岳左歸飲，左歸丸。所謂壯水之主，以鎮陽光也。陽虛不復，久則吸短偏臥，脈弱陽痿；宜參、朮、歸、耆、杞子、山藥、胡桃、龍眼、蓮、棗、沙苑子、骨脂、人乳、鹿茸、鹿膠、羊肉、羊腎、海參。
陰虛不復，久則咽瘡音啞，色悴肌羸，宜麥、味、杏、貝、熟地、首烏、蓯蓉、燕窩、烏雞、阿膠、淡菜、秋石、河車、豬羊髓、龜膠、白蜜。而勞瘵成矣。由是火炎於上，為嗽血，宜五汁膏。為潮熱；宜清骨散。火動於下，為遺濁，宜龍齒丸。為泄瀉，宜三白廣生湯。而治療難矣。
夫水為萬物之元，孫真人所以云補脾不若補腎；土為萬物之母，許學士所以云補腎不若補脾。然喜燥者脾，喜涼者腎；欲補腎，易傷脾；欲補脾，易傷腎。不知土為金母，金為水母。勞瘵至陽虛泄瀉，宜溫以補脾，然補脾須不礙肺；勞瘵至陰虛嗽熱，宜潤以滋腎，然滋腎須不妨脾。補脾佐以五味、杞子。
滋腎佐以蓮實、砂仁。不得偏用辛溫以助火，桂附之屬。亦不得偏用苦寒以戕胃。知柏之屬。且虛勞以受補為可治，不受補為不治。如人參之甘溫，則大熱可除，乃陽生陰長之理，所謂血脫者益，而葛可久治勞十方，用參朮者七也。故曰：土旺而金生，勿拘拘於保肺；水壯而火熄，勿汲汲於清心。
夫五勞者，勞傷五臟，乃虛損之源。而六極七傷，又虛損之流極，勞瘵之深根也。如皮毛枯槁，為肺勞；人參黃耆散。血脈不榮，為心勞；大五補丸。食少肌瘦，為脾勞；橘皮煎，血虛筋緩，為肝勞；黑丸。腹腫足弱，為腎勞。腎氣丸。六極者，數轉筋，指甲痛，為筋極；滋補營養丸、酒煮木瓜粥。
牙痛踵痛，不耐久立，為骨極；茸珠丸。面色無華，頭髮墜落，為血極；補營湯。膚如蟲行，體肉乾黑，為肉極；參苓丸。肌無膏澤，目無精光，羸瘦肌癢，搔則成瘡，為精極；巴戟丸。胸脅逆滿，吸短難言，為氣極。益氣丸。七傷者，一陰寒，二陰痿，三里急，四精漏，五精少，六精滑，七竅數。
並宜鎖陽丹，九龍丹。
幾虛損症，多起於脾胃。勞瘵症，多起於腎經。虛損潮熱，多起於內傷。勞瘵陰虛火動，多起於傷風似瘧。虛損蒸蒸發熱，按至皮膚間甚熱，不能食，不覺瘦，脈豁大，重按無力。勞瘵骨蒸，按之皮膚不熱，按之筋骨乃熱，能食而瘦，脈弦數。虛損轉潮熱泄瀉，脈短數者，不治。
勞瘵轉陰虛火動，喉痛脈細數死。虛症頰赤或唇紅，陰虛逼陽於上也。音喑，腎氣竭也。咳而喘急，肺虛氣不歸腎也。喉乾嚥痛，真水涸，虛火炎也。不眠恍惚，血不養心，神不能藏也。時多煩躁，陽中無陰，柔不濟剛也。飲食不甘，肌肉漸消，脾元敗也。盜汗不止，有火則陰不能攝，無火則陽不能固也。
骨痛如折，腎主骨，真陰竭也。筋急痠痛，水虧木燥，肝失養也。足心如烙，虛火爍陰，湧泉涸也。
白話文：
醫書上說：「精氣耗損就會導致虛弱。」凡是營氣虛弱、衛氣虛弱，或是上半身虛損、下半身虛損，都離不開精和氣的虧損。精氣在體內不斷耗損，就會累積成虛弱，虛弱累積久了就會變成勞損，嚴重時甚至會變成癆病，這是精氣虛弱到了極點的表現。《黃帝內經》談到五勞，認為長時間看東西會損傷血，長時間躺臥會損傷氣，長時間坐著會損傷肌肉，長時間站立會損傷骨頭，長時間行走會損傷筋。而《金匱要略》則認為五勞是：肺勞損耗氣，心勞損耗神，脾勞損耗食慾，肝勞損耗血，腎勞損耗精。
名醫扁鵲說，由上往下損耗的，第一是損傷肺，會咳嗽；第二是損傷心，會盜汗；第三是損傷胃，會食慾減退；第四是損傷肝，會容易發怒；第五是損傷腎，會小便淋漓。如果傷到胃，就難以治療。由下往上損耗的，第一是損傷腎，會遺精、小便渾濁、月經閉止；第二是損傷肝，會脅肋疼痛；第三是損傷脾，會腹脹腹瀉；第四是損傷心，會驚悸失眠；第五是損傷肺，會喘咳。如果傷到脾，就難以治療。這是因為脾胃是產生精氣的來源，所以治療虛勞，要以能吃飯為最重要。
考察《難經》的治療方法，損傷肺的要補氣，用保元湯；損傷心的要調和營衛，用八珍湯；損傷脾的要調理飲食，注意寒溫，用四君子湯；損傷肝的要緩和肝氣，用牛膝丸；損傷腎的要補精，用金剛丸、煨腎丸。這確實是治療虛損的要點，但更要辨別是陽虛還是陰虛。醫書上說：「陽虛會產生外寒，陰虛會產生內熱。」凡是怕冷、少氣、自汗、喘息乏力、食慾減退、沒有食慾、嘔吐、腹脹、大便稀溏的，都是陽虛的症狀。
這是脾肺虧損，由於憂愁思慮、鬱悶不解，導致營衛失調，可以用四君子湯、保元湯、養營湯、歸脾湯等來治療。如果出現心悸不安、盜汗、咳血、吐血、鼻血、小便淋漓、月經不正常、骨蒸潮熱等，都是陰虛的症狀。這是心肝腎虧損，由於相火旺盛，精髓枯竭，可以用補心湯、三才湯、六味湯、大造丸、固本湯等來治療。如果腎陽真的虛弱，右手的寸關尺脈會虛弱，宜用甘溫補火的藥物，補陽來配陰，可以用八味丸，或是張景岳的右歸飲、右歸丸。這就是所謂的「益火之源，以消陰翳」。如果腎陰真的虛弱，左手的寸關尺脈會細數，宜用純甘補水的藥物，滋陰來配陽，可以用六味丸加枸杞、魚鰾，或是張景岳的左歸飲、左歸丸。這就是所謂的「壯水之主，以鎮陽光」。陽虛無法恢復，久了就會呼吸短促、喜歡側臥、脈象虛弱、陽痿。適合用人參、白朮、當歸、黃耆、枸杞、山藥、核桃、龍眼肉、蓮子、紅棗、沙苑子、補骨脂、人乳、鹿茸、鹿膠、羊肉、羊腎、海參等來治療。
陰虛無法恢復，久了就會出現咽喉潰爛、聲音沙啞、面色憔悴、肌肉消瘦。適合用麥冬、五味子、杏仁、貝母、熟地、何首烏、肉蓯蓉、燕窩、烏雞、阿膠、淡菜、秋石、紫河車、豬羊髓、龜膠、白蜂蜜等來治療。這時就已經形成了癆病。如果火往上燒，會出現咳血，適合用五汁膏。出現潮熱，適合用清骨散。如果火往下竄，會出現遺精，適合用龍齒丸。出現腹瀉，適合用三白廣生湯。這時治療就很困難了。
水是萬物的起源，孫思邈所以說補脾不如補腎；土是萬物的母親，許學士所以說補腎不如補脾。然而，脾喜歡乾燥，腎喜歡涼潤，想補腎容易傷脾，想補脾容易傷腎。但要知道，土是金的母親，金是水的母親。癆病到了陽虛腹瀉，要用溫補的方法補脾，但補脾不能妨礙肺；癆病到了陰虛咳嗽發熱，要用滋潤的方法補腎，但滋腎不能妨礙脾。補脾時要佐以五味子、枸杞。
滋腎時要佐以蓮子、砂仁。不能偏用辛溫的藥物來助長火氣，像是桂枝、附子之類的。也不能偏用苦寒的藥物來傷害脾胃，像是知母、黃柏之類的。而且虛勞病以能夠接受補養為可以治療，不能接受補養就難以治療。像人參的甘溫可以去除大熱，這是陽氣生長、陰氣滋長的道理，所謂的「血脫者益氣」，葛可久治療癆病的十個處方中，有七個都用到了人參和白朮。所以說：「土氣旺盛，金氣自然生發，不必過於拘泥於保護肺；水氣強盛，火氣自然熄滅，不必急於清心火。」
五勞是指勞傷五臟，是虛損的根源。而六極七傷，又是虛損的極端，是癆病的深層病根。如果皮膚毛髮乾枯，是肺勞，可以用人參黃耆散治療。如果血脈不充盈，是心勞，可以用大五補丸治療。如果食慾減少、肌肉消瘦，是脾勞，可以用橘皮煎治療。如果血虛、筋脈鬆弛，是肝勞，可以用黑丸治療。如果腹部腫脹、腳無力，是腎勞，可以用腎氣丸治療。六極是指：經常抽筋、指甲疼痛，是筋的極限，可以用滋補營養丸、酒煮木瓜粥來治療。牙痛、腳跟痛、無法久站，是骨的極限，可以用茸珠丸來治療。面色不光澤、頭髮脫落，是血的極限，可以用補營湯來治療。皮膚像有蟲子爬、身體肌肉乾黑，是肉的極限，可以用參苓丸來治療。肌肉沒有光澤、眼睛沒有神采、消瘦、皮膚發癢，搔抓就會破皮，是精的極限，可以用巴戟丸來治療。胸脅脹滿、呼吸短促、難以言語，是氣的極限，可以用益氣丸來治療。七傷是指：一陰寒、二陽痿、三腿抽筋、四遺精、五精液少、六精液滑脫、七經常多汗。都適合用鎖陽丹、九龍丹來治療。
多數虛損的症狀，多是從脾胃開始。多數癆病的症狀，多是從腎經開始。虛損的潮熱，多是由內傷引起。癆病陰虛火動，多是由感冒像瘧疾一樣引起。虛損引起的發熱，按壓皮膚感覺很熱，不能吃飯、不會變瘦，脈象寬大，重按無力。癆病引起的骨蒸，按壓皮膚不熱，按壓筋骨卻感到熱，能吃飯卻變瘦，脈象弦而數。虛損轉變成潮熱腹瀉、脈象短而數的，就難以治療。
癆病轉變成陰虛火動，喉嚨痛、脈象細數的就會死亡。虛症會出現臉頰紅或嘴唇紅，這是陰虛導致陽氣上浮。聲音沙啞，是腎氣衰竭。咳嗽氣喘，是肺虛導致氣不歸腎。喉嚨乾燥、吞嚥疼痛，是真水枯竭、虛火上炎。失眠、精神恍惚，是血不能養心，神無法安藏。時常煩躁，是陽中沒有陰，柔不能制剛。飲食無味、肌肉逐漸消瘦，是脾氣衰敗。盜汗不止，有火則是陰不能固攝，沒火則是陽不能固攝。
骨頭疼痛像要斷裂，是腎主骨，真陰枯竭。筋脈抽緊痠痛，是水虧木燥，肝失濡養。腳心像被烙鐵燙到，是虛火爍陰，湧泉穴枯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