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外傷辨惑論》~ 卷下 (2)
卷下 (2)
1. 辨內傷飲食用藥所宜所禁
夫辛辣氣薄之藥，無故不可亂服，非止牽牛而已。《至真要大論》云：五味入胃，各先逐其所喜攻。攻者，克伐瀉也。辛味下咽，先攻瀉肺之五氣。氣者，真氣、元氣也。其牽牛之辛辣猛烈，奪人尤甚，飲食所傷，腸胃受邪，當以苦味泄其腸胃可也，肺與元氣何罪之有？夫牽牛不可用者有五，此其一也。況胃主血所生病，為物所傷，物者，有形之物也，皆是血病，血病瀉氣，此其二也。
且飲食傷於中焦，止合克化，消導其食，重瀉上焦肺中已虛之氣，此其三也。食傷腸胃，當塞因塞用，又寒因寒用，枳實大黃苦寒之物，以泄有形是也，反以辛辣牽牛散瀉真氣，犯大禁四也。殊不知《針經》第一卷第一篇有云，外來客邪，風寒傷人五臟，若誤瀉胃氣，必死，誤補亦死。其死也，無氣以動，故靜；若內傷脾胃，而反瀉五臟，必死，誤補亦死。
其死也，陰氣有餘，故躁。今內傷腸胃，是謂六腑不足之病，反瀉上焦虛無肺氣；肺者，五臟之一數也，為牽牛之類朝損暮損，其元氣消耗，此乃暗裡折人壽數，犯大禁五也。良可哀嘆！故特著此論並方，庶令四海聞而行之，不至夭橫耳！此老夫之用心也。
胃氣豈可不養，復明養胃之理，故經曰，安穀則昌，絕谷則亡。水去則榮散，谷消則衛亡，榮散衛亡，神無所依。仲景云：水入於經，其血乃成；谷入於胃，脈道乃行。故血不可不養，胃不可不溫，血溫胃和，榮衛將行，常有天命。谷者，身之大柄也，《書》與《周禮》皆云：金木水火土谷，惟修以奉養五臟者也。
內傷飲食，固非細事，苟妄服食藥而輕生損命，其可乎哉！《黃帝針經》有說：胃惡熱而喜清冷，大腸惡清冷而喜熱，兩者不和，何以調之？伯歧曰：調此者，飲食衣服，亦欲適寒溫，寒無悽愴，暑無出汗；飲食者，熱無灼灼，寒無凔凔，寒溫中適，故氣將持，乃不致邪僻也（詳說見於本經條下）。是必有因用，豈可用俱寒俱熱之食藥，致損者與？！
《內經》云：內傷者，其氣口脈反大於人迎，一倍二倍三倍，分經用藥。又曰：上部有脈，下部無脈，其人當吐，不吐者死。如但食不納，噁心欲吐者，不問一倍二倍，不當正與瓜蒂散吐之，但以指或以物探去之。
若所傷之物去不盡者，更診其脈，問其所傷，以食藥去之，以應塞因塞用，又謂之寒因寒用，泄而下降，乃應太陰之用，其中更加升發之藥，令其元氣上升，塞因塞用，因曲而為之直。何為曲？乃傷胃氣是也。何為直？因而升發胃氣是也。因治其飲食之內傷，而使生氣增益，胃氣完復，此乃因曲而為之直也。
若依分經用藥，其所傷之物，寒熱溫涼，生硬柔軟，所傷不一，難立定一法，只隨所傷之物不同，各立法治，臨時加減用之。其用藥又當問病人從來稟氣盛衰，所傷寒物熱物，是喜食而食之耶，不可服破氣藥；若乘飢困而食之耶，當益胃氣；或為人所勉勸強食之，宜損血而益氣也。
白話文：
辛辣且藥性輕薄的藥物，不可以隨意亂服，不僅僅是牽牛子而已。《至真要大論》說：五味進入胃裡，會各自先攻擊它們所喜歡攻擊的部位。所謂「攻」，就是指剋制、攻伐、疏泄。辛辣的味道一下嚥，會先攻擊疏泄肺部的五種氣，而這裡的「氣」指的是真氣、元氣。牽牛子的辛辣猛烈，對人體的傷害尤其嚴重。如果因為飲食傷了腸胃，腸胃受到邪氣侵擾，應該用苦味的藥物來疏泄腸胃，怎麼可以去傷害肺與元氣呢？牽牛子不可用的原因有五種，這是第一種。況且胃是產生血液的地方，胃生病是因為外物所傷，這裡的「物」指的是有形的東西，這些都屬於血病。血病會造成氣的疏泄，這是第二種牽牛子不可用的原因。
而且飲食傷到中焦，應該用幫助消化、導滯的方法來治療，把食物消化掉就好，如果又加重疏泄上焦肺部已經虛弱的氣，這是第三種牽牛子不可用的原因。飲食傷害腸胃，應該使用「塞因塞用」的方法，也就是寒性的病用寒性的藥物來治療，例如用枳實、大黃等苦寒的藥物來疏泄有形的實邪，反而是用辛辣的牽牛子來發散疏泄真氣，這就犯了大忌，這是第四種牽牛子不可用的原因。要知道《針經》第一卷第一篇曾說，外來的客邪，像是風寒侵犯人的五臟，如果誤用了瀉胃氣的方法，一定會死；誤用了補益的方法，也會死。死的原因是，因為體內沒有氣可以動，所以呈現靜止的狀態。如果是內傷脾胃，反而用疏泄五臟的方法來治療，一定會死；誤用補益的方法，也會死。死的原因是，體內陰氣過剩，所以會煩躁不安。現在內傷腸胃，這是屬於六腑不足的疾病，反而疏泄上焦虛弱的肺氣；肺是五臟之一，如果像使用牽牛子這類的藥物，早上損耗，晚上又損耗，元氣持續消耗，這等於暗中折損人的壽命，犯了大忌，這是第五種牽牛子不可用的原因。實在令人感到悲哀！所以我特別寫這篇文章並提供藥方，希望大家都能知道並實踐，才不會輕易夭折！這是我的一片苦心啊。
胃氣怎麼可以不保養呢？為了進一步闡明保養胃氣的道理，所以經典上說：能吃得下飯就昌盛，不吃東西就會衰亡。水液散失，榮養就會耗散；穀物消化不良，衛氣就會喪失。榮養耗散，衛氣喪失，精神就無所依附。《傷寒論》的作者張仲景說：水進入經脈，血液才能生成；穀物進入胃裡，脈道才能運行。所以血液不能不滋養，胃氣不能不溫養，血液溫暖、胃氣平和，榮衛之氣才能順暢運行，人才能常保天命。穀物是維持身體最重要的物質，《書經》和《周禮》都說：金、木、水、火、土、穀，這六種物質，要好好修養，用來奉養五臟。
內傷飲食，確實不是小事，如果隨便亂服藥而輕易損害生命，那怎麼可以呢！《黃帝針經》有說：胃喜歡清涼而厭惡燥熱，大腸喜歡溫熱而厭惡清涼，兩者如果不協調，要如何調治呢？伯歧說：要調理它們，飲食和衣物也要適應寒溫變化，寒冷時不要感到悽慘，炎熱時不要過度流汗；飲食方面，太熱不要燙口，太冷不要冰寒，寒溫適中，氣血就會平和，才不會導致邪氣入侵（詳細的內容可以參照本經條下）。一定要有正確的原因才用藥，怎麼可以使用過於寒涼或過於燥熱的飲食或藥物，來導致損傷呢？
《內經》說：內傷的病人，氣口脈會比人迎脈大，大一倍、兩倍、三倍都有可能，要按照脈象所屬的經脈來用藥。又說：上部有脈，下部無脈，這個人應該要嘔吐，不嘔吐就會死。如果只是吃不下東西，噁心想吐，就不用管脈象大一倍或兩倍，不應該用瓜蒂散來催吐，只要用手指或用其他東西去摳挖，讓食物吐出來就好。
如果所傷的食物沒有完全清除，要再診斷他的脈象，問他吃了什麼傷了身體，再用飲食或藥物來去除，要符合「塞因塞用」的原則，也就是寒證用寒藥，使其疏泄下降，這才符合太陰經的特性。其中再加入一些升發的藥物，讓他的元氣上升，符合「塞因塞用」的原則，就是把彎曲的變直。什麼是彎曲？就是傷害了胃氣。什麼是直？就是因此而升發胃氣。因為治療飲食內傷，而使生氣增強，胃氣恢復，這就是「因曲而為之直」。
如果按照脈象所屬的經脈來用藥，所傷的食物，寒熱溫涼、生硬柔軟，不盡相同，很難有一個固定的法則，只能依照所傷的食物不同，各自訂立治療方法，臨時加減用藥。用藥的時候，又應該問病人過去的體質強弱，所傷的是寒性或熱性的食物，如果是因為喜歡吃而吃下的，就不可使用破氣的藥物；如果是因為飢餓睏乏才吃的，就應該補益胃氣；如果是被別人勸說強迫才吃的，應該損血而益氣。