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證治裁》~ 卷之八 (31)
卷之八 (31)
1. 舌色辨（芝本著）
《難經》立望聞問切四者以治病，而望而知之謂之神。《內經》辨望色之理多端，而不及舌。近世醫者，看舌色，矮人看場，而不明其理，惟《張氏醫通》有《傷寒舌鑑》，列圖、論方，而其法亦簡略不備，且傷寒之外，雜症未暇論及也。葉香岩先生《溫熱論》中兼及舌色，最為獨出手眼，冠絕千古，而細筋入骨，切中病機，比之張石頑所列圖論，相去天淵。
張石頑《舌鑑》，凡白者一小柴胡，黃者一大柴胡，灰者一涼膈，黑者一承氣，灰黑虛寒入陰者，理中四逆，此層殊不細。理非不是，而舌色之理，不明不備。且舌黑而言入足三陰，用溫藥，殊足誤人。香岩先生看舌色，別有神悟，歷練而知，所謂不傳其妙也。其論溫邪，初起舌白而燥者，肺陰亡也。
宜麥冬、花粉、元參等。白虎湯。舌中心絳乾者，心胃火燔也。玉女煎及梨蔗、藕汁。舌白如粉者，熱據上焦也。梔豉湯，及枳、杏、蔞、桔、蒡等。舌黃厚者，熱據中焦也。承氣湯。舌尖紅絳者，心營暗熾也。宜犀角、羚羊角、鮮石斛、鮮生地等。舌中心焦黑者，腎陰涸，心胃火熾也。
犀角地黃湯、牛黃丸、至寶丹、紫雪丹，選用。舌厚芒刺，斷紋燥裂者，積滯熱極也。涼膈散、碧雪丹。舌焦而齒煤，唇血燥裂者，火熾血涸，欲成風痙也。炙甘草湯加犀角汁。舌乾枯而短者，腎氣竭也。宜阿膠、雞蛋黃、地黃等。舌生大紅點者，熱極生疳也。宜黃連、金汁方諸水等。
無苔而紅絳者，熱傷血分也。宜丹皮、地黃、麥冬、元參等。有苔而黃白者，熱滯胃脘也。宜枳實、厚朴、明粉、涼膈散。溫邪變態最速，舌色一黃，頃刻即變成灰黑，以其火中挾風，天下至速莫如風火，火就燥，口渴舌乾，皆熱邪橫肆，迷漫三焦也。又有舌灰齒煤乾枯之至，其脈細澀若無，身已不熱者，此如火過成炭，只須大劑補陰，宜熟地、洋參、麥冬、阿膠、龜板、雞蛋黃。不必寒涼，以其病已無熱也，大抵舌有白苔，丹溪謂丹田有熱，胸中有寒，此論大謬。
白苔在雜症，是胃中積滯，白苔在溫症，亦屬積滯，定屬熱邪，更無寒邪，一二日間，變成黃黑矣。且舌白而尖漸紅，口漸燥，其為熱亦何疑，若無苔而舌白兼淡紅者，方是虛寒，亦非溫症。所有溫症中，舌尖紅，唇亦繹，目必赤，面色亦紅。煩躁有譫語，即可用犀角至寶丹。
舌灰，斷宜犀角至寶丹。舌厚而燥，或黃或灰或黑，急下存陰，舌苔不厚而干，大劑救陰。初起舌白厚，宣通氣分；病久舌黃厚，宣通血分。病久有苔而燥，瀉積救陰；病久無苔而干，滋陰養液。有舌白而語譫者，其舌必乾；玉女煎。有舌紅絳而語譫者，熱入心營。牛黃丸、至寶丹。
舌灰舌黑，斷無不語譫者，大劑犀角至寶丹、紫雪等。其不語譫，乃陰證，非溫症也。舌色紫，亦熱傳營分，宜琥珀、丹參、丹皮等。舌乾枯，欲救陰瀉火已難，必須大劑，鮮生地、鮮石斛、赤芍、元參、麥冬，俱一兩用。若唇焦齒煤，腎水已枯，宜熟地、阿膠、麥冬、雞蛋黃。
更難得效矣。至若傷寒溫症外，舌色，並無古書言及。香岩先生溫症舌論，引而不發，便可觸類旁通。如疫症，舌白厚，必須大黃利下，不爽，亦須承氣，黃苔不必再言，此吳又可所以專主急下。至瘧痢，舌白厚，必須枳、樸，或白而兼黃，必須枳、樸加芩連。若寒飲停泊，嘔吐，唇淡，舌灰有津，必須桂、附，肥人舌灰，有津亦然。
霍亂手足冷，煩躁，舌灰亦然。又有痢疾，舌灰而不甚干，亦屬熱邪，不得用桂、附者，或其人素吃鴉片，最易灰黑，乃用芩、連。有久痢已虛，反生厚苔，而舌邊糜爛，陰火上衝，水來剋火，或白或黃，終成不治。有舌唇淡白無華，必須溫理。有舌色深絳無苔，定屬營虛傷血，宜養血，不宜寒涼，以症非外感也。
有雜症，舌中心絳干，須清營熱。有雜症，舌中心灰色，有津，須引火歸原。有雜症舌黃，味苦味酸，皆脾經有熱，宜芩、連、知母。亦有脾虛，口甜舌淡，宜四君、六君。大抵無苔而淡白者寒，無苔而紅絳者熱。淡白而口乾者，以桂、附補命火，則津液熏蒸，上朝於肺，不得以口乾燥；而用寒涼，以其干與溫症之舌乾有別，不過病人自覺干，而視舌者，不知其干也。凡有苔而退者，由舌尖退至中，由中退至根，若舌本乾燥，服藥後有津，則苔必退。
亦有舌尖中根漸薄，而一齊退者。舌灰薄者易消。陰症舌灰必薄，熱邪舌灰薄者邪輕，舌黑厚者邪重；舌苔漸退者，邪亦退；舌苔漸進者，邪亦進。婦人胎死腹中，則舌灰舌青，而舌青皆厥陰之病，凡病舌青者不治。又有重舌、木舌、舌衄，此非舌症，非舌之色也。舌尖主心，主上焦，舌中主胃，主中焦，舌根主下焦。
而舌為心之苗，心為君主，皆宜細細辨明，用藥方合病症。非深心領會，烏足入神聖之門哉。
白話文：
《難經》提出用望、聞、問、切四種方法來診斷疾病，其中透過觀察就能了解病情的，被稱為高明的醫師。《內經》詳細說明了觀察氣色的道理，但沒有提到舌頭。近代的醫生，看舌頭顏色，就像井底之蛙，不了解其中的道理，只有《張氏醫通》的《傷寒舌鑑》有列出圖示、闡述藥方，但方法也簡略不完整，而且只講傷寒，其他雜病就沒空論及了。葉天士先生在《溫熱論》中也有提到舌頭顏色，他的見解獨到，勝過古人，而且深入病理，能切中病機，比張石頑所列的圖示和論述高明太多了。
張石頑的《舌鑑》提到，舌頭呈現白色，可用小柴胡湯；黃色用大柴胡湯；灰色用涼膈散；黑色用承氣湯；灰黑色，屬於虛寒入陰證，用理中湯或四逆湯。這種分類雖然有些道理，但對舌色的解釋不夠詳細完整。而且說舌頭黑就屬於進入足三陰經，要用溫補藥，實在容易誤導人。葉天士先生觀察舌頭顏色有其獨到的見解，這是他長期經驗累積的結果，很難用言語傳達。他認為溫病初期，舌頭呈現白色且乾燥，是肺陰虛損，應該用麥冬、花粉、元參等藥物或白虎湯。舌頭中心呈現紅色且乾燥，是心胃火熱，應該用玉女煎，或飲用梨子、甘蔗、藕汁。舌頭白得像粉一樣，是熱邪停留在上焦，應該用梔子豉湯，或枳實、杏仁、瓜蔞、桔梗、牛蒡等藥。舌頭黃而厚膩，是熱邪停留在中焦，應該用承氣湯。舌尖呈現紅色，是心營有熱，應該用犀角、羚羊角、鮮石斛、鮮生地等藥。舌頭中心焦黑，是腎陰耗竭，心胃火熱，應該選用犀角地黃湯、牛黃丸、至寶丹、紫雪丹等藥。舌頭厚、有芒刺、有裂紋且乾燥，是積滯熱毒太嚴重，應該用涼膈散、碧雪丹。舌頭焦黑、牙齒像煤炭一樣黑、嘴唇乾裂，是火熱太盛、血液枯竭，快要變成風痙，應該用炙甘草湯加犀角汁。舌頭乾枯而且短縮，是腎氣耗盡，應該用阿膠、雞蛋黃、地黃等藥。舌頭上長出大紅點，是熱毒太盛，產生疳病，應該用黃連、金汁等藥物。
沒有舌苔但舌頭呈現紅色，是熱邪傷害血分，應該用丹皮、地黃、麥冬、元參等藥。有舌苔但呈現黃白色，是熱邪停滯在胃，應該用枳實、厚朴、明礬，或涼膈散。溫病變化很快，舌頭顏色可能一轉眼就從黃色變成灰黑色，因為火熱中挾帶風邪，天下變化最快的就是風火，火熱使人乾燥，口渴舌乾，都是熱邪太過，蔓延全身。另外，有些舌頭灰黑、牙齒像煤炭一樣黑且乾枯，脈象細微不明顯，但身體已經不發熱，這是因為火熱過盛轉變成虛寒的狀態，只要用大量滋陰藥，例如熟地、洋參、麥冬、阿膠、龜板、雞蛋黃，不必再用寒涼藥，因為此時病症已經不是熱證了。一般來說，舌頭有白苔，就像丹溪說的，認為是丹田有熱、胸中有寒，這種說法是大錯特錯。
白苔在雜病中，是胃中有積滯，白苔在溫病中，也是積滯的表現，一定屬於熱邪，沒有寒邪的可能，一兩天內就會變成黃黑色的。而且舌頭白色但舌尖漸漸變紅、口也漸漸乾燥，這一定是熱症，毫無疑問。如果舌頭沒有苔且呈現白色帶點淡紅色，才是虛寒的表現，也不是溫病。所有的溫病，舌尖都會紅，嘴唇也紅潤，眼睛也發紅，臉色也會紅，而且會煩躁、胡言亂語，這種情況就可以用犀角至寶丹。
舌頭呈現灰色，絕對要用犀角至寶丹。舌頭厚而乾燥，呈現黃色、灰色或黑色，都要趕快用瀉下藥來保留陰液。舌苔不厚但乾燥，要大量用滋陰藥來救治陰液。初期舌頭白而厚，要疏通氣分；病久了舌頭黃而厚，要疏通血分。病久了有苔但乾燥，要瀉下積滯來救治陰液；病久了沒苔但乾燥，要滋養陰液。有舌頭白色且胡言亂語，舌頭一定乾燥，可以用玉女煎。有舌頭紅而且胡言亂語，是熱邪侵入心營，可以用牛黃丸或至寶丹。
舌頭灰或黑，沒有不胡言亂語的，要大量用犀角至寶丹、紫雪丹等藥。如果不胡言亂語，就是屬於陰證，不是溫病。舌頭顏色呈現紫色，也是熱邪傳入營分，應該用琥珀、丹參、丹皮等藥。舌頭乾枯，要救陰液、瀉火已經很困難，必須大量使用鮮生地、鮮石斛、赤芍、元參、麥冬，每種藥都用一兩。如果嘴唇焦黑、牙齒像煤炭一樣黑，表示腎水已經枯竭，應該用熟地、阿膠、麥冬、雞蛋黃，但效果可能不好了。至於傷寒溫病以外的疾病，舌頭的顏色，古書都沒有提到。葉天士先生的溫病舌診，舉一反三，就可以觸類旁通。例如疫病，舌頭白而厚，必須用大黃來瀉下，如果效果不好，也要用承氣湯，黃苔就不用再說了，這也是吳又可主張急下的大原因。至於瘧疾、痢疾，舌頭白而厚，必須用枳實、厚朴，如果白中帶黃，必須用枳實、厚朴加黃芩、黃連。如果寒飲停留在體內、嘔吐、嘴唇淡白、舌頭灰但有津液，必須用桂枝、附子。肥胖的人舌頭灰，但有津液也是一樣。
霍亂手腳冰冷、煩躁，舌頭灰也是一樣。另外，有些痢疾，舌頭灰但不很乾燥，也是屬於熱邪，不能用桂枝、附子，有些長期吃鴉片的人，舌頭容易呈現灰黑色，可以用黃芩、黃連。有些久病身體虛弱的人，反而會長出厚苔，而且舌頭邊緣糜爛，這是虛火往上衝的表現，應該用水來剋制火，這種舌苔可能是白色或黃色，最後都是不治之症。如果舌頭、嘴唇顏色淡白沒有光澤，必須用溫補藥來調理。如果舌頭顏色深紅但沒有舌苔，一定是營分虛弱，傷害到血分，應該用養血的藥，不可以用寒涼的藥，因為這不是外感疾病。
有些雜病，舌頭中心紅而乾燥，要清理營分的熱。有些雜病，舌頭中心灰色，但有津液，要引火下行。有些雜病，舌頭黃色，而且嘴裡有苦味或酸味，都是脾經有熱，應該用黃芩、黃連、知母。也有脾虛的人，嘴裡有甜味，舌頭淡白，應該用四君子湯、六君子湯。總的來說，沒有舌苔但舌頭顏色淡白是寒，沒有舌苔但舌頭顏色紅是熱。淡白而且口乾，用桂枝、附子來補命火，這樣津液才能蒸騰，向上滋養肺部，就不會覺得口乾了；不可以因為口乾就用寒涼藥，因為這種口乾和溫病引起的口乾不同，只是病人自己感覺口乾，看舌頭的人卻看不出來。凡是有舌苔而且逐漸消退的，會從舌尖退到中間，再從中間退到舌根，如果舌根乾燥，服藥後有津液，舌苔就一定會消退。
也有舌尖、中間、舌根逐漸變薄，然後一起消退的。舌苔灰而且薄，容易消退。陰證的舌苔灰一定很薄，熱邪引起的舌苔灰如果薄，表示病情輕，如果舌苔黑而且厚，表示病情重；舌苔逐漸消退，表示病情也在消退；舌苔逐漸增厚，表示病情也在加重。婦女胎死腹中，舌頭會呈現灰黑色或青色，而且舌頭青都是屬於厥陰經的病，凡是舌頭青的，都不好治。另外還有重舌、木舌、舌衄，這都不是舌頭本身的疾病，也不是舌頭顏色的問題。舌尖主心、主上焦，舌中主胃、主中焦，舌根主下焦。
而舌頭是心的外在表現，心是君主，都需要仔細辨別，用藥才能符合病情。如果不能用心領會，怎麼能進入醫術高超的境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